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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夜晚的大都市依然閃耀的令人感到暈眩。

黑夜中大樓林立、各色的霓虹燈光爭奪著比周遭的同伴更加耀眼吸引人注目。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仿佛夜的降臨不過是白晝換了個神秘狂野的妝容,正邀請著眾人一起沈淪。

事務所裡只剩安德瓦一人。轟炎司難得沒有穿著英雄制服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電腦處理這段時間堆積的郵件。身上的黑色高領毛衣似乎是之前某間找他代言的時尚公司送的,剪裁很貼身但布料不錯、柔軟舒適又很好洗。與某些同僚相比,轟炎司不是非常熱衷於參與廣告或搞副業⋯⋯但耐不住屬下為了讓他的形象不那麼兇神惡煞的苦苦哀求,所以偶爾也會接幾個相對正常的代言或是廣告。當然都是些不出格的東西——像是能量飲料或設計不瘋狂的男性衣物。

一旁的電視正在播報晚間新聞。畫面上是稍早前自己與敵人纏鬥的身影。

剛經歷過一連串的敵人事件讓事務所的人手銳減、而剩下的人也在會隨時疲憊倒下的邊緣徘徊著。想著暫時應該不會再有大事件發生的他直接給所有的助手們都放了個假,畢竟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會在執勤途中恍神的下屬。但作為職業英雄的安德瓦並沒有一起放假去,反而持續照舊工作。

英雄本就該能獨當一面。救助、疏散、擊退。將三樣全包一直都是他所認定的基礎中的基礎。這才是他即使不親民卻依然能立足於頂尖的原因。

只開了一盞燈的房間裡除了書桌的四周有點光芒之外全籠罩在黑暗裡。陰影隨著朦朧的月光浮動,像是隨時都會爆起將人吞噬。轟炎司不經聯想到那與黑暗為伍又有些時間不見的⋯⋯戀人?應該是吧?畢竟他們大概能算是在交往的,雖然相處模式與世俗對愛情的描寫相差甚遠。

啪啦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迴響在過於空曠的辦公室裡。

文書是枯燥的。但也是確保英雄收入的重要一環。

窗戶被敲打的瞬間轟炎司剛回覆完最後一封郵件。

這個秋日的詛咒依然如同蛆蟲,伴隨著逐漸變涼的天氣在各種角落裡滋生湧出。咒術師們疲於奔波於各地,而自己那神出鬼沒如同幽靈般的戀人更是被送了一張出差出差繼續出差的行程表。五條來找他的時候從不走門,熱衷於翻窗。這大概是他那構造奇特的大腦中留下的少少常識之一。轟炎司的存在不適合過早暴露在詛咒師的眼中,而有關戀情的桃色新聞對安德瓦的英雄事業來說更是毫無幫助。

五條理解,所以才低調。即使過程中他非常心不甘情不願。

英雄起身來到窗邊,拉開窗簾果然看到嬉皮笑臉的咒術師浮在高空中與自己對視。有那麼一瞬間轟炎司的第一反應是把窗簾關上,但想到之前瞄過一眼、那能稱得上恐怖的任務單卻開始於心不忍。掙扎了幾秒他還是把窗戶打開了。

「我回來了。」

五條不客氣的跨入英雄的地盤,一個飛撲下來還伸出雙手環住轟炎司的脖子。也得虧轟炎司平時訓練有素,不然換個人被身高超過190的男性這樣一撲,後腦勺大概就要跟堅硬的地板來個親密接觸了。五條的身上依然帶著夜風的涼意,沾滿濕氣的衣料與手上冰涼的皮膚貼到轟炎司身上帶來些許不適。

但他的『個性』是火,這點冷還不算什麼。

轟炎司默默將體溫提高了一些,然後伸手摘下懷中人的墨鏡。五條的面容自然還是那驚心動魄的美,如同上天最精心的造物。看久了總有種腦袋會變醬糊的感覺。

這張臉本身就該被列為特級咒物。

他把人塞到自己的位子上之後把自己的大衣丟到五條身上。從頭整個蓋住,眼不見心不煩。

「要吃什麼嗎?」他問。

「甜的東西。」

轟炎司隨手從一旁的櫃子裡抽了個盒子出來。並不是他體貼,而是甜食是最簡單快速能讓五條乖乖坐好少做點妖的東西。所以他自掏腰包讓助手做主,搜集了一堆能久放的糕點與甜食。從昂貴的高級進口巧克力到樓下轉角雜貨店裡裝在廉價塑料裡一大包的硬糖都有。雖然被負責跑腿的助手們瓜分了一部分走但數量依然可觀。櫃子與冰箱從最上層擺滿到最下層,塞的滿滿的保證隨時都有存貨。外面的櫥櫃裡Burning她們也有存一些泡麵或微波速食,用來在工作過忙時應付一下肚子。

就算是英雄也是需要吃飯的。咒術師也不例外。

「喔?是現在很紅的那家咖啡屋做的餅乾誒~」

五條接過那包裝十分少女的鐵盒。雪白色的包裝配上粉色的蕾絲緞帶散發出滿滿的夢幻氣息,這像是屬於公主的下午茶或只會在美少女戰士卡通裡出現的東西。與作風硬派的安德瓦事務所非常不配。而五條也同樣粗魯地拆開包裝開始向食物進攻。

咒術師彷彿回到自己家一樣神色自若地啃著餅乾,空著的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示意戀人坐下。轟炎司的嘴角有些抽蓄,手也有點癢,非常想給對方一拳讓他大概是被水氣泡壞的腦袋清醒點。但看著五條三兩下解決一整盒餅乾還有剛才感受到的低溫,他的手收緊了些又放鬆,始終沒有揮拳出去。

算了,反正不會有人看到。

再說在五條悟面前他的臉早丟光了。

帶著有些賭氣的情緒,轟炎司跨坐上去並故意將體重完全壓在五條身上,絲毫沒有想為戀人減輕點負擔的想法。可惜的是五條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動,彷彿坐他腿上的不是與他身高相仿的男人而是路上隨手拾起的小貓。

嘖,這群咒術師果然都是天生的大猩猩。

要不自己的肌肉訓練在加重一點?

他的思緒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轟炎司的手指無意識地插入蓬鬆又雪白的髮絲當中,只不過是在感覺到胸前多了個壓力的時候低頭詢問:「累了?」

「才沒有,」五條反駁道。他的臉埋在轟炎司的胸前,手臂抱緊戀人的腰。「不過都是動動手指就能解決的事情,完全不費力。」

外表只是彎了一下手指就解決了,但那只是表象。

他的必殺技也是。眾人皆知他揮出了火焰但壓縮熱量、調整火力、預測時速與方向⋯⋯全都是那一拳當中要考慮的東西。正因為明白那風光又看似簡簡單的一瞬間背後是需要多少努力才更加清楚,五條絕不止是彎彎手指就行了。那是經驗的累積,是即使是天才都依舊需要反覆鑽研才能使其成功的招數。轟炎司不了解咒術,但他明白戰鬥。

他揉亂了五條的頭髮,因為長期的格鬥與訓練而有些粗糙的手指撫過皮膚細膩的額頭,那裡有個疤。

無敵的五條悟頭上有道疤。還似乎是被刀具桶過的舊傷。

這人曾死過。

難以想像。

轟炎司問過一次。當時五條是怎麼解釋的?似乎是【任務失敗】?

咒術與英雄的世界裡任務失敗自然等於死。自己的死、別人的死⋯⋯本質上沒有區別,喪失的通通是人命。英雄好歹還能留個全屍,而咒術師能找到一塊衣角或是斷指就該偷笑了。

今晚的五條安靜的異常。就算依然如同平時一般纏著自己但奇異的是這樣的五條倒是有點【人】樣了。大概是真累了。是人就會累。再怎麼頂尖的超人都一樣。

手指下的傷即使癒合許久卻依然有些凹凸不平。他能感到血液在皮膚底下流動的感覺更是如此的清晰。

五條悟依然是人類啊。

英雄揮灑的血汗尚能得到社會的喝采與掌聲,咒術師卻永遠自暗而生、只能躲在比黑夜更深的帳下流血流淚。社會大眾不記得他們的功勞也不認得他們的死亡⋯⋯不被祝福的『無個性』人生,意外的死、生命伴隨痛苦離別與掙扎草草走入終章。可悲又可惜,最多從看晨報的老人口中得到一句「可憐啊」然後轉眼又被忘卻。

轟炎司知道他不適合說些漂亮話,那是第一的拿手好戲。五條悟也不需要那些好聽的話語,那無用更不該從他這非術師口中出來。

於是他伸手反抱住對方。力道不重,稍微出點力就能被推開。

「謝謝。」

就當他是傲慢的吧,這是替所有人說的。替所有的英雄與民眾,所有對那邊的世界一無所知的凡人們所說的。謝謝咒術師們所做的一切。就算不光明磊落他們的存在也是與英雄同等的。

咒靈是醜惡又扭曲的,是一切負面情緒的集結體。敵人尚有一絲良心與善意但詛咒不會有。所以即使只有在轟炎司眼中是如此,願意捨命與其戰鬥的咒術師們不論什麼等級都是能與他並肩的英雄。

五條發出了意義不明的笑聲。聲音低沈沙啞,如同鬼魅在陰影中的低喃。他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脆弱的羽翅般輕輕煽動著。

「炎司我們結婚吧?」

他的尾音甜膩,稍稍挑高的音量與清晰的咬字卻都表明了他是認真的。此刻面前的不是什麼最強的咒術師、不是天才的世家少爺⋯⋯他是五條悟。

就只是五條悟。

戀人的唇邊掛著笑,那不是日常用來嘲諷高層或是應對敵人時的叛逆笑容。柔和又軟綿綿的、配上水光十足又充滿祈求的漂亮雙眼閃耀的讓人無法拒絕.

所以轟炎司說——

「不。」

五條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他的雙手在轟炎司的腰側收緊,力道有些過頭了。

「為什麼?」

「我們都是男的。」

「所以呢?」

「你家的人不會同意。」

「反對的傢伙老子都會擺平!」

自稱變了。本來就挺無禮的傢伙現在更顯得傲慢兇狠。他說他會處理。最糟的情況是會全殺光吧?

咒術師的眼中有著洶湧的浪潮,情感如同正在醞釀的暴風雨般將那雙本該閃爍著湛藍光彩的眼攪成更加深層黏稠的顏色。

瘋癲。

放肆。

隨心所欲。

視一切規則與法條為無物。

這才是五條悟。

咒術師的本質是瘋狂的。而五條大概則是他們之中瘋的最徹底最危險的一個。

有點糟糕啊。這回答壞了大概不好收場。人體內建的危險雷達高聲作響著,越盯著五條的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越是在轟炎司的脖子上收緊。脊椎傳來一陣酥麻,那是通常只有在遇上及其兇惡的歹徒時才會出現的感覺。

危險。

恐懼。

但轟炎司突然也很想把桌上早已沒了溫度的黑咖啡從對方頭上澆下去,看能不能讓人清醒點。這不懂的聽人話混帳就是該被澆個透心涼冷靜冷靜。不過浪費食物是可恥的,五條悟不值。

轟炎司捧著五條的臉。

「結婚不可能,」他說的很慢,像在跟三歲小孩解釋天為什麼是藍的。「日本的法律裡沒有能讓同性結婚的法條。就算你是最強也不行。而且我對入藉到你家裡跟你那一族的老頭搞好關係沒興趣,住起來會超不爽的話我還不如直接睡在事務所裡。」

這樣說來似乎也不錯?省下了交通與聯繫的時間,能更加有效率的處理警急事件。乾脆直接把整棟大樓都買下來然後加上住宿設施好了。反正作為第二他這點財力還是有的。

至於讓五條姓轟⋯⋯先不說五條願不願意,不到一天五條本家肯定會全族打上他的事務所鬧個天翻地覆。麻煩,所以駁回。

戀人對這突然過於現實的解釋感到了當頭棒喝與迷茫。張了嘴卻沒反駁,最後那張臉定格到了一個稍微有點扭曲的表情上。當然,會這麼簡單就放棄的話他就不是五條悟了。只見他嘟著嘴依然在鬧脾氣,說:「我們可以去國外結。」

「日本境內不承認。再說,有沒有被政府機構承認很重要嗎?五條悟什麼時候需要外人的肯定了?」

「那至少帶同款的戒指。」

「⋯⋯你告訴我哪家的戒指能同時耐得住我的火焰與你日常打打殺殺咒靈弄出來的動靜?先說好,這戒指要是咒物的一種我絕對跟你翻臉。」

這條件讓五條閉嘴了。

轟炎司鬆了手,打算就此結束這個令人心煩的話題。「你看吧?好了,我們該回家了。嘶——你幹什麼?」

五條突然抓過他的左手然後在無名指上飛快的咬了一口,一圈剛好環繞著婚戒該待的位子的牙印便在英雄的手上出現。有些部位齒痕還劃破皮膚讓那裡滲出滴滴血珠。

咒術師對他咧嘴笑了下,顯然非常得意。

「幼稚,」轟炎司罵道,還用完好的右手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五條的腦袋。

五條伸手握住戀人的手腕。「炎司想要小孩嗎?」

轟炎司挑眉,五條名下還有著兩位被監護人——伏黑惠跟伏黑津美紀。但他可不覺得這個是對方現在想談的事情。

「男人生不了孩子。」

「這世界這麼大也許我們努力一下就會有了呢。」

「兩條街之外有家醫院,你想自己去看精神科還是需要我幫你預約腦科專家?」

「我們的孩子肯定會很強!會強過All Might的啊!」

強過All Might。

一個留著自己的血脈還能超越All Might的孩子。

恍惚之間這讓他想到那場本該前往卻半途被五條任性綁架去打詛咒師、連開始都沒有就結束的相親。媒人送來的照片上是個與面前的人有著相似雪白頭髮的灰眼女人。叫做⋯⋯似乎是『冷』吧?她是漂亮的,雖然不是人間絕色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最重要的是她擁有著潛力非常好的冰的『個性』。

與她結合的話能製造出來的吧?擁有半冷半熱『個性』的完美傑作。

「你想想嘛~如果炎司生下我們的子嗣那它可能會同時繼承無限跟你的火焰。這不是超強嗎?是我跟你的超級power up版喔。」五條似乎還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關於有他這個爸爸超棒。孩子絕對會在他的教育下成為能左踢咒靈、右踹敵人、打到一半還能吃個飯嘲諷對手的超級高手。這可是連現下第一的英雄都幹不到的事。

同時擁有術式與『個性』嗎?

那確實會是個令人期待的光景。

「如果真那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轟炎司忽略了以他懷孕為前提的那部分假設,思想依然沈浸在曾經幻想過、現在卻被五條滿是煽動性的話語稍稍修改過的藍圖上。口中的話不過是陷在瑣碎又不知所謂的走神當中充滿迷茫的呢喃。現在想這個又有何用?他被拉著硬在人生的軌道上拐了個大彎,還是十頭哥斯拉都拉不回來的超級灣。早在他答應五條時就放棄了擁有自身血脈的後代那個選項。

他是在突然被壓倒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時回神的。冰涼的木頭貼著後背讓他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回來現實裡。

「那就這麼說定了!」五條歡笑著兩手撐在轟炎司的頭的兩邊,異於常人的雙眼半瞇著顯得特別開心。如同星辰粉碎那瞬間的光彩印入眼帘,俊美的臉湊近之後還能聞到餅乾的甜膩氣息。「這是束縛喔~」

轟炎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還是被坑的體無完膚的那種。與咒術師立下束縛代表什麼他太過於清楚了。一想到自己被陰了轟炎司英朗的臉上完全一片烏雲慘淡。在身上的人越發越燦爛閃閃發光的笑容的襯托下更顯的黑到如墨。

細細的吻落在自己的臉頰與頸邊,較為低溫的手掌探入毛衣下襬,沿著腹部的肌肉緩緩向上探索。唇貼唇、靈活的舌頭與自己的糾纏,發出令人羞恥的水聲。

「悟,」羞紅著耳朵的轟炎司在嘴巴終於被放開時開口,少見的只叫了男友的名字。

「嗯?」

「分手。現在。立刻。」

「誒——????」



*來說一下:這裡的五條是剛從高專畢業的,還沒完全從dk五條變成教師五條那種比較圓滑正常(?)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