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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

　　光線吞沒天際一隅，模糊了明暗交界，薄霧涼似情人微微汗濕的掌心撫過肌膚，挑起難以遏止的顫慄。

　　透過攀滿藤植的破舊窗口，一人掩於陰影下，無聲狂嘯的黑暗緊隨她身後，角落燭火微弱，隱約可見火苗跳動於一雙灰藍參雜血紅的眸子內，彷彿沾染髒物的色澤轉瞬即消失。

　　她的目光再次鎖定於遠方搖晃的纖瘦身影。

　　救？不救？蒼白乾燥的唇興味一咧。

　　救，畢竟她是如此深愛它。

　　少女蔥白的細指輕柔拂過牆掛的畫作，於虛空勾勒畫中美人的眉眼緩緩下移至心臟處，她柔軟的唇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

　　倏地，一陣瘋狂的細尖笑聲響徹樓道。

　　「嘎吱——！」

　　推開城堡大門的冷冽狂風拉開一切序幕。

　　聲響戛然而止，少女仍維持扭曲笑容，步伐輕盈步向屬於她的小天地，準備好好招待即將到來的客人。

　　/

　　雨水的氣味仍沉重，他步伐蹣跚又不得不加快，隱隱疼痛的心臟昭示死亡的倒數，每踩一步，稍稍下陷的鬆軟土壤提醒著他此路不平，終是，他聽見了湍急河流的清脆響聲。

　　青年狠狠的鬆口氣，流浪旅人曾經告訴他，住著公主的老城堡前有道河，過橋後便抵達青年的目的地。他曾經答應還是小女孩的公主要替她作畫，青年時日不多了，他必須履行諾言。

　　微風吹起他前額髮絲，青年閉上眼體會自然溫柔的給予，在鳥鳴清脆的大樹下乘涼休憩片刻，昏昏欲睡之際，一股極淡的香氣自遠處傳來，發出咕嚕聲的肚子在抗議，青年無奈，摸索拿起放於身側的木杖支撐起單薄身軀，他步履維艱，龜速的度過搖晃驚險的老舊吊橋。

　　「叩！叩！叩！」

　　青年手握粗糙的生鏽鐵環輕敲門面發出不大不小的動靜，還來鬆手他便隨大門打開的力道前傾，急忙以木杖支地，些許狼狽重新站穩。

　　「請問？」

　　青年靜待許久，可無人答應。

　　腳下濕滑的觸感便是造成他差點摔跤的罪魁禍首，青年沒有多想，畢竟未經過主人家允許便闖入為不敬，他很無措，心臟猛地劇烈收縮，青年摀住胸口痛苦的倒地蜷縮，寬闊空間迴盪他急促的呼吸聲和喉間不時發出的哀鳴嗚咽。

　　喀、喀、喀……有什麼朝他靠近了。

　　意識斷片前，他再度嗅到那股誘人香氣。

　　啊，原來是蘋果派嗎？青年彷彿渾身陷入香甜的軟綿蛋糕內，輕飄飄的被帶走所有知覺。

　　/

　　「你畫完了？」少女清亮的嗓音猛地從他耳側炸開，青年珍惜的畫筆就這般掉落在地，孤零零的滾至牆邊。

　　青年不敢輕舉妄動。這驚嚇讓他想起清早的情況，許是上帝憐憫，他得以醒來，而非永遠的墜進黑暗。

　　當時，貴為公主的少女也是這樣突然出聲，嚇得青年差點失態，幸虧他忍住了，在經過一上午的相處，他發現公主個性活潑開朗，雖然喜歡捉弄他，但基本上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莫名可愛？青年心裡嘆道。

　　「你怎麼不理我！」少女氣呼呼的聲音喚回他飛遠的思緒。

　　「殿下，十分抱歉，畫作已完成，您喜歡嗎？」青年忐忑的等待公主的評價，這將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幅畫作。

　　「這個等下說！蘋果派出爐了，我們去吃下午茶。」少女扯住青年的衣袖不等人抓好木杖就直接把人帶往畫室外。

　　離開前少女餘光瞥向那絕對足以媲美掛於遊廊畫作的人物圖，眼神冰冷，唇角笑意充滿譏諷意味。

　　木制長桌上可口酥脆的蘋果派散發香氣，少女單手撐頰，漫不經心瞧著緩慢用餐的青年，自己則有一口沒一口的品嚐澀味略重的紅茶。

　　壁爐溫暖的火光打亮少女面龐，那是張和青年手下畫作截然不同的臉，極致的美跟極致的醜產生巨大對比。

　　半晌，少女啟唇。

　　「你沒有摸過我的臉，怎麼畫出那樣的畫？」

　　青年聞言倒是幾分不好意思，他解釋道，「曾聽說過關於殿下的傳聞就依照流傳的內容畫了。」

　　「我很喜歡，很漂亮。」少女違心誇讚，這謊言使她沉悶而窒息，狂暴因子在血管內沸騰宛如將要炸開，魔鬼的低喃充斥耳膜，她的表情越發猙獰。

　　「殿下喜歡就……！」青年喉頭湧上股甜腥，他被嗆得猛烈咳嗽，湧出的鮮血濺到派餅。

　　死神的鐮刀高高抬起，毫不留情的朝他揮下。

　　青年薄弱的呼吸轉瞬停止，少女哼歌，拿過沾血的蘋果派端詳，金黃染上點點艷麗的紅，美極了。

　　她張口咬下，香醇的蘋果香混雜腥鏽氣在味蕾綻放，少女的頰漸漸發紫，她舉起匕首往心口一送。

　　輕鬆自在的笑容在少女唇邊綻放。

　　她死了，那麼美麗的它就會替她活下去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