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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Die, Or Not To Die〉



　　燈里走出議會大樓時面容沉肅，左右俱不敢作聲，直到看見那道人影，他緊繃的面部線條才微微軟化。

　　莫寧倚在柱旁，望著燈里拾級而下，燈火闌珊，他的髮折射出些許紅棕色澤。

　　「議會判決如何？」

　　「死刑。」燈里抿了抿唇。

　　上個月席燈發生了謀殺案，手段瘋狂殘忍，震驚全國，永恆的長夜竟成為罪惡孳生的溫床，即便兇手落網了，人民仍然惶惶不可終日。

　　莫寧看過案發現場，那些模糊的血肉、渲洩的惡意，他只能驚嘆地連聲嘖嘖。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席燈亦不過如此。

　　莫寧挑眉。「挺好的，人民的恐懼與驚怖需要疏導，否則假以時日，這些情緒將化為憤怒的利劍，指向上位者。」

　　向來繁榮的席燈難得蕭條，街上的路人匆匆行過，冷漠擦肩，大部分的人都選擇閉門不出。

　　這般景色使得燈里痛心。

　　他沉聲道：「當一個人不惜捨棄聲譽、家庭、成就，轉而選擇犯罪這條不歸路時，我們要探討的應該是整個社會付出的成本，了解犯罪者的生命歷程出了什麼差錯，而不只是犯罪論刑。」

　　莫寧聞言嗤笑，是象牙塔的置身事外。「你未免太看得起人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的人犯罪，不是因為他只看得到這個選項，而是他在眾多選項中，選擇了對他最有利、最便捷的選項。」

　　「既然犯罪已成為最有利、最便捷的選項，身為領導者，我難辭其咎。」燈里認真道：「若僅將民怨貽禍牽引至旁人身上，未能真正使社會現況得到改善，這樣的開明專制，本質上不過是暴君獨裁。」

　　「獨裁不好嗎？」莫寧笑了出聲。「所有的民主最後都會流於民粹，僅有獨裁者不朽。」

　　燈里側著頭看他，神情帶著一種天真的無辜。「你希望我成為獨裁者？」

　　「希望啊。」莫寧笑盈盈地回應。

　　豈止希望他成為獨裁者。

　　希望他成為百世流芳的聖主，又希望他是老謀深算的梟雄。

　　希望他是痴情不渝的一心人，又希望他活在眾人春閨夢裡。

　　希望他的品德高尚不染塵埃，又希望他機關算盡權柄在握。

　　「那好吧。」燈里聳肩，似是不以為然，神色輕鬆帶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也許你會聯合議會暗殺我，到時候我躺在一片血泊中看見你，將震驚道：『吾妻，亦有汝乎？』」

　　「然後你就化悲憤為力量，拔劍而起，屠戮議會？」

　　「不，我既已心碎，便對榮華富貴再無留戀。我選擇用袖子遮住眼睛，任你的匕首穿過我的心臟，至此全劇終。」

　　莫寧嘴角抽搐，乾巴巴地拍手。「你身為燈家當家真是席燈藝文界的損失。」

　　「好說好說。」

　　拐入幽徑，燈家近在眼前，他們慢了下來。

　　在這樹老花繁，長巷深宅，所有的言語都好似永恆的誓言。

　　「死亡在許多時候是解脫，你要求一個人活著反倒是自私的行徑，你在干涉對方的生命軌跡。」莫寧道：「於你於他，百害無利。」

　　燈里卻笑了，他的眼神熠熠。

　　「這話不對，你之害乃是我之利。」柔和的吻落在莫寧的唇，燈里摟著他，喁喁私語。「此乃世間不變的公理。」



注：「Et tu, Brute？」是一句拉丁語名言。被後世普遍認為是凱撒臨死前對刺殺自己的養子布魯圖說的最後一句話。凱撒是羅馬共和國的將軍，執政官、獨裁官，戰功顯赫，後期走向獨裁，羅馬元老院對其日益膨脹的權力不滿，於是謀殺了凱撒，凱撒的助手、摯友和養子布魯圖也參與其中。
中文一般譯作「還有你嗎，布魯圖？」或者「吾兒，亦有汝焉？」。

──摘自《維基百科》（網址：https://reurl.cc/anaVD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