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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酒肆.春


舉目所見的天空在視界裡框限成淡粉與澄藍，人行道依著人群的方向指向學校，沿著道旁的圳溝堆疊滿滿的粉色花筏，鴨子三三兩兩在其上划出數個交錯的V形。

滿目吹雪。

宇髓喜歡這個時節，前方的孩子在燦然的晨曦中十分耀眼，粉英落在他的金色髮絲間，容易分辨，不至於如銀杏般相融一塊纏結不清。

孩子轉過頭來微笑。

老師，今天我要畢業了。

我知道。

老師，你要不要恭喜我一下？

怎麼恭喜？

開個慶祝會之類的？

——想得美。你是要拗我請客吧。

唉喲，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

那就這麼說定啦。

你先跟你爺爺慶祝吧你，屁孩。

我長大了啦老師，大人了欸，大人——大人喔。

只長年紀不長腦袋有什麼用，身高倒是，嗯、長了這樣吧。

老師你不要覺得拐彎罵我矮我聽不出來喔！

孩子惱火地把老師掐在一塊的拇指和食指拉下，身為老師的人和小孩計較，沒肚量！


老師笑開來。




***


畢業典禮上，回到班級致詞時，那孩子哭的酣暢淋漓，感謝的話差點說都說不出來。典禮結束後的三個小時的現在，還哭喪著臉又是怎麼回事呢？

不是說，女生會和喜歡的學長要第二顆鈕扣嗎？

是有人會這樣做沒錯啦。

我整整等了三個小時！都沒人跟我要！

………………

我已經準備好每一顆都可以給人了。

你腦袋裏的東西是光滑的對吧？沒有皺摺的？

老師，不要以爲你罵我笨蛋我不知道喔？

不然呢。

老師，因為都沒人跟我要，所以。

所以？

第二顆，只好送給你了，不用謝。

哎呀沒有學妹要，好可憐喔，我只好勉為其難收下了。

一陣風過，孩子站在花雨裡，偷偷覷著老師的表情。

明天吧。老師說。

明天放假，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

咦？

你不是要討飯吃？我請你啊。

才不是討飯！是請客！

一樣啦一樣啦。

才不是！


***


後來他們買了些春天的蠶豆，柔軟的嫩綠，令人想起新葉、或是天空，雪融時枝椏伸向藍天的清新味道。

買隻鯛魚如何？剛好來做鯛魚炊飯，老師家有土鍋吧？老師？

買支酒吧？

咦？

慶祝你畢業？買支應景的。

咦真的假的？老師我不懂酒喔！

沒關係，我選，至少這支你應該不會討厭吧。

——大七 真櫻，似乎很適合這個季節的酒。


在老師家的廚房，片下魚肉蒸熟備用，魚頭帶骨在爐連烤燒炙，湯底是老師準備的昆布高湯。一起放在土鍋，煮到滾，轉小火數分，接著關火燜飯。

絕對不可以提早掀蓋。

孩子說。

還有，我沒有打算要收回扣子，休想退貨啊

孩子又說。


老師翻白眼，擔心這個啊。

我也沒打算要把扣子還給你啊，我的就是我的了。


孩子笑了。

那天晚餐，與孩子一起喝著成人酒，細緻、甘洌、適合搭配料理，其實也沒特別研究，純粹是喜歡這個酒造，或是這個名字。


那晚，他們吃下一整口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