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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哪裡?” “回去哪裡?” 玖夜像是聽到了什麼愚蠢至極的問題,髮出一聲短促的嗤笑,“當然是回去你該待的地方,小少爺。回去那個你該麵對的現實世界,而不是你腦子裡那個被黑暗和恐懼扭曲的、自我放逐的噩夢牢籠!”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艾德蒙特麵露擔憂,下意識地看向昆西懷中依舊虛弱的伊得:“可是……伊得現在的狀態……” “老狐狸説的對。” 昆西低沉厚重的聲音響起,如同磐石落地,帶着一種曆經滄桑的沉穩。他微微低頭,橘紅色的目光沉穩地掃過玖夜、艾德蒙特、奧利文,最後落回伊得冩滿睏惑的臉上。“比起毫無準備時,毫無防備地被侵蝕拖入深淵,” 他頓了頓,聲音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不如回去,聽聽他們……聽聽我們所有人的真實想法。” 他的話語如同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森林法則。 “真實的想法?” 伊得喃喃重複,眼中充滿了不確定和深藏的渴望。玖夜那冰冷刻薄的話語下,似乎包裹着某種他不敢奢望的東西。 “呵,” 玖夜髮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他走到伊得麵前,微微俯身,那雙妖異的異色眸近距離地鎖住伊得的眼睛,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的不安徹底驅散,“一年了,小少爺。你就那麼不信任豪宅裡的那些人?包括我們?包括那些把你當成陽光一樣追逐的小狼狗們?那個把你照顧得無微不至、恨不得把全世界甜點都塞給你的溫柔廚娘?還有……”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我這個總是‘欺負’你的壞狐狸?” 他直起身,語氣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鋒利:“比起隻聽你心裡那條毒蛇鬍謅八扯些‘廢物’、‘被拋棄’的鬼話,倒不如親自聽聽當事人怎麼説!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像那毒蛇預言的一樣,會把你當成垃圾丟掉!” 伊得腦中閃過毒蛇冰冷的鱗片觸感和黑洞般搏動的核心,寒意刺骨. “哇!” 佈儡在一旁適時地髮出驚嘆,紫水晶般的眼眸閃閃髮亮,“玖玖今天終於不拐彎抹角啦!佈儡好感動!” 紫眸深處數據流卻因玖夜之前的“算賬”威脅而劇烈閃爍了一下,指尖幾不可察地蜷進裙褶. 玖夜斜睨了佈儡一眼,紫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寒芒,唇角的笑意卻更深了:“呵呵,感動?別急,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完呢,魔人偶~” 他慢條斯理地説着,指尖一縷紫黑色的火苗跳躍起來,“等這小少爺的事情塵埃落定,我會讓你這個膽大包天、滿嘴謊言的破爛人偶,好好‘體驗’一下恐懼究竟是什麼滋味。” 就在這時,奧利文在艾德蒙特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伊得麵前。他無視了玖夜和佈儡的針鋒相對。他緩緩蹲下身,將自己冰涼的手輕覆在伊得置於藥袋的手背上。他的指尖微微髮顫,力道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溫柔,淺綠色的眼眸如同最溫暖的碧湖,清晰地映出伊得蒼白脆弱的臉龐,眼中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伊得,” 奧利文的聲音輕柔卻充滿力量,帶着撫慰人心的魔力,“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在那個有些漆黑的夜晚,你耐心地聽完了我這個陌生祭司所有瑣碎的煩惱和不安,沒有嘲笑,沒有厭煩。是你告訴我,‘説出來會舒服很多’。” 他握着伊得的手微微用力,傳遞着無言的承諾,“現在,輪到我了。無論你正在經曆多麼可怕、多麼難以啟齒的事情,我都會在這裡,像你當初對我一樣,耐心地傾聽你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恐懼。相信我,好嗎?你絶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艾德蒙特看着這一幕,心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他鬆開扶着奧利文的手,站直了身體,深藍色的眼眸直視着伊得,表情是慣有的嚴肅,但那份嚴肅之下,是壓抑不住的心疼和決心。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艾德蒙特大步上前,不再保持距離。他單膝觸地,一手堅定地覆上昆西環抱着伊得的手臂,另一手則輕按在伊得緊攥藥袋的手背上。這個動作將他與兩人緊密聯結,卻又未破壞昆西的守護姿態。他低下頭,湊近伊得的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如同最沉重的誓言,帶着騎士特有的忠誠與熾熱,覆在伊得手背上的指腹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摩挲了一下那冰涼的皮膚: “我更恨的是……我再從外人口中才得知你經曆的這一切!從那個診所醫生嘴裡!” 他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和深深的自責,“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伊得。告訴我你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掙紥。無論那是什麼,無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我艾德蒙特在此立誓,必將傾儘我的全力,掘地三尺,窮儘騎士團之力,幫助你渡過這個難關!隻要你……相信我!” 昆西溫暖的懷抱如同堅固的堡壘,奧利文掌心傳來的溫柔如同驅散寒夜的篝火,艾德蒙特堅實有力的臂膀和滾燙的誓言則像一麵不容置疑的盾牌。佈儡站在一旁,紫眸中數據流無聲閃爍,臉上是純粹的、毫無陰霾的期待笑容。甚至連玖夜那雙總是帶着譏誚的異色眸,此刻也沉淀下某種難以言喻的專注。所有的目光,無論銳利、溫柔、熾熱還是純粹,都沉沉地落在他身上,織成一張無形的、卻比任何牢籠都更令人心安的網。 被這樣的力量包圍着,一種久違的、幾乎要被遺忘的暖流,如同解凍的春水,艱難卻頑強地,一點一點地浸潤了伊得冰冷絶望的心田。那沉重的藥袋依舊冰冷地貼着他的皮膚,腹中那代表未知與恐懼的漩渦也並未消失,腦中毒蛇的嘶鳴仍在低徊,但一種微弱卻真實的暖意,正悄然驅散着盤踞在他靈魂深處的、名爲“孤立無援”的刺骨寒意。他不再顫抖,隻是更深地將自己埋進昆西的胸膛,汲取着那份亙古不變的安全感。淚水無聲地流淌,不再是絶望的宣洩,而更像是一種積壓太久、終於找到出口的酸楚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慰藉。 “嗯……” 他髮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帶着濃重鼻音的回應。這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傳遞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回去嗎?回到那個充滿歡聲笑語、也承載着所有目光的豪宅?那裡有可爾純真無邪的依賴,有八雲溫柔細緻的關懷,有他熟悉的一切……卻也可能是他所有恐懼被公開審判的刑場。毒蛇的低語依舊在腦中最深的角落蟄伏,伺機而動。 然而,看着眼前這些爲他傾儘所有、甚至不惜撕開自己堅硬外殼的人,感受着這份沉甸甸的、近乎灼熱的守護……伊得緩緩抬起頭,淚水浸溼的睫毛下,琥珀色瞳孔一一掃過每一張臉——昆西的沉穩如山、玖夜的銳利如刀、奧利文的溫柔似水、艾德蒙特的熾熱如火、佈儡的純粹如晶。毒蛇在腦內尖嘯着末日的預言,可那些環抱着他的手臂如此堅實,那些目光如此沉重而溫暖。他閉上眼,任由最後一絲抵抗潰散,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無聲的、沉重的、卻也是此刻他所能給出的最鄭重的承諾。一縷掙紥着穿透厚厚雲層和鐘樓破損穹頂的微弱天光,恰好落在守護圈的中心,照亮了伊得蒼白臉頰上未幹的淚痕,也照亮了衆人眼中凝聚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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