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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an oath

Terence今日也來得很早。

他的腰布上原先還沾著水，那是在晨起操練後，他曾全力跳進河裡的證據，不過在他接連穿過幾個捧著長巾的僕役之後，就連最後那點不馴的痕跡也被抹得一乾二淨。
少年壓了壓額前的亂髮，天生執拗的捲度不會如此輕易被安撫，但Terence沒打算做到完美，他只是隨手理過那些翹起來的髮梢，便大步走進寢宮裡。

人們對新任護衛出現在王子寢宮裡的身影早已習以為常。

他是深宮裡新進的小太陽，王子清醒時，身旁必然有他笑嘻嘻的臉，兩人如影隨形，Terence顯然將貼身侍衛視為某種命中注定的天職，即使月亮升起，他也非要等到眾人就寢後才肯離去。
充滿朝氣又熱烈的年輕人一向很討宮內侍女們的喜歡，一見到他就讓他自行揀了椰棗吃。

「殿下還在沐浴嗎？」
剛成熟的軟果極脆，Terence咬出滿嘴的甜意，他三兩下啃完，連同那問句都像沾了蜜，沒等到有人回答便囫圇吞了下去。他也的確不需要答案。
Damian每天的作息固定得像按表操課，他只要看地上的影子角度，便能知道對方在哪。
他徑直踏入浴室，毫無意外地，Damian就在那裡。

赤裸著上身的王儲背對他坐著，他以陶壺舀水，正準備將髮辮打濕。
Terence不是第一次在沐浴時間闖入王子的私領域，但他仍目不轉睛——這是作為護衛者的自尊，Terence的內心理直氣壯，這當然跟Damian看上去彷彿雕像般秀美——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與他凝視的側臉同樣專注，對方卻沒有分給Terence一個眼神，這在五分鐘後精準地點燃了搗蛋鬼的不平之心。

「噢，早安啊，王子殿下。我是說，金色榮耀之邦薩哈曼的偉大統治者——」
「安靜。」褐色眼眸終於清冷地瞪向他，Terence對於這短暫的視線接觸相當滿意，連忙趁勝追擊，他走上前，搶先將水壺握在手裡。
「我來幫你洗吧。」
「不需要，讓Mya 來做就可以了。」
在第一時間駁回對方的突發奇想，已成了Damian刻進骨頭裡的反射動作，但百密一疏，他忘了自己的貼身侍女不在這裡——昨晚Mya領了他的吩咐，今天清早便出門辦事了。
說完才反應過來的Damian有些懊惱，他不想面對一時的口誤，索性將自己沉入浴池裡。

「可惜Mya不在這裡，幸好還有我，您最誠摯的皇家⋯⋯嗯，洗髮者？」
浸濕了的長辮落進水中，Terence在動手撈起前頓了頓——他還記得擦手真是萬幸。這短暫的停頓讓他回過神來，Terence從沒幫人洗過頭，更準確地來說，連他自己都未曾留過這麽長的頭髮。
從未活得如此精緻的侍衛跪坐在池邊，他現在才開始苦惱洗頭的順序，話已出口，他就不曾考慮過放棄，事在人為，他決定先做了再說。

皂膏被化開成泛著植物香氣的泡沫，他笨拙地先將對方的頭皮打濕，抹了皂沫的手指一鑽進髮間，他便能感覺到手下那人的頭皮在那一瞬間緊繃起來。
Damian總是連抗拒都能藏得很好，更顯得聳起肩膀至近乎蜷曲的王子極為罕見，Terence心想，而且可愛得不可思議。
對方的緊張反而讓戰士放下心，他向來是對方越退後他便越往前的類型。
況且再不熟悉的作業，一但上手了也別有趣味。
比方說，碰觸Damian的頭頂就是件新鮮事，無論是基於生理與社會地位上的限制，他都鮮少能以俯視的角度看他。

他的指腹陷在濃密黝黑的秀髮裡，輕輕貼著肌膚前進。
帶水的髮辮很重，卻又比他想像中柔軟。
他像是一腳踩進阿爾納河底的黑色河泥裡，溫水裡能感覺到另一種比水溫更使人心熱的脈動，他心知肚明那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卻不能肯定究竟是哪個部分讓他越發渴望，不由自主走向絕對不能碰觸的禁區。

是幾乎將他纏繞捲入的柔順長髮，是這彷彿擁抱著對方腦袋的極近距離，還是他以前從沒注意到的——Damian隱約發紅的耳尖？

「怎麼了？」
他不自然的停滯引來探問。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Damian上挑的眼尾反而顯得有些無辜地垂，深褐色的眼珠子離得太近，看上去比他印象中的顏色更淺，盈著光彷若銅鏡。
那上頭有金黃耀眼的倒影，正虔誠地望向他的王。

這就是他的太陽，他的神明。
Terence在心裡想，他未曾懷疑過這件事，如今更是無庸置疑。
「閉上眼睛，我要沖水了。」
Terence說，他宣誓，他將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