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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女人說。抱歉這次來的有點晚哪,伸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金髮,勾起的嘴角掛了分歉意。

但她沒有說話。

女人把帶來的花放在她身旁,對著她笑接著撫摸她的臉頰。

妳沒生氣吧,女人問,挑起了單邊的眉似是等著她的回答。

然她依舊無語。

乾笑幾聲,女人伸手抹去她身旁空處的塵土就在那兒坐下。

接著點起一根菸。



女人其實不太喜歡菸的味道。

太嗆了。而且菸味會殘留在整個口腔、舌根,甚至黏在喉頭,嚥下唾沫的瞬間總是會嘗到那
種難以形容的苦。

手指殘留菸草燃燒後的澀,有些像煮焦了的咖啡。

女人不記得第一次抽菸是什麼時候,記不得是為了什麼。

但她永遠記得那個女孩曾經對她說過,她喜歡她抽菸的樣子。

她說她喜歡她拿菸的樣子,喜歡她抽菸時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喜歡她抽菸時望向遠方的冰藍眸子。她總說當她吐出霧白時那微張的唇看來如此性感,而當她被白霧圍繞時看來如此誘人。

女人的煙癮不大,或說,她是沒有癮的,她其實可以不抽,但她總會為了她而點菸。



修長的指節夾住雪白的菸紙,燃燒的菸草散發赤紅。飄渺的灰白緩緩升上,隨著手指的動作或左飄,或右移,最終在黑色的寂靜裡散去。

女人吸了口菸,吐出白霧時她的意識也隨著那些四散的煙塵,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飄向了她們分開的那天。



不像那些總有缺憾的故事,她們最後的相處不是爭吵,最後的話語不是氣話。

一切是那麼平靜,平靜到現在想起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們一如往常的擁抱、親吻,她在離開前轉身對她說了我愛妳,Elsa。她笑著卻沒回話,只是靜靜目送她走。

女人總說她沒有遺憾,但若你執意詢問,最終女人會說,如果能夠重來一次,那時她不會只是笑著送她,她會上前擁住她,再吻她一次,用鼻尖磨蹭她的臉頰對她說我也愛妳,Anna,最後她會為她點一根菸。

那夜和今夜很像,都是飄著細雪的夜。



女人沉默許久,發覺自己還是未能習慣和她分開的日子。

雖然分開後她總還是會來見她,一週至少一次,就算再忙一個月也定會抽一天來見她。

但她已經不再和她說話了。

當她為她點菸時她再也不對她笑,不再對她說她纓紅的唇有多性感,不再對她說她冰藍的眸有多迷人。她不再從她身後伸手過來環住她的頸,不再像隻放肆的狗兒恣意聞嗅她身上的菸草味,接著偷偷吻在她的肩頭。

不再了,不在了。



Anna,妳在那裡還好嗎?終於女人的聲音劃開寂靜。最近有點忙啊,可能沒辦法太常來呢,卻不知怎地那聲音聽來有些乾啞,也許,是剛抽過菸的緣故。

作為補償,下次我會帶點巧克力過來給妳,好嗎?

她問,她卻還是不答話。

女人抽抽鼻子,看向墓碑上愛人的照片。

意識回到那晚。

異常刺耳的電話鈴聲,接起後那自稱警察的冰冷男聲,到了現場後那四散各處的轎車車燈。

現在想想當時真的太過冷靜了,冷靜到連自己都覺得討厭。警察說撞擊的力道太大了,她在瞬間就走了。自己聽完後也沒有哭,只是躲到角落點了根菸。事後她一次也沒哭過,到了現在也是。

我應該哭嗎?妳會覺得我太冷靜嗎?Anna?妳會討厭這樣的我嗎?

女人知道她的疑問沒有解答,但她無法不問。

朦朧中卻瞧見那人好像咧開了嘴角朝著她笑,笑的如往昔般燦爛。

她愣住,隨後笑了。

儘管她知道那不過是煙塵的餘燼飄進眼中,刺痛了眼眸而流出的淚造成的錯覺。


然後菸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