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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黑色星期五 ─

伏黑惠靠在被太陽烘烤已久、散出偏高溫度的的玻璃上,盯著窗外的街景出了一個不長不短的神,直到被獸醫助理提醒,才匆匆回神,接續未完成的工作。

約莫10分鐘前,他才剛下了手術台,安頓好尚未從麻醉裡甦醒的小動物,耐著性子和有點過於焦慮的飼主仔細說明術後的傷口照護。陸陸續續處理完小動物的疑難雜症,一回神,一個下午就過去了。伏黑惠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鐘,和同事交班完,拖著每個毛孔都沁滿疲倦的身體走向休息室,換下身上制式的手術服,打卡下班。

初秋向晚,白日裡秋老虎在街道上留下的熱氣散的不是很甘願,讓傍晚的氣溫悶熱黏膩起來,無端讓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變的毛躁,像是逃難一樣,疾走著想一頭鑽進開著冷氣的涼爽空間躲避高溫。

熱死了。伏黑惠想。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正常的時間下班了,作為剛轉正的獸醫,因為要學習的東西實在還很多,伏黑惠基本上每天都在各個部門間流轉,盡可能將需要兼備的知識與技術都掌握完全。有時候他也會後悔,如果當初選擇的是規模比較迷你的小型診所,雖然待遇可能不會那麼優渥,但日子應該能過得更像個人一點。畢竟若不是因為在24小時營業、甚至設有動物急診部門的大型動物醫院工作,一般來說獸醫根本不需要值班。

伏黑惠一面走一面盤算,明天是他難得的休假日,或許路上經過超市時買點菜蔬吧,平日裡都隨便塞兩口麵包對付過去,休假或許可以好好在家吃一頓,然而在他剛想好要買點什麼菜時,伴隨著一聲由遠而近的悶雷,迅速聚起的烏雲同步落下豆大的雨滴打亂了他的計畫。

他嘆了一口氣,拐進附近的便利商店,隨便挑了點乾糧泡麵和啤酒,一直到結完帳走出店門,看著發票上的日期他才想起來,今天其實也是他的休假日,自己只是臨時被叫回動物醫院支援手術,難怪一整天他都覺得心氣不順。

果然啊,一到13號就很倒楣,像是遭到某種詛咒纏身一般。伏黑惠想,出於一點點連自己也羞於啟齒的迷信,自從就業以來,他都盡可能將13號排成休假。13號,是他第一次獸醫資格考試落榜的日子、是從小陪著他長大的大白狗的忌日、是他父母各自婚嫁後,他開始獨自生活的日期,是伏黑惠的黑色星期一到日。

伏黑惠平日並不特別具有什麼信仰,但唯獨這件事信邪,一到13號他就渾身不對勁。

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做來著?

想不起來啊。

伏黑惠一面走一面想。


☆02.過不去的過去 ─

伏黑惠並不是那種會隨身攜帶雨具的人,仗著年輕,他沒有一併在超商購入雨傘,選擇了冒雨一路小跑回家,十多分鐘的路程裡,大雨兜頭而下,將他淋得渾身無一處乾爽。

雨還真夠大的...伏黑惠隨意的將鑰匙丟在玄關,蹬掉腳上同樣溼透的帆布鞋,從袋子裡撈出一罐尚且還算得上冰涼的啤酒,一面喝一面踏著發出水聲的襪子走進客廳。

剛剛的奔跑用光了他全身上下的最後一點點精力,他放棄了需要燒水煮的泡麵,從冰箱裡翻出前幾天飼主送的致謝蛋糕捲,隨意往地板一坐,配著啤酒囫圇吞下鮮奶油與糕體,然後自暴自棄地往地上大字一躺。

「啊...今天是不是有跟那傢伙約了...要去幹嘛來著...隨便吧...」伏黑惠想著或許應該發個訊息跟對方說取消,但手機被他連同包包一起丟在了玄關,實在太遠了。

先睡一下吧。他放任自己昏睡過去,潮溽的衣服弄濕了家裡的木地板,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至於這樣睡過去會不會感冒、溼透的背包跟鞋子不處理會不會產生異味,也已經不想管了,他決定通通留給明天也許已經不那麼倒楣的自己煩惱。

這是伏黑惠一貫的休假日常,尤其碰上13號,一貫的倒楣與孤獨,無論發生的事件是什麼,都只有他獨自一人,與他向來禍福不定的運氣兀自糾纏。

他是個要強的人。

伏黑惠要強,也有足夠的本事要強,成年以前他就一直獨自一人過活,成年後也依然維持著這種模式,即便有幾個朋友,卻也有意無意地保持著某種距離,漠然地在人生這個巨大的荒漠裡踽踽獨行。

他二十初的人生裡,曾有過一段不怎麼有出息的日子,中學時和所有青少年一樣敏感又暴躁,活得像顆海膽,抗不過賀爾蒙變化帶來的情緒反彈,幾乎每日都將心裡積累的不滿與怨怒通通發洩在拳腳上,成了那所中學裡讓老師們都很頭痛的學生,但和普通豬嫌狗厭的青春期少年不同的是,回家後他並不用面對殘酷的父母混合雙打。

他家裡並沒有嘮叨擔憂的雙親在等他回家,空蕩蕩的家裡,沒有其他人會陪他度過青春期深受賀爾蒙困擾的焦躁。

他的整個童年與少年,都只有一隻純白的米克斯大型犬陪伴。

終究離婚了的雙親,礙於各自都即將奔赴另一個家庭,決議在市區買下一間小透天,作為他今後安身立命的地方,並在離開時將那隻狗作為禮物帶回了家裡,冀望藉此彌補即將拋棄他的愧疚。

一開始伏黑惠其實很抗拒這件事情,連帶也很排斥那隻狗,因為他知道雙親打算從此缺席他的人生,留下他獨自一人。

他不是不明白,雙親的感情不如以往,彼此都只是為了他而努力忍耐著,直到真的無法再繼續下去,但他還是失望透頂,那時伏黑惠花了很長的時間和自己自問自答,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但最後他明白過來,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吧,不管多親密最後誰都不會留下。

血親尚且如此,沒有血緣的其他人想必亦然。

那也就沒有必要再讓誰進入自己的生活了,就算是那兩個人送的白狗也是吧。伏黑惠想。

他帶著那隻白狗,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新居開始新的、卻毫無改變的生活,即便有意疏離,但隨著時光堆疊,還是跟那隻白狗培養出了感情。那隻小小的幼犬漸漸長大,塌垂的耳朵精神地立起來,成長為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型犬,卻始終會用閃亮亮的眼神迎接他回家,他總覺得或許還能再相信一次吧,人也許不是那種從一而終的生物,但狗狗可以,狗狗做得到。

可後來那隻白狗生了一場病,沒多久就登出了他的人生。

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好好研究怎麼養狗吧?如果是獸醫就能更早一點發現異狀、甚至是治療牠吧?

這次真的是因為自己錯了,所以才又被拋下了啊。

伏黑惠偶爾會這麼想著,有時也會長時間地看著從前白狗睡覺的睡墊,最後他將那塊睡墊和牠的項圈放進收藏舊物的箱子封存,從此再沒有養過任何寵物。


☆03.吉光片羽的記憶 ─

恍然想起從前那隻米克斯時,伏黑惠不自覺地想到了對面的白毛鄰居。

五條悟在兩條街外的轉角開著一間私廚餐館,生意不好不壞,因為老闆實在太任性了,又沒有固定菜單,每天開放的定位也很隨興。

......因為老闆任性所以生意不好不壞是他猜的,畢竟伏黑惠從來沒能在正常的營業時間踏進他的店裡。

取得獸醫資格之後,伏黑惠賣掉了當初父母留給他的房子,買下了現在的這間公寓,因為原來的那間小透天,一個人住實在是太大了,顯得很空曠。彼時工作還未上軌道,剛搬過來的第一個禮拜每天都睡在客廳,就像現在這樣。因為他每天都接近深夜才回家,為了盡可能不發出太大的噪音,他規整家具的進度總是很緩慢,訂的床墊床架又遲遲沒來,只好裹著毛毯捲在沙發上加減休息。

周末時床墊床架終於送到了,他一個人手忙腳亂的將床架推進家門時,對門的鄰居剛好探頭出來。

「你這樣推地板會刮傷喔,要不要我給你幫個忙?啊、當然不免費,之後請你幫忙試吃一下我新開發的菜,怎麼樣?」鄰居自顧自地抬起床架的另一側,一邊說一邊讓他小心身後,葵藍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打碎了的月光,「我叫五條悟,開了一家餐館,有空來坐坐啊」。

那天也跟今天一樣下著雨吧,從回憶抽身的伏黑惠蜷身側躺,望著地板上沿著他足跡留下的水漬,恍惚地想。

剛剛囫圇吞下的甜食和酒精漸漸發酵,像吉X福適的廣告說的一樣,在他的胃裡鼓帳出大量的空氣,強烈腐蝕性的酸液逆行而上,用疼痛抗議他長期以來不健康又不規律的飲食。他翻身爬起,按著胃去廚房裝水,又走回客廳翻出之前醫生開給他的處方簽,配水一把嚥下。

伏黑惠看了眼電視櫃上的電子鐘,時間顯示19:31,他再次躺下來,看著自他周身滴落的水漬環繞成列,像是某種保護的結界。

這次這樣放了五條悟鴿子,對方大概就不會再和自己聯繫了吧。伏黑惠露出了些許自厭的神情,咬著嘴唇,將隱約的淚意忍了回去。

沒有關係,我已經很習慣了。這麼安慰著自己,他環住自己,蜷身如試圖回到安全母胎之中的嬰孩,默默等待吃下去的膠囊化開外殼、溶出裡面的藥粉,治癒他已經不堪折磨的胃袋。

在越來越狂暴的胃痛之中,他閉上眼,昏沉睡去。


☆04.五條先生什麼命 ─

天終於還是黑了。

「我這是,被惠放鴿子了吧?」掛斷無人接聽的電話,五條悟抓抓自己白色的腦袋,有些不快地嚼碎了嘴裡的Airwaves,確定環境都打掃乾淨後將店門上鎖,一邊碎念著一邊往回家的路上走。

下過雨的地面有一點泥濘,他小心的避開水窪,撐著傘在雨夜裡滑開手機。其實是有一點生氣的,所以他發了推特,抱怨自己本來滿心期待和人約好要去吃一家夜間限定的甜點店,被爽約就算了,鴿了他的人竟然還音訊全無。

越想越氣,五條悟又切換了帳號,在自己經營的私廚餐館的推特上發了一次抱怨文,還順帶發了一條明日臨時公休的推。

盯著那條「太生氣啦,所以明天Satoru私廚不營業了,有定位的朋友們請改天再來吧!」底下排山倒海的不要啊、好不容易訂到位的留言,讓他心氣不順地越滑越快,不知不覺走到公寓大門。

他敷衍地和管理室的警衛打了招呼,掏出感應卡刷開電梯按下自己的樓層,訊息提示音讓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跳出來的回覆戳在他的視網膜上,讓他愣了愣。

「S桑不要生氣啦,今天可是久違的黑色星期五,說不定朋友碰上了什麼麻煩?」

說不定遇上了什麼麻煩?惠嗎?

叮───

電梯到了,五條悟看著從電梯口蜿蜒而出的零星水漬,一直延伸到鄰居家門口,像是有隻落湯雞匆忙進屋時無意留下似的。怕鄰居像之前一樣病倒在家裡,他急匆匆回屋裡放好背包,從櫃子裡翻出備用鑰匙,去按了對面的門鈴。

我也太容易就消氣了吧...左右等不到人應門,五條悟一面自我唾棄一面逕自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但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已經整個星期沒有碰到面了,期間雖然他仍然維持著給對方準備便當的習慣,但沒有實際的交集也沒有問候,甚至連便條紙這樣的訊息交換都沒有。

他主動一點有什麼關係嗎?沒有,從認識的那天開始,他就知道惠的個性,被動、消極與厭世彷彿是構成他的主要元素,那大度地原諒對方有什麼丟臉的嗎?沒有。大度地主動與對方連繫有什麼不情願的嗎?

有,但忽略不計也沒有關係。這樣想著,五條悟推開大門。

「惠?在家嗎?」

嗯,人在家。五條物看著玄關蹬的亂棄八糟的鞋子,還有同樣亂七八糟的背包,落湯雞本人應該是丟得很隨興,連手機都從包包裡掉出來了,無辜地躺在鞋子旁邊。

循著地板上的水漬走到客廳,赫然看見一具倒在地板上的伏黑惠。

「什麼啊,衣服濕了為什麼不換掉...還睡在地板上!」雖然第一時間先掏出手機拍下了對方的醜態,但隨即遭受自己良心譴責的五條悟還是蹲下身用手推了推對方,想讓伏黑惠至少換身乾爽的衣服回床上睡。

既然不顧爽約別人也要回家睡覺,那就舒服一點的睡嘛,幹嘛這麼委屈睡硬地板。五條悟撐著臉,一邊吐槽一邊推推伏黑惠的肩膀,試圖喚醒在地板上睡著的人,可對方只留給他一個蒼白近乎病態的側臉。

這是一個很多人都不知道、估計本人也不知道的事情。大部分人喝酒上臉,幾杯酒水下肚就滿臉通紅,但伏黑惠卻恰恰相反,他體質特別,喝酒不上臉,但上頭、還上五臟六腑,喝得越多臉色越蒼白,可以說是不太適合喝酒的那類人,因而酒量也算不上好,雖然喝了酒後會斷片似地睡著,可卻並不安穩。

這會兒可能正不舒服,下頷掛著虛汗,眉頭也輕輕擰在一起,嘴噘得鼓鼓的,像是生受了什麼委屈。

五條悟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沒由來地覺得自己心臟被擰了一下,又瞥見桌上拆了包裝的藥錠,緊張的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伏黑惠這臭小子一貫不太會照顧自己,以前還有過病昏在家裡起不來的黑歷史,忙起來的話連加熱飯菜都懶,隨便塞兩口超商買來的麵包或沙拉就算了事,明明隔壁鄰居是一個超帥氣的大廚師...

大帥哥天天專門給做好了的飯菜!就留在冰箱!為什麼要吃便利商店的麵包跟沙拉!

想想就來氣,五條悟下了重手狠狠捏了一把伏黑惠的臉頰,可看見對方吃痛掙動了一下又捨不得,悻悻地放開了手指,轉而打開手機,搜尋伏黑惠吃的藥是對什麼症狀的。

大致明白應該只是因為胃脹氣跟胃食道逆流不舒服才吃的藥,五條悟才感覺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又被一把推回原位,咚地一聲,砸的他心口生疼。

明明有機會逮到他一起吃飯也會好好吃飯,但一不注意總是會用一些很奇怪的東西餬口...五條悟嘆了口氣,從伏黑惠浴室取來乾淨的浴巾,將人從地上拖起來斜靠著自己,輕柔地替對方壓乾濕漉漉的頭髮。


☆05.請你想想辦法 ─

伏黑惠想不起來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發現自己躺在小時候生活過的那個家裡,大門突然打開,他看見已經死去多年的米克斯向他撲來,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再次睜開眼睛,暈著腦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已經死了、不然怎會看見牠的哲學問題時,那隻白色毛絨絨的大狗變成了一顆同樣雪白的腦袋,有點像是對門的五條悟。

「......五條先生?」

「呦,醒啦?」

眼見人醒了,被靠的有些腿麻的五條悟拍拍惠讓他起開,自己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四肢,陰陽怪氣的嫌伏黑惠:「長進了啊,空腹喝酒還吃甜食,你很棒喔✯」

「還學會放人鴿子了呢,真的很棒欸惠✯」

「你看看這麼一折騰都幾點了?」

伏黑惠人還沒有很清醒,下意識地答:「...八點半。」

「你也知道八點半!」五條悟被這答案氣了個倒仰,抬手在伏黑惠額頭上來了一個腦瓜嘣,然後一把拎起對方:「那都八點半了還坐那發什麼呆,吃飯!」

伏黑惠嗯了聲便沉默下來,明明他不是善於和人維持關係的類型,但他還是將下意識的那句「不用你管」生生吞回了肚子裡。

「還去吃那家甜點嗎?」五條悟一面問一面拽著伏黑惠往外走,用鑰匙開了自家大門後,把人給推進自家溫暖的客廳,不等對方回答,自己又頂著有些冷的夜風去給伏黑惠鎖門,再頂著夜風回來自己家。

「吃完再去居酒屋?」

呆站在對方客廳裡,看著對方完成一系列動作的伏黑惠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好順著對方的話頭答應:「好、好啊。」

聞言氣得簡直要發心臟病的五條悟,立時就給了答題錯誤的伏黑同學一道飽含憤怒的雷霆之音:「好個毛!胃痛的人吃個屁的居酒屋,家裡吃點熱飯湊合吧。」

......什麼毛病!

伏黑惠對於對方輕車熟路的使用自己家鑰匙的模樣,說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也釐不清當初怎麼就輕易交出了自己的備份鑰匙。

他通常不這樣的,自從開始獨自生活後,他就很抗拒將自己暴露在和他人的關係之中,他切身明白,一旦鬆懈下來,就很有可能會再次受傷。

但他還是鬆懈下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裡存著幾分期待,又或者只是因為覺得他們很像,五條悟跟那隻去世的大白狗很像,都會在他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陪著他,都白白的、愛乾淨,都會讓他想回家。

伏黑惠一直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站在客廳裡看著對方進門、翻出一整套乾淨的家居服,催著他換下一身半乾不濕的衣服,又摸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一邊碎念他長這麼大了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一邊催他喝下剛泡好的、溫熱的蜂蜜水,感覺心口生出一種莫以名狀的酸軟,像是被什麼東西填補完整了似的。

就像是、就像是他突然擁有了家人似的。

也許是因為這種錯覺,他溫吞下來,收斂起一身無自覺的刺,順從地回答了對方一連串諸如藥是幾點吃的、五條悟是不是世界上最帥的人、胃還痛嗎之類的問題,而後接受對方的牽引,乖巧地走進對方開放式的廚房,坐上對方的餐椅。

緩緩地啜著手裡的蜂蜜水,他突然很想知道,經歷了今天的放鴿子,五條悟到底還能容忍他到什麼程度,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很好的理由,只好從五條悟那討要點對於對方來說易如反掌的東西。

伏黑惠猶豫了一陣子,訥訥地開口:「五條先生...我想吃石鍋拌飯。」

「現在?你不吃點好消化的東西嗎?而且已經很晚了欸?」

「我就想吃石鍋拌飯,請你想想辦法。」


☆06.你怎麼那麼不好養活 ─

嗯?石鍋拌飯?

五條悟用大拇指搔了搔眉間,思考了一會兒,從冰箱裡拿出零零總總的食材和一個保鮮盒,又從裡面撿出了一塊牛肉。

「洋蔥吃嗎?」五條悟一面問一面將一小握菠菜切段,又取出泡著水的蘑菇切成片,不一會兒砧板上就一片五顏六色。手裡握著一顆紅椒,回頭看見伏黑惠因為酒氣和先前那場胃痛折騰得憔悴的臉色,語氣不自覺輕了點。「...要不我不放紅椒,然後多放一點醬吧?」

伏黑惠點點頭,看著穿著一身清冷黑色針織衫的五條悟,手腳俐落地撈起川燙好的菠菜放入一旁的小盆,又行雲流水地加入醬油、黑胡椒粉、蒜泥和芝麻油,捻起一雙長長的筷子,將菠菜與調味料攪拌均勻。

如此家常的場景,卻看的伏黑惠心頭一熱。

雖然吃過人家不少東西,可這還是他頭一次看五條悟做菜呢。出於一點心虛和心慌,他轉開頭改盯著地板,卻又走神地看起地上兩個人虛疊在一起的影子,像是兩人真的互相依偎著一般,莫名讓他生出一種渴望,或許、或許兩個人一起的話,生活其實不全然如他想的那樣糟糕吧。

五條悟絲毫沒有察覺另一人劇烈起伏的心理活動,半天沒聽見對方動靜,以為對方看自己做菜看呆了,嘴角擒了個帶點得意的笑,說道:「幹嘛?沒看過帥哥做飯啊?快去幫我拿料酒過來,還有白芝麻。」

伏黑惠不是很情願將視線從兩人的影子上移開,動作緩慢地離開了椅子,站起後一動不動地盯著五條悟的背影一會兒,才挪去冰箱前,慢吞吞地找到東西後,又慢吞吞地挪回來,把料酒交到對方手上之後杵在人旁邊,偷看了兩眼側臉,才終於甘願把手上的白芝麻也遞給對方。

這種遲緩的反應不知道為什麼,看在五條悟眼裡竟然有一點可愛。廚房柔黃的燈在對方臉上鍍了一層濾鏡似的柔光,站的離爐台近了,連帶著臉上也被溫度薰出了一種略顯溫吞的紅暈,像是期待吃食的幼兒,讓對方散發出一種柔軟而無害的氣息。

而且還一臉犯困,微微耷拉著眼皮,眼眶鼻稍又因為不舒服跟酒氣微微泛紅,看的五條悟有些心猿意馬。

......真要命。五條悟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注意力拉回手頭邊的活兒,快速地將顏色漂亮的牛肉切成細長的方條,在鍋裡加了點料酒與黑胡椒粒,下了牛肉一塊兒炒熟。

一時無語,但廚房的氣氛卻驀地變得有些讓人害羞。

然而暫時誰都沒有勇氣向對方搭話,隔著一段安全的沉默,五條悟與伏黑惠各自抱著一點點期待,在這個小巧的廚房裡,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

「唉、等等,我不...」伏黑惠看見他鍋裡的牛肉,一瞬間從冒著粉紅泡泡的氛圍中驚醒,正想說點什麼,又被五條悟用不聽不聽伏黑念經這種幼稚話岔了過去。

伏黑惠:「......」

「怎麼?繼空腹喝酒之後,現在還挑食了是嗎?」五條悟手上翻炒牛肉的動作不停,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怎麼那麼不好養活。」

伏黑惠不敢細想他那句不好養活有什麼涵義,於是從善如流地搖搖頭:「我沒有挑食。」

雖然石鍋拌飯是他提出來的,但伏黑惠其實並不是很想吃東西,熬了那麼一陣子的胃痛,他一點胃口也沒有,尤其不想吃肉,可是他不忍得打斷現下這種溫馨的氣氛,而且隨著那人的動作,炒熟的牛肉的香味混著揮發的料酒,讓他莫名餓了起來,下意識用手按了按胃。

眼角餘光瞥見他的小動作,五條悟以為他胃又痛了起來,取走他喝空了的杯子,倒了一杯溫水給他:「再一下就開飯,喝點溫的吧,胃裡很快就能暖活起來的。」

伏黑惠一頓。

暖意透過馬克杯傳過來,伏黑惠啜了口杯裡淡寡的白開水,溫熱的液體再次順著咽喉一路向下,滑進他空空如也的胃裡,讓他徹底放鬆下來。

他果然還是鬆懈了啊,怎麼又想著有個人能讓他不再獨自一人呢?

緩緩沁出一個有點傻的微笑,伏黑惠開口問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有關13號的事情啊?」


☆07.過去的事情 ─

鍋裡熟透的牛肉被盛起,五條悟又點了些油,將菜蔬們分別炒香。

伏黑惠先是說了些剛開始獨居時笨手笨腳的小事,語氣一貫淡淡地,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五條悟料理食物,不知不覺間將那些那始終耿耿於懷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儘管有些破碎、顛三倒四,但終歸是尋到了一個出口,讓那些淤積在心底的傷,有了一個去處。

「我媽以前也會做石鍋拌飯,」伏黑惠撐著下巴,看五條悟一陣倒騰,翻出兩個石鍋,架上瓦斯爐,「雖然我上國中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了。」

「...後來我搬出來,他們說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但也就那樣吧。」

正燒著石鍋的爐火晃地爆出一個小小的火星,劈啪炸出一聲空響。伏黑惠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沒什麼意思。」

五條悟聞言頓了頓,沒說什麼。

兩個燒得熱燙的石鍋被刷上了一層薄博的芝麻油,滋出了一陣讓人抓心撓肺的香氣,五條悟將米飯添進石鍋稍稍壓緊,又用長筷將剛剛料理好的洋蔥和其他配菜鋪入、倒上醬汁,再將最後一層芝麻灑到碼的整整齊齊的菜上,關火,起鍋。

扯了廚房紙巾抹了手,他終於撿起剛剛的話頭。「我上大學的時候,曾經跟一個朋友合租過...應該說是後來才變成朋友啦。」

「一開始我其實是想把對方掐死的哈哈哈。」

那時候五條悟剛升上大二,好不容易在暑假開始、宿舍關宿前找到了新的住處,按照房東指示費了老鼻子勁將行李扛上五樓,樓道裡的空氣悶熱的像一個蒸籠,擬態蒸餃五條悟站在租屋門口遲遲等不到房東來開門,按了電鈴也沒人應,就在他即將發脾氣的時候,門突然就開了,走出一個拖著大行李廂的女孩子。

女性似乎急著離開,走時不僅撞了五條悟一下,拖在身後的行李箱也順著主人的軌跡輾過了他的腳,但她沒有道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這麼沒禮貌啊?五條悟被這個事實驚的原地短路,恍惚才想起房東好像有提過,這屋子本來是租給一對情侶,但突然鬧掰了,才再租給了他,因為是中途接手別人的租約,租金也格外便宜一些。

就在他思考這些鳥事的短短幾秒內,屋子裡走出一個形象陰沉的青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腳邊的行李,問了聲:「今天入住的新房客?」

回過神來的五條悟看了眼他未來的室友,有些猶豫要不要另外再找過租屋。不知道是不是打擊太大,瀏海不甚整齊的遮住了一邊的眉眼,或許心情好的時候會是很個性的造型吧,但現在整體來說除了冷漠之外,就只有邋遢。

大概是因為心還沒從別人身上撿回來,這麼想著五條悟不小心脫口而出:「你不挽留她嗎?」

但他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室友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鑰匙給你。」室友沉默片刻後,自報了姓名就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沒事請不要吵我。」


☆08.奔赴清晨 ─

伏黑惠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先佩服五條悟的勇氣還是驚嘆他的白目。

白髮的男人不是很介意對方的反應,聳聳肩從抽屜裡取出兩支木製湯匙,將其中一支放進伏黑惠的手心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伏黑惠總覺得對方在他手心停留了一下,才放開那支湯匙。

「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很省心的人。」五條悟一面說,一面用自己的湯匙敲敲他的,催促他不要光聽不動嘴,「快吃快吃。」

「嗯...剛剛說到哪裡?喔不省心,我們倆住在那間小破公寓,一直相敬如賓到第二個學期他搬走」,五條悟撥了撥石鍋裡的飯,回憶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我們因為選修了同一堂課才變得熟悉起來,真正成為朋友是在那不久之後。」

伏黑惠一直很安靜,用緩慢的速度仔細咀嚼,聽五條悟說他那位朋友,後來追了一個在他們學校很夯的學妹,又搬了出去跟學妹同居。

彼時已經熟稔起來,五條悟跟另外幾個豬朋狗友還有去幫忙他跟學妹搬家,他甚至親手煮了一桌子菜以賀他們喬遷之喜,但沒幾個月後的深夜,五條悟打工下班回到租屋處,在門口撿到了一個拎著一袋子啤酒、臉色難看得神鬼走避的友人。

一打啤酒下肚之後,友人嗷的一聲哭開了,嚎啕大哭說他刻意排開打工,買了一個小蛋糕回家想陪學妹慶祝生日,結果打開門看見學妹騎在一個帥到讓人生氣的男人身上,兩個人忘我的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站在門邊。

「很狗血吧哈哈」五條悟微笑起來,但月光石一樣的眼睛裡卻沒有太多笑意,「他來找我哭過之後,再也沒有跟我們這群朋友提過這件事情,也和平地跟學妹分手了。」

他低下頭,臉上最後一點點微笑都消失:「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也問不出什麼就放著沒管,後來他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從我們學校的樓頂跳下來了,誰都沒救到他。」

伏黑惠怔了怔,沒意料到這樣的轉折,有些乾澀的問:「他在...那之前,有說過什麼嗎?」

「是啊,有說過什麼嗎?」五條悟抿了抿唇,輕輕推開了放在面前的料理。

雖然是自己提起這個話題的,但他還是胃口全失。五條悟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燒酒,一口氣乾了兩個shot,才回頭看著伏黑惠說:「嗯...那天他在群組裡跟大家說,學妹回來拿東西,明明已經鬧成這樣,他看到對方進門還是脫口說了歡迎回來,隔了很久又再群組說了一句果然錯的是我啊,然後就退出群組,手機也關機。」

雖然素昧平生,但伏黑惠卻一下子想像出了那個場景,他想,那個人一定也是一樣的,躺在從前和某個誰一起生活過的空間裡,卻獨自迎來清晨,以為做錯的是對方,但最後卻又覺得錯的一定是自己,就連原本溫柔的記憶,回想起來也讓人感到痛楚。

他一定是清楚的意識到了吧,無論跟誰如何親密,終究不會相伴一生,父母親長會過世、朋友手足會各自成家,就連交換過承諾的戀人都可能頭也不回地離開,最終會陪著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因為絕望,所以不想再跟誰產生聯繫,卻又收不住自己的心,才決定奔赴一個再也不會被誰拋撇而下的清晨。

出於那麼一點物傷其類的感傷,伏黑惠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像是受到蠱惑似的,對於五條悟那位友人的做法生出了一種異樣的認同與歸屬感,語焉不詳地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其實我不覺得他做錯了。」

五條悟聞言,瞳孔微微一縮。

他放下了一直捏在手裡把玩的shot杯,玻璃扣擊在木製餐桌上發出悶悶的聲響,杯內的酒液晃蕩著撒出了一些,沾在他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指上。收起了一直以來有些散漫不經心的神情,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伏黑惠。

啊,我又,搞砸了啊。伏黑惠這樣想著,放下了手裡的木湯匙。


☆09.與你一道生活 ─

13號果然,最討厭了。

「請你當作我沒說過這句話吧...飯很好吃,今晚謝謝你了。」

自進門一點一點積累的起來的溫馨氣氛,至此盡數消散,長久的沉默橫梗在兩個人之間,在伏黑惠幾乎想要逃跑之前,五條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著鬆動下來的神情,他開口呼喚對方:「惠,聽我說。」

「我沒能留住那個朋友...」五條悟繞過餐桌走向伏黑惠,在對方的注視下蹲身,自下而上地仰視伏黑惠,幾近懇求地啟口。

「但我想留住你,惠。」

伏黑惠一愣。

對方面色平靜,但伏黑惠卻從他握住自己的手掌心感覺到了濕潤與溫熱,興許是也很緊張吧,這種認知讓伏黑惠心裡那點隱約的期待膨脹起來,渴望從對方口裡再聽到點什麼。

「我不只想留住你,惠」

白髮的那人也並沒有急於求得他一個答案,只是維持著蹲身的姿態。看那人春綠的眼眸映射廚房暖黃的燈光,隨著他吐露的字句晃地生出一點水意,像是殘春裡的一盞茶湯,等待著什麼似的,風一吹就掀起一片漣漪。

五條悟微微抿出一個笑意,握住了伏黑惠的手:「我希望你留下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伏黑惠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著了火,彷彿剛剛猛地吞了兩杯酒的人是他而不是五條悟。

五條悟擅長打蛇隨棍上,見對方一臉又驚又喜,簡直說不出話來的神情,心底又生出一絲柔軟,撐身站起,將對方的手握在掌心裡不放。

伏黑惠臉頰緋紅,許久沒吐出半個字,只是忽然一把握緊了對方的手,含糊不清地開口說了句什麼。五條悟沒聽清,彎下腰湊到他臉旁問道:「你說什麼?」

伏黑惠咬咬牙,劈手奪過對方擱在桌上沒喝乾淨的半杯殘酒一飲而下,才彷彿攢足了勇氣,中氣十足到有些破音的問:「你不生氣嗎?」

...講岔了?五條悟因為對方過於有氣勢的問句愣了愣,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剛剛攢起的勇氣一耗而淨,伏黑惠低下頭躲避對方的目光,囈語似低低的說:「你不生氣嗎?我今天放了你鴿子。」

沒意料到伏黑惠問的是這件事情,五條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眼尾狡猾地瞇起。「氣啊,怎麼不氣?」

「你怎麼賠我啊,我超想吃那間的甜點的喔?」

「欸、我...」伏黑惠聽見對方的抱怨,驚地抬起頭,正好被一直注視著他的五條悟逮個正著,他拉過伏黑惠的衣領,嘴唇蜻蜓點水地掠過他的額頭,又輕飄飄地點過他的鼻尖。

只是親了親額頭跟鼻尖,伏黑惠的皮膚就迅速地竄起紅暈,一臉想逃又捨不得地僵在原地。

......過於可愛了。五條悟覺得心口好像燃了一把柴火,癢絲絲地,渴望更多地碰觸眼前的人,手掌輕緩地落在了伏黑惠的頭上揉了揉,聲音瘖啞地附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那你只好留下來了,最好今天就在我這過夜...如果這樣的話,五條先生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吧。」

伏黑惠緊緊抿著唇,像是拿不準自己該怎麼做,眼眶卻逐漸紅起來,對方這彷彿著了氣惱的模樣讓五條悟一下慌張起來,以為自己太過強勢,勉強了對方。

正想開口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伏黑惠卻一把扯住了他針織衫的領口,手指抖的幾乎抓不住布料,卻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良久才艱澀地吐出一個字:「好。」

五條悟聞言笑了起來,手上鬆了勁,順著伏黑惠的力道被拉下去。

這次他精準地親上了他的嘴唇。


☆10.饒了五條先生吧 ─

落在唇上的親吻力道很輕,像是怕輾碎了他,卻又非常細密,似是知道了他一直以來隱密的期待,想圓他一個經久的夢。

伏黑惠漸漸覺得熱了起來,對方的體溫透過相貼的唇傳遞過來、浸透了他周身,被親的有些喘不過氣,他抿著的嘴唇裡漏出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嗚咽。這聲響像一觸即發的煙花,炸進了五條悟的耳朵裡,驚得他終於捨得放開伏黑惠的嘴唇,直起身查看他的狀況。

不看還好,一看五條悟險險克制不住自己。

反應慢了一拍的伏黑惠還沒緩過來,缺氧讓他的眉梢眼角泛出一層嫣紅顏色,連帶著青碧色的漂亮眼睛也薄薄覆上一層水光,眼神格外迷離。

身上還穿著我的家居服,太犯規了。五條悟心想饒了我吧。

「五、五條先生?」親吻過後,伏黑惠的聲音變得黏糊糊的,透著一股委屈,讓人忍不住想抱著哄慰。「可以...再親一下嗎?」

五條悟喉頭滾動,嚥下一口唾沫。一手攬過伏黑惠的腰,將人勾向自己,親吻再次落下,他感覺對方顫了顫,而後卻追著他的親吻毫無章法地啃咬上來,像他午夜夢迴時無數次渴望過的那種旖旎大夢一樣。

讓他氣血翻騰。

「惠,看著我」他扶住對方的腰,輕緩地將他壓向了流理檯,復又低頭在對方喉嚨上用牙齒輕輕摩娑著。聽見伏黑惠發出一聲細小的哼聲,他克制不住嘴上用了點力,在已經磨紅了的喉嚨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極淺的牙印。

啊...伏黑惠因為這下輕咬發出了急促的喘音,不自覺攢緊了對方的針織衫。瞧見對方似乎專注在他的脖子上,想趁人不注意將手貼向對方,小心翼翼地繞到了五條悟背後,磨蹭地將對方環住。五條悟沒有理會他這個可愛的小動作,壞心眼地在他頸側大力含咬,對方被他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靠向了他。

他順勢將下身貼緊對方,而後挺動腰身,隔著棉質運動褲用半勃的性器輾蹭對方。

「唔!」伏黑惠被他的動作弄得指尖發麻,忍不住掙動,卻立時被按回流理檯邊。

「可以嗎?惠?」

他埋在伏黑惠的肩膀,側過臉問著,一邊將手伸進對方衣服內,輕緩地揉弄著對方的腰。

伏黑惠聞言愣了愣,即便兩個人現在姑且都還算的上衣著完整,但他還是可以輕易的感知出對方下身的輪廓,一下便明白對方問的是什麼。好熱啊,伏黑惠心想,明明這麼害羞,為什麼卻這麼舒服呢?他一面想一面無意識地配合對方的動作,晃著腰腿輕輕蹭弄彼此,不多時他便受不住這種細致的折磨,丟兵棄甲地點了頭。

還沒等他把頭點完,五條悟就大力地扯住了他身上那件皺的不成樣子的家居服,一下就拽掉了上頭的玳瑁鈕扣,露出大片起伏不定的胸口,五條悟低下頭,親吻從鎖骨一路向下,停在他胸前,細細啃咬。伏黑惠被他弄得胸口又酸又脹,忍不住更大力地蹭了一下對方的下身,像是在催促似的。

這種形式的坦承讓五條悟很受用,眸光暗了暗,稍微使力頂撞了伏黑惠幾下,逼出了幾聲斷成片節的呻吟。他輕輕伏在伏黑惠耳邊,聲音再次瘖啞:「去洗澡吧,嗯?」


☆11.開動 ─

溫熱的水自鑲嵌在壁上的蓮蓬頭傾瀉而下,打在淋浴間的磁磚地上,發出一種沙沙的水聲,氤氳出潮濕的水氣,蒸騰著裹住了浴室裡的兩人。

伏黑惠渾身都濕透了,下意識閉了下眼睛,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沒放過這個機會,趁機傾身給了他一個吻,綿長的讓他腰腿發軟,有些吃不住力地向後靠向了牆。

用力閉了閉眼,他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睜開眼時,剛好看見對方伸手將頭髮通通往後梳。水珠淅淅瀝瀝地落在對方輪廓深刻的眉眼、臉頰,而後向下滑落,匯聚在一起的水珠順著肌肉紋理蜿蜒過對方的鎖骨、胸口,和肌肉分明的腹部,不知為何讓他心口一漲,偏過頭不再追隨水滴的軌徑往下望去。

「怎麼不繼續往下看?」五條悟微微瞇著眼睛,主動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將手貼向伏黑惠的腰跨,曖昧地撫弄著對方下腹部已經細細顫抖著的皮肉。

「...又沒什麼好看的」伏黑惠頃刻間露出了有些窘困的表情,卻硬撐起一副輕鬆的表情,僵硬地伸手越過五條悟去取架上的洗髮精。

對方笑了笑,沒有繼續逗弄他,順著他的動作,也擠了點洗髮精在頭上搓揉出泡沫,又趁著他沒有防備,用泡抹抹了他一臉。

這種嬉鬧有效地放鬆了伏黑惠緊繃的神經,他的身體不再那麼僵硬,連洗浴的動作都自然了一些。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間浴室,總是顯得空間有些逼仄,他倆不時你撞撞我,我踹踹你的洗完了這頓澡,本來有些緊張著或許會發生點什麼的伏黑惠,不由得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但世事難料,就在他以為或許會這樣平靜地度過今夜時,五條悟輕輕喊了他一聲,在他回頭的瞬間,親了上來,而後一把將他翻過身,反擰著雙手地壓在牆邊。

「惠,知道要怎麼做嗎?」他碰了碰對方的臀,指尖滑過臀縫,語氣有些輕挑地問。

「什、什麼?」伏黑惠嚥下那聲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因為被反擰著雙手,被逼得只能用側臉當著力點靠在牆上,這多少有點違反人體工學的姿勢,讓他有些呼吸不順,喘息著掙動了幾下。

五條悟欣賞了會兒對方掙動時腰背肌肉起伏的樣子,而後一手伸向對方前身收著力氣揉弄,一手摸向他大腿內側,將對方一條腿驀地抬起,使得對方為了平衡整個人向前撞,成了一副胸口貼在牆上、腰塌下去而臀部微微向上翹起的姿勢。

「手腕要自己疊好喔,惠。」

「唔嗯...」伏黑惠發出有些破碎的哼聲,不多時就因為對方的揉弄,感覺到下身發麻,性器漸漸充血,似乎就快要硬了。

「舒服嗎?」五條悟口吻隨意地問,用力撸動了一下對方下身,讓伏黑惠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呻吟,忍不住更用力地掙動起來,卻因為一條腿被抬著,看起來像是扭著腰想討要更多似的。

這場景讓五條悟的下腹一緊,他輕輕呼了一口,放過對方可憐抽動著的性器,反手摸上對方同樣有些抽動的大腿內側,那處皮肉細嫩不堪揉捏,不多時就泛出一片紅痕。

「你還沒回答我呢,惠,知道要怎麼做嗎?」他一面問,一面放下對方被他抬起的大腿,緊貼著對方後背,將人更加緊密地頂在了牆上,他鼓起的下身因而擠壓向對方的臀部,並且惡劣地蹭弄起來。「或者,你也可以先告訴我,這樣,你舒服嗎?」

伏黑惠吃不住對方這種帶有強烈暗示的動作,一瞬間心跳如鼓,已經硬起來的性器間或抖動著流淌出黏呼呼的體液,顯然已經情動,可對方雖然動作強勢卻始終在即將越雷池前止步,求而不得的錯覺讓他渾身燥熱,呼吸混亂起來,克制不住發出難耐的哼聲。

好想被更粗魯的對待。伏黑惠咬咬牙,背在背後的雙手用力地互相磨蹭,似乎想要透過這種方式,緩解自己的焦躁。他自己沒有察覺,但他那張紅透的臉蛋上,其實寫滿了他心底的渴望,眼角眉梢的緋紅顏色立時竟顯出一點兒勾引的味道。

對此,五條悟的呼吸只是略略變得急促,卻依然無動於衷,蹭弄的動作雖沒有停止,卻也不肯給予對方更多,即便他已經看見對方硬挺著渴望得到撫弄的性器,頂部甚至不斷泌出透明的腺液,將整個下身都弄得黏呼呼的。

「...知、我知道...好怪...可是、可是,舒服。」伏黑惠有些不安,想要回過頭看看對方,卻因為姿勢擰不過身,只好拱著背試圖將更多的皮膚貼向對方。「我想、我想摸,唔嗯!」

「這樣啊,」五條悟發出一聲沙啞低沉的輕笑,伸出手摸摸對方已經蹭紅的手腕,停下了原先緩慢的蹭弄,再次伸出手探向對方下身,將對方溢出前列腺液的性器摸的越發濕漉漉的,卻壞心眼地在對方呻吟拔高的同時停手,轉而用雙手捏住對方的臀肉,露出裡側一圈緊閉的穴口,「原來惠知道啊...」

「那我要開動囉。」


☆12.侵城略地 ─

那一扯,幾乎扯到了他的穴口,讓扶黑惠一陣戰慄,尾椎處傳來酥酥麻麻的刺激感,膝蓋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對方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下滑的身體,長腿一跨卡進他雙腿之間,將他徹底困在對方臂展範圍內固定住。

「放鬆一點。」五條悟親了親對方因為緊張而顫抖的後頸,手指探向對方臀部,先是在尾椎附近揉弄,而後又順著凹陷往臀縫裡遊走,反覆在那處敏感的皺摺上輕輕按壓。

伏黑惠有些難耐地將額頭墊在自己小臂上,身體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下,有些疼,而疼痛之外又有一種微弱的痠麻。他有些喘不上氣,忍不住晃動著腰部,想要躲避這種觸碰,卻反而讓對方的手指更多地蹭往了自己穴口邊緣已經相當敏感的皮膚,讓他前方的性器再次抖動著吐出一股晶亮的濕液。「五條先生...我想、想,唔嗯...」

「可以唷,手可以不用別在背後了,惠」

「受不了就摸摸自己,知道嗎?」俯身在人頭上親了一下,五條悟就著水將中指一點一點擠了進去,內裡有些燙,即便因為異物的侵入而一陣一陣吸吮著,卻仍略顯乾澀,每次他轉動手指,在內裡四處輕輕蹭動時,似乎都會勾弄到裡處的軟肉,讓對方半是疼痛半是酸爽,抖著膝蓋哼唧。

伏黑惠將頭抵在牆上,用力閉了閉眼,喉頭裡發出了略帶痛苦的悶哼,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性器,有些不知所措地照著對方的指示撸動自己漲痛的下身。

「不要夾。」五條悟用另一隻手安慰似地撫摸對方胸口的皮膚,感覺到對方漸漸因為撫摸放鬆下來,他的手指在裡頭抽動了兩下,等到對方確實因為前身自己的撫慰漸漸開始感受到快感,才放心地將第二根手指也插了進去。

他沒有多給對方太多適應的時間,用手指將對方緊緊咬著他的括約肌撐了開來,讓熱水順著背脊淌留,滑過股溝再順著他的手指淌進對方的後穴裡。

「唔...不!水、好奇怪。」伏黑惠原本就因為突然撐開的動作感到一陣痠痛,現下熱水流進去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掙扎起來,卻被對方固定住,只能任由水留不停淌進他的穴道又流出來,即便想要收緊,也因為對方的手指而無法合攏。

意識到這點,伏黑惠發出了一聲難堪又窘困的哼聲。

「忍一下,我動作快一點。」五條悟被對方貼著蹭動的模樣勾出一身熱汗,他俯身輕輕舔吻對方的後頸,分出一隻手扶在對方胸前,間或撫弄揉捏他胸口那層薄薄的肌肉與挺立的乳首,而後將兩根分開的手指合攏,勾弄著在裡頭磨蹭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打著轉攪動抽插。

「不要、不要蹭、五條先生!」

「噓...快好了」五條悟親了親對方的眼角,手指反覆勾弄對方內裡緊張地擠壓他的穴肉,不多時便尋到了那個只可意會的敏感點,激出伏黑惠一聲有些不受控的呻吟。他心口一熱,將手指稍稍抽出,再用力插回去,反覆用手指刺激能讓伏黑惠呻吟的那處皮肉。

「不行...不行。」伏黑惠因為對方略顯激烈的動作而哆嗦起來,腰吃不住力,只能放開原來用力握著自己性器撫弄的手,緊緊攀住胸前的男人的小臂,但一陣一陣的快感卻沒有因而中斷,反而順著他的性器向上竄,讓他下腹一陣痠麻,隱約有些想射。「...好舒服...嗯...唔!」

這種漫長的前奏讓他發出了有些沉悶的嗚咽,模模糊糊地,像是有些痛苦,又像是想要更多。

「五條先生,不行...會想、射...啊」他一手向下探,捉住了五條悟仍在進出的手指,施力扯出,而後背過身伏著牆壁,塌著腰握住對方的性器,試探著將前端擠進自己身體裡。

「啊嗯!」

「呼..惠」眼見對方抖的厲害,怕弄傷內裡脆弱的皮肉,五條悟扶住了伏黑惠還想向後吞吃更多的動作,安慰似地揉了揉他的腰腹,耐住性子詢問:「疼嗎?」

「不疼,」對方因為他在腰跨處的搓揉敏感地哆嗦了會兒,仍是一個勁地想將對方的性器全部吞下:「快...點...唔!」

對方這麼說的時候,終於擰過了身子,回頭望著自己,水淋淋的眼睛裡鍍著一層柔潤的光,讓五條悟不由自主感到一陣悸動,聽見對方的請求,他露出了一絲絲得逞的笑意,低下頭用嘴唇蹭了下對方的下唇,而後用力吻上去,用唇舌兇猛地侵城略地。

「...那我們回床上吧,惠。」


☆13.一彎新月 ─

伏黑惠覺得,自五條悟那一吻結束後,自己好像就變成了某種動物一樣,發情了。

他裹著浴巾,和五條悟一起出了浴室,回臥房的短短幾步路,他卻覺得格外遙遠,兩腿間因為剛才在浴室的插弄微微發紅的穴口有些腫,走路時間或蹭動到,總讓扶黑惠有些不自在。

五條悟沒料想到對方的心理活動,只以為對方又憋扭起來,一把將人摟過俯身又是一個綿長的親吻,一面親一面引著人走向床鋪,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快的簡直要從耳朵裡跳出來了,既是緊張又是興奮。

一把將人壓上床,他欺身在對方身上留下幾個或輕或浅的牙印,而後將對方擺弄成一副雙腿大張的姿勢。

伏黑惠還沒緩過氣來,剛剛那個綿長的吻讓他意亂神迷,整個軟成一灘,像是某種水生動物,又黏又軟。他任由對方擺佈自己,雙腿被打開時,他敏感的性器再次抽動著溢出汩汩腺液,沿著柱身淌下,弄濕了兩腿間的會陰和囊袋,而後流過微微發紅的穴口。

「想要了是嗎?連穴口都已經濕漉漉的了,你瞧。」眼前的景象讓五條悟的眸光閃爍不定,像是裡頭燃起了一簇火一般,他忍不住用手指抵著翕合的穴口蹭了蹭,而後又用手掌附上對方已經被自己的體液沾濕的會陰和陰囊,用力的揉弄起來。

「啊、哈啊───!不要..啊啊、好舒服..唔嗯!」

對方本就因為他的有些下流的描述發顫,現下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逼得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整個人弓出一道弧度,像彎漂亮的新月。五條悟讓他這聲呻吟喊的氣血上湧,趁著人分神在快感裡,在自己的性器上抹了足夠的潤滑,扶著對方的腰臀,俯身輕緩地頂入對方身體裡。

興許是因為剛剛那陣揉弄帶來的刺激太強,扶黑惠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吞入對方的性器,等到對方盡根沒入後,才後知後覺的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意識有些渙散地想著,平時沒怎麼在意過自己跟對方的體格差距,果然一米九的人就是一米九。

「會痛嗎?」五條悟暫時煞住了手腳,摸摸對方汗濕的臉頰,輕柔地問。「惠?」

「不、不痛」伏黑惠側過頭將臉頰貼向對方的手掌,一手撫摸著自己的肚皮,一手向下摸索著。他還在消化對方貫穿自己的異物感,但方才在浴室裡漫長的前戲,已經將他的情慾激起了,現在正是難耐。他摸索著探到了正咬著對方的那圈穴口,忍不住用手指撫摸,又輕輕晃起腰讓對方在自己身體裡磨蹭。

五條悟被他這副沉迷在情慾裡的模樣弄得整個人都要瘋了,他扶住對方分開的兩只膝蓋,用力的頂撞起來。

「寶貝兒,扶好自己的腿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五、悟!哈啊───!」

穴道內被反覆撐開的感覺,讓扶黑惠背脊一瞬間麻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攀住眼前的男人,卻被對方捏住了雙手,牽引著扶住了自己大張的雙腿。下一秒五條悟就狠狠挺身,沒等他將驚喊吐乾淨,復又將粗硬的性器抽出大半再撞回去,激烈地插弄讓扶黑惠整個人都聳動著,高高翹起的性器也不斷隨著對方的抽插拍打再自己的腹部,淌出更多濕漉漉的水痕,溫熱的前列腺液幾乎幾息間就流了他自己滿肚子。

不多時伏黑惠就因為對方激烈的動作哭了出來。他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有些異樣的抖個不停,像是有電流刺激著,從交合的部位一路擴散,弄糊了他的腦子,讓他一面掉眼淚一面發出了連自己聽了都有點害臊的聲音。「哈啊、啊、唔...好、棒,哈啊!」

五條悟原本是想更溫柔一點的,但對方發出那種被弄壞似的、帶著哽咽的呻吟,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直到聽見對方斷斷續續的啜泣,才稍微冷靜下來,對方的身體似乎已經完全地被他打開了,又熱又濕的後穴一下下緊緊咬著他,穴肉間或抽動痙攣著,像是仍持續受著刺激,擠壓吸吮他的下身,讓他下腹一陣痠麻,湧起一陣浅浅的想要射精的感覺。

「呼...惠,是被我操哭了嗎..哈啊...咬的那麼用力。」

他退開一點,直起身,自上而下俯視身下一片狼藉的春景。伏黑惠仍舊遵守一開始的指令,乖巧地抱舉著自己的雙腿,前頭的性器已經哭的幾乎要宣洩而出,後頭的穴口也同樣溼呼呼地,因為他的抽出而寂寞地翕張著,沾染了雙方情動的體液,勾人地泛著濕亮的水光,卻又同時因為扶黑惠的顫抖而看上去顯得可憐兮兮地。

令人憐愛。

「五、五條、先生?」伏黑惠半張著眼簾,還沒緩過呼吸,氣有些喘不勻,染上嫣紅顏色的臉頰疏疏落落掛著剛剛他自己哭出來的眼淚,無處不顯露一種琉璃似的、晶瑩而脆弱的姿態,叫人難以抗拒。「為什麼、不繼續...唔...」


☆14.漫溢而出 ─

伏黑惠沒有想過會變成這樣。

他呢喃著問了五條先生為什麼不繼續,聽話地抱舉著自己的雙腿,露出那張濕軟的、歡愉又難耐地翕張的穴口,遲遲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他艱難地喘出一口長氣,側過臉想從兩腿間的間隙看看五條悟,因為姿勢的改變,他捉不住的左腿滑下來,正想著要再抓好,卻被人一把抓住。

「什麼、五條先、哈啊啊啊──────」

五條悟讓他那張被情慾困擾的表情刺激出了一種施虐的想望。他一把抓住對方已經有些發顫的腿肚子,向自己大力一扯,扶著自己的性器藉著慣性狠狠頂入對方的身體裡,撞出了伏黑惠一聲綿長的哭喊。

他仰頭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感受自己下身被對方滾燙潮濕的穴肉拼命擠壓吸吮的快感,而後伸手插進對方背部與床單間的空隙,一使力將對方翻成了側躺的姿勢,再次抬起對方的一條腿,架在自己肩上。

這過程他一直維持著插入的狀態,因而性器也順著動作在對方後穴裡刮蹭了半圈,讓伏黑惠發出了比剛剛陡然被插入時還要更黏呼的哭喊,前頭的性器劇烈的抖動著,一抽一抽地吐出濁白的體液,有幾股濺的遠了沾在挺起的乳首上,餘下的則牽連著全沾在繃緊的腹部上。

看的五條悟呼吸一窒。

「寶貝兒,摸摸看,你肚子上那是什麼?」

「停下來、啊───射、出來了...嗯...哈啊!」

漫長的情事和突如其來的高潮,折磨得伏黑惠渾身顫抖,連嗚咽與呻吟都帶著點沙啞,但對方卻在他仍在高潮中的此刻,依舊激烈地操弄,讓他聳動著發出失控的聲音,間或哭喊對方的名。

「唔...為什麼?啊...不、悟...悟、嗯!哈啊啊───」

五條悟有心想要溫柔,也明白高潮過後再這樣大開大闔地插弄對方,會讓對方因為內裡過於敏感而感到太刺激,但對方那樣的喊叫讓他難以自制,著迷地順從著高潮前的本能,而越發激烈的頂撞起來。

這種激烈的動作,很快就讓他的性器也漸漸痠脹起來,湧起舒爽的射精感。

「惠、哈啊...惠...」他忍不住用低啞的聲音呼喚,在動作間俯下身親吻對方。

伏黑惠被對方的動作刺激,疲軟的性器雖然沒有再次充血,卻隱隱約約再次有了射精感,這種認知讓他生出一種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懼感,讓他猛地掙扎起來,像是想從對方的親吻裡掙脫似地,緊緊繃住了身上的肌肉,卻也止不住一陣一陣從身體內裡躥湧而出的快感,發出了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

「啊啊───悟!我不要...好奇怪...哈啊..啊啊!」

在高潮邊緣的五條悟讓他扭的呼吸越加粗重,一把將人翻回正面朝上的姿勢,壓著對方的胸將人按回床鋪,越發用力地在對方身體裡的抽插,每一次都惡質地蹭刮對方的前列腺,將懷裡的人操弄的像是暴雨裡被狂風吹拂地即將散架的小船,緊緊繃著身體,連腳指尖都蜷曲。

他惡狠狠朝對方挺起的胸口咬下,在左胸和乳首邊緣留下標示性地牙印,而後他的身體緊繃著抖了一下,感覺自己的性器被對方猛然絞緊,痠脹的感覺如洪水的般淹沒他,鈴口一片痠麻地射進了對方體內。

「哈啊、哈啊...惠...」

五條悟仰起頭,喘息間用力閉了閉眼,小巧尖銳的虎牙自微張的唇間露出,讓他看上去比平日裡多了一點危險的野性。伏黑惠躺在他身下,自下而上看著對方,沒由來一陣心悸,這麼帥氣的男人竟然和自己滾在一起。對方察覺他的視線,舔著虎牙笑著回望他,讓他本能地有些想逃,可對方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讓他捨不得離開對方的觸碰。

其實伏黑惠就算捨得,也沒力氣逃,連續兩次的高潮耗光了他的體力,他渾身仍止不住的顫抖著,他剛剛才在沒有勃起的情況下,被五條悟那陣猛烈的插弄給操射了,一時之間有些耳鳴頭暈,軟塌塌地耷在腹部的性器也還在抽動個不停,一股一股地從頂端湧出白濁,將他已經一蹋糊塗的肚皮弄得更狼籍,顯得有些可憐。

五條悟逆光而下賞了伏黑惠一個吻,將他四處摸了遍確定沒有哪不舒服,才拍拍他仍然扣在自己腰間的大腿,想讓對方放下腿好好休息下,卻發現對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肢體,沒忍住笑了一頓,才輕柔地把對方的腿給解下來。

「嗯...等等得換個床單呢,但在那之前我們休息一下吧。」

沒捨得再欺負對方,五條悟一邊撫摸對方的腰腹試圖分散注意力,一邊緩緩將自己半硬的性器從對方濕熱的穴內抽出來,即便如此輕手輕腳,仍然讓已經不堪折磨的伏黑惠哽著呼吸掉了幾滴眼淚,直到他終於全部退出,對方才鬆了那口氣倒進床鋪裡。

不只是因為連續兩次高潮導致的內裡敏感,那處本不是用來交合的皮肉也經不起這麼長時間的摩擦,已然充血紅腫,情慾消退後不適感立時變得有些鮮明。

咕───

氣氛正好,明明應該窩在一起說點小情話,但兩個剛從事完特殊運動的人,打了個前後差地發出了響亮的腹鳴。

「五條先生,我石鍋拌飯才沒吃幾口。」言下之意有些埋怨,但伏黑惠卻黏膩地牽住了對方的手,神情放鬆地說道:「...來吃宵夜吧?」


☆15.最喜歡的食材 ─

業務還不是很熟練的倆人,有些手忙腳亂地一起打理好了狼藉的床鋪和伏黑惠的身體,等終於收拾乾淨從浴室出來,伏黑惠已經睏的開始打哈欠了。

接過對方遞來的睡衣,伏黑惠慢吞吞地穿了上衣,就一動不動站著,看對方將同一套睡衣的褲子套上,說道:「不想走路了。」

「......行吧。」五條悟嘖了聲,背對伏黑惠蹲下,讓對方趴到他背上,確定對方已經扶穩坐好,才站起來往外走。

伏黑惠趴在對方寬厚的肩背上,摟著五條悟的脖子蹭了蹭,又將臉埋進對方肩胛骨因為背著他而凹陷的窩窩裡,閉著眼睛感受走路時的晃動。

不一會兒,他就輕輕地打起了鼾。

背著睡著了的人,五條悟沒捨得立時將他叫醒,雖然已經快走到廚房了,但他還是向上托了托對方睡著後有些歪扭下滑的身體,邁步離開廚房走往客廳,慢騰騰地悠晃了兩圈,才慢慢地走回廚房。

「寶貝兒,吃點東西再睡,不然明天又要胃痛。」人力車五條悟到站後遲遲等不到顧客自己下車,只好顛了顛,試圖喚醒背上的睡海膽。

「......哦。」伏黑惠應了聲,順著對方的姿勢滑進餐桌和餐椅之間。「真的要吃東西嗎?」

「你不說沒吃幾口飯?」

其實也不怪伏黑惠抱怨,五條悟收了剛剛一時半刻沒來得及收拾的兩只石鍋,兩個人都還剩了大半,又運動了一場,雖然已經晚上十點了,可連他自己都覺得此刻的空氣都被餓的稀薄了幾分。

對方沒有特別說什麼,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靜靜地,但肚子卻搶答一般,再次發出了一陣嘰哩咕嚕的腹鳴,聽著竟然還有點可憐。

「哎知道了、知道了!」五條悟一邊匆匆地支起兩口鍋開火煮水,一邊往壁櫥裡翻找出兩包人參雞湯口味的韓國拉麵,又掏了兩顆雞蛋出來,不多時兩口鍋子裡的水都燒開了,他手忙腳亂地將泡麵的麵餅給放進燒滾的水裡,用筷子撥了撥。

伏黑惠依舊是那副乖巧的樣子,不知道是因為餓還是睏,安安靜靜地在木製餐椅上蜷腿坐著,神情專注但放鬆地看著他料理吃食。

五條悟給自己眼前加了個顯微分析鏡頭,隱隱約約看出對方渾身上下那點子撒嬌的味道,也許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經歷了關於雙方過去的那段對話後,伏黑惠就變得有點兒黏他,也不是很黏,但以伏黑惠慣常的那股子消極冷淡而言,真的是顯得黏人得多。

「你啊...你們這些小年輕的精神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回想起對方那句語焉不詳的話,他心裡又是一陣後怕,如果不是自己今天把話說乾淨了,都不知道對方哪天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慶幸之餘,他又覺得,或許應該再多說兩句,不應該就只是像剛剛那樣,輕巧地帶過。

經歷過朋友的自殺事件,五條悟相當明白,一個人活下來有時候靠的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事,活不下去亦然。孤獨讓人成長,但過量的孤獨,卻容易讓人溺斃於寂寞,活在這世間上,多多少少都逃不開和他人產生聯繫,有時成為其他人生命裡的過客,偶爾和從未想過的對象共走一段人生路,生而為人就無法避免這個過程,但聚散有時,很多時候相聚與別離都身不由己。

他盯著咕嘟嘟冒著泡的鍋,好似無意地開口問:「惠...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食材嗎?」

「......紅糖?」

「不是,我最喜歡雞蛋。」

五條悟看對方乖覺地拿了兩塊軟木隔熱墊,擱在餐桌上,彎了彎嘴角,關了瓦斯,將兩口仍冒著熱氣的鍋端上桌。趁著鍋子仍然滾燙,拿著蛋在鍋邊上敲了敲,迅速地將蛋打進伏黑惠面前那鍋湯麵裡頭,透明的蛋白碰到高溫的鍋壁和麵湯,不多時便浮出一圈乳白。

「因為它特別容易料理,也特別容易讓人快樂起來...」將鍋子推往對方面前,五條悟大掌一探,橫過餐桌揉了揉對方的頭髮,說道。「嚐嚐看。」

「泡麵裡也打顆蛋,是不是也有點家的味道了?」

這麼幾句話,讓伏黑惠突然之間覺得有點委屈,不為什麼,就是覺得一路這麼過來的自己,真的很委屈。

他沒有說什麼,僵硬著與方才相同的姿勢。因為不知所措而大口地吃起鍋裡的湯麵,吃的稀里呼嚕的,偏粗的拉麵浸在湯裡,剛打下去的雞蛋嫩嫩的,蛋黃像布丁一樣,湯裡額外放了馬鈴薯丁跟一小把薑絲,又香又暖。

五條悟沒有多說什麼,跟著對方的動作一起動了筷子。


☆16.從今往後 ─

窗外呼呼吹拂的風聲漸漸大了起來,傍晚那陣大雨捲土重來,豆大的雨滴落在窗上,淅淅瀝瀝地,在窗戶玻璃上碎開來,蜿蜒成某種不具意義的圖騰,向四面八方淌流而下。

餐桌上的兩口小鍋依然悠悠地冒著熱氣,湯麵的香氣飄了出來,發散著一種踏實過日子的煙火氣,讓人生出一種就這麼安定下來的想望。彷彿在這種寧靜安穩的氣氛裡攢足了勇氣,五條悟靜靜望著已經紅了眼眶的伏黑惠,開口呼喚:「惠。」

「?」

五條悟湊近了點,在能夠看見對方眼下因為長睫毛落下的陰影的位置,輕輕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對方的,問道:「考慮好了嗎?以後...要不要就這麼跟我一起過日子?」

「你說什麼?」

伏黑惠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往後一靠,撞在了木製的椅背上,發出悶悶的匡噹聲,他定定地看著對方,而後緩緩地把臉埋進自己掌心裡,用力而安靜地哭起來,即便他自己刻意壓著聲音,仍然發出了非常非常傷心的、嘶啞的哭聲。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最苦莫過生離死別,包含了各種形式的求而不得,讓人痛苦莫名。他參不透,也不想明白,沉默地在安靜到有些清冷的家裡,日復一日地過著平靜無波的生活,只求不要再體會兒時經歷過的那種傷心和難過。

明明一直這麼過,為什麼現在卻覺得那麼委屈、那樣地悲傷呢?

「惠,我說,我們一起生活吧。」

對方站起身,像是怕驚著他,腳步輕緩地走到他身邊,摟了摟他,這種寬慰如同浮木,讓伏黑惠在突如其來淹沒了他的悲傷中有了定錨,安下心來反而鬆了勁兒,放開壓在臉上的雙手,緊緊抓著對方的衣襬,嚎啕著追問:「真的嗎?你不會走嗎?」

───不要走呀,不要再留我一個人。

五條悟捏了捏對方因為哭泣漲紅的耳朵尖,被對方這頓聲嘶力竭的哭泣勾的也有些鼻酸,想像了一下伏黑惠在小豆丁的年紀,就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裡獨自生活,心裡絲絲地疼了起來,忍不住伸手用力緊緊抱住對方。

一下一下在伏黑惠背上輕輕拍著,他開口,聲音低緩輕柔:「是呀,我們都不走,以後一起生活吧。」

屋裡的燈光很柔和,一直摀著眼睛哭的伏黑惠適應了會兒,才張得開眼去看溫柔環抱自己的男人,看那人微笑時微微瞇起的眼睛,玻璃珠似地,在暈黃的燈光下,泛出溫暖的顏色。

「信我。」

將滿臉蛋的眼淚珠子蹭到對方衣服上,伏黑惠點點頭,一面說一面朝對方舉起雙手,儼然一副等待抱抱的姿態。

「我、我...睏了,我們去睡覺吧。」

五條悟聞言笑了起來,摟著他的腰把他從餐椅上抱起,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說:「也是,該是你睡覺的點了。」

「為什麼?」伏黑惠舒服地將下巴靠在他肩上。「現在幾點了啊?」

「12點啦。」

五條悟將他放進新鋪好的、柔軟的床鋪裡,親了親他的額頭,笑道:「恭喜伏黑惠小朋友,安全度過受詛咒的13號,從此往後,幸福平安。」


人生那麼長,總會遇見新的人,陪你過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