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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南生賀】空が青空であるために


「這孩子是天才啊！」

在果南剛升上國中沒多久，學校棒球隊的教練就到她開潛水店的家中登門拜訪，「聽到少棒時是投手就讓她試了投手測驗，沒想到這孩子的球質簡直出色到不行啊！」鬢髮已經斑白的教練眼中閃爍著光芒，「內浦的棒球有希望了！就可惜是女孩子，不然一定能在這條路上發光發熱的……」

「……天才嗎。」

睜開惺忪雙眼，從小抱著睡的海豚玩偶就躺在自己面前，果南坐起身打個呵欠、伸個懶腰，從落地窗外吹進來的海風和海鷗的叫聲讓她又不自覺地深吸口氣，「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呢。」

坐在床上靜靜感受海的氣息，片刻後才下床、緩步到書桌前拿起手機，一打開螢幕就發現LINE上爆增的訊息通知，「今年是不是又變多了……」果南憨笑著點開Aqours群組，只見每個群組成員都標記了自己送出訊息：「果南醬，生日快樂！」

不僅僅是同個隊伍的好隊友們，還有另外那隊同樣名為Aqours的隊伍中的成員。

距離上次那九位不打不相識的好對手來沼津玩已經過了三個多月，順勢留下聯絡方式的她們乾脆直接創建了一個十八人的群組，讓自己隊上有什麼活動或比賽的時候方便告知──本來就只是這麼打算的，殊不知在創建一個禮拜後，這個群組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這些女孩拋開身分談天說地的秘密基地。而從那幾位大人一過十二點就發送的祝福也能夠看出來、這三個多月來的交談已經讓她們培養出時常關心彼此的好交情。

「謝謝大家！」果南送出訊息後關上螢幕，「好、該出門了。」

「果南──家裡醬油快沒了，回家路上幫我買一瓶回來──！」剛吃完早餐背上書包，母親的聲音就從廚房內傳出，果南晃身到廚房門口，「我知道了！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這樣就好，快去學校吧！別錯過聯絡船了！」拉近的聲音源頭讓流理台前的女性轉頭看向門口，只見女兒臉上的表情正如她方才的語調一般雀躍，「瞧妳開心的！壽星別遲到啊！」

「是！」原先就勾起的嘴角又更加上揚，果南綻開燦爛笑顏，「那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接在母親之後，父親和祖父也在果南經過店門口時送上笑容和叮嚀，而已經穿上慢跑鞋、腳步輕盈的松浦同學只有揮揮手回應家人們，那頭跟著步伐頻率甩動的馬尾也沒兩下功夫就跟著消失在門邊。

「今天打算用跑的去學校嗎？真有精神呢。」走到門外放妥鋼瓶的松浦爸爸望著女兒身穿體育服往乘船處跑動的背影，回想起那孩子曾經無精打采的日子，有感而發地輕嘆口氣，「從那場比賽後真的開朗很多了呢……」

在升上高三後，只先發完一場比賽就無預警地褪下王牌背號，松浦家的人都仍清晰地記得那女孩在宣布先發名單那天回家時的神情——

「黛雅……」裝著球衣的書包從肩膀滑落到地上，紫羅蘭色的雙瞳閃爍著罕見的淚光，淚水更在果南開口後一發不可收拾，「黛雅她……不會再接我的球了……本壘後面……不會再是她了……」

雖然只是更換搭檔、雖然新的搭檔也是她所熟悉的兒時玩伴，但對她的打擊卻大到超乎所有人的想像。從那時候開始，站上投手丘的果南也失去了為人所熟悉的自信笑容。

「當時真的嚇到了，沒想到那孩子會有哭成那樣的一天……」松浦爺爺緩步到兒子身旁，伸手搭上他厚實的肩膀，「但多虧了那場比賽，回到過去那個開心打球的果南了呢！」

「嗯，是啊。」松浦爸爸揚起嘴角回應，雖然女兒終於回到過去那般開朗、讓他可以不用再繼續擔心棒球對她只剩下痛苦的回憶，腦海中卻又浮現出更久以前的畫面——

「繼續當投手的話，就不會讓教練還有其他人失望；而且也和千歌約定好了，所以在她追上來之前，我還是會站在投手丘上的。」正坐的果南將目光黏在桌面上，臉上堆滿了苦笑。

在國中棒球隊教練離去後，作為父親的松浦先生對果南想繼續練投手感到有些疑惑——畢竟他很清楚，女兒最想守的位置是外野——而當時的果南只有搔兩下臉頰給出前面那樣的回應，在察覺到父親的擔憂後才又抬頭開口：「而且有黛雅在啊，只要還是她接球就不用擔心啦！」

「為了別人而留在投手丘上的妳，這次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回到投手丘上的……」松浦爸爸稍稍蹙眉，雖然在那場決定參賽名稱的比賽結束後，久違地看見果南滿身紅土露出率真笑容，但仍有那麼一絲絲的擔憂存在於心中某個角落、讓這個父親沒辦法完全放心下來。

＊＊＊

「我果然沒看錯！松浦妳不當投手太可惜了！」由於今早在關於國中回憶的夢境中醒來，記憶中關於棒球的種種不斷在果南跑往學校的路途中浮現。

小學剛升上四年級就迫不及待到少棒隊入隊測驗，而教練一看到果南在外野測驗傳球的力道便要她也到投手測驗試試看——就從那一刻開始，投手丘上的松浦果南誕生了。

「不是外野真的沒關係嗎？」

決定好位置後，穿戴完護具的黛雅站到了果南跟前，面罩下的綠瞳閃爍著擔憂，「果南同學之前說過……和千歌同學她們組成的球隊，妳要預約當外野手……」

「我也不知道……但教練都這麼說了、還打算把一號給我，就試看看吧。」稚嫩臉龐揚起無奈笑容，果南搔兩下臉頰，「不過……雖然教練說我適合，可是我不像千歌那樣有那種一定要當投手的想法呢……要當王牌的話，這樣是不行的吧？」

下垂的眉梢讓一直以來活力四射的女孩缺失了以往的自信，黛雅望著果南困擾的神情，抿兩下脣後開口：「那、那就找一個吧，找一個讓自己想當投手的理由……」

「理由嗎……嗯……」果南托起下巴認真思索，回想著測驗時站在投手丘上的景色、將全身的力量傳到球上並準確送到捕手手套內的感覺，都確實有股不同於外野飛撲接球的快感，但對自己從小的憧憬來說，似乎都不足以成為讓她離開外野、站上投手丘的理由，除非……

「……有了！」果南握起右拳捶向左手心，紫瞳中的困惑轉化成了興奮，「黛雅跟我組成投捕搭檔吧！」

「咦？」黛雅詫異地眨兩下眼睛，只見好友眼中綻放的光芒熱烈到像在告訴她沒有拒絕的餘地，然而自身嚴謹的性格還是讓黛雅不敢貿然答應，「可是，捕手不像投手那麼缺人……我只是候補……」

「那我去跟教練說，我上場的時候一定要是黛雅當捕手！」果南咧起嘴角，雖然聽著像玩笑，但以過去的相處經驗來看，黛雅知道她是認真的。

「可是為什麼……」

「投手和外野最不一樣的，就是能面對著捕手、把球送進捕手的手套裡吧？剛才測驗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本壘後面是黛雅的話、好像就能享受站在投手丘上的感覺了！」果南燦笑著伸出右手小拇指，「雖然黛雅妳之前一直都是接千歌的球，但在千歌來之前，可以幫我接球嗎？」

「……我知道了……」黛雅怯怯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上果南的，而得到回應的果南隨即揚起滿足笑容，「嗯！那就這麼說定了！」

妳就是我選擇站在投手丘上的理由……

「果南同學！」

學生會長的呼喚將紺青色馬尾的女孩拉回了當下，剛踏進校門口的果南轉頭看見搭檔已久的好友，咧起嘴露出燦爛笑容，「黛雅，早安！」

而略顯困擾的黛雅只有輕嘆口氣，「這麼早到校固然是好事，但進校門時還是換上制服吧……」

「那妳是要我在路上換衣服囉？」果南裝傻似的眨眨眼睛，伸手抹兩下從鬢角滑落的汗珠，「如果是說要穿著制服跑過來，就算是我也受不了的喔……」這麼說完的松浦同學無奈憨笑。

黑澤黛雅知道這人根本沒打算弄懂自己是想告誡她盡量別再長跑來學校——或者該說，她明明清楚卻裝作若無其事——不過，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就算講明了、她大概也三兩下就拋諸腦後，所以黛雅從一開始也就沒打算太過刁難自己一直以來注視的搭檔，「……算了，就當作妳在替體大生活作準備吧。到教室後請記得換上制服。」

「是！會長大人！」果南壞笑著朝黛雅敬個舉手禮，轉身就要往校舍邁步，卻又被黛雅攔下，「等、等一下，果南同學……」

「嗯？」果南聞聲回頭，還以為她是要對剛才的稱呼方式進行反駁，卻只見純黑長髮的少女揚起溫柔笑容，「生日快樂。」

正巧拂過的微風撩起了少女烏亮的秀髮，眼前的世界好似寂靜了一瞬間，看入神的果南愣了片刻後才作出回應：「嗯，謝謝！那我先進教室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見黛雅對自己的親口祝福，但在距離上次聽到所相隔的一年內發生了太多事，共同經歷的所有回憶也在那一剎那湧上心頭——

「我也很想，再接妳的球啊……」球場上的激烈爭執卻也成為解開誤會的契機，親耳聽見搭檔心聲的那一刻，明明能夠真正確定自己一直以來所害怕的答案並不像她所想的那樣無法接受，卻還是沒控制住情緒、開始鬧脾氣，「那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妳的搭檔耶！如果連這麼重要的事情妳都沒辦法放心告訴我，那我還有什麼資格當王牌投手啊？！」

「……果然還是不夠成熟啊。」關上鞋櫃、換上室內鞋，果南的指腹在鞋櫃的名牌上停下，盯著自己的名字發呆了半晌後才捏緊書包背帶繼續朝教室邁步。「對現在的我來說，王牌投手松浦果南，只為了讓捕手黑澤黛雅接球而存在啊。」接著浮現腦海的是把背號交付給千歌時的記憶，千歌當時的表情她怎麼也忘不掉。

「果南醬……黛雅學姐對妳來說，比約定還重要嗎……？」謹慎的茜色雙瞳透出的不解讓果南僵住了片刻，「……對不起。」無法直視的目光讓果南選擇移開視線，「自顧自地和妳還有曜定下約定，最後卻做出了這種事情……」

「果南醬，我問的不是這個……」千歌苦笑，把目光移到果南手中的號碼布上，「雖然我大概懂果南醬妳說的、只想讓某個人接自己的球的感覺，但真的只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黛雅學姐在接球的關係嗎？」

「……是在那之前的問題。」意會到千歌話中含意的果南勾起苦澀笑容，終於將視線和眼前的兒時玩伴對上，「我會願意接受教練給的背號、練投手到現在，都是因為本壘後方有黛雅在啊。」

和一心一意想當投手的千歌不一樣，我站上投手丘的理由就只有這樣而已……至少在其他理由出現之前，我就只是為此而投罷了……

「果南醬！」

才正回想完的嗓音就無比清晰地鑽進耳裡，果南停下腳步定睛一看，隊上的大家都站在三年級的教室外頭——當然除了在校門口遇上的黛雅之外。

「大家……今天怎麼都這麼早來學校啊？」果南憨笑，雖然大概猜得到原因，但要自己說出口也怪不好意思的。「因為大家都想第一個跟妳說生日快樂啊！」身為隊長的千歌率先發言，一如既往的燦笑和方才回憶中的困擾神情形成強烈對比，果南自然地勾起嘴角回應：「嗯！謝謝妳們！」

「現在謝太早了吧！我們可什麼都還沒說喔！」從教室內探出頭的鞠莉噘起貓嘴，果南看了忍不住噗哧一笑，「這麼說是沒錯啦，但大家肯為了我這麼早來，我就應該要謝謝妳們了！」

「不過，也藉此了解到我們球場上的守護神有多不容易呢……要用跑的過來一定還要更早起吧……」善子語畢打了個呵欠，語調雖然漫不經心，但一字一句間的佩服之情卻也是貨真價實的，「能被推薦上體大果然需要日積月累的努力啊……」

「啊哈哈……我是已經習慣了啦……」果南撓撓臉頰，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隊友們，只見千歌清兩下喉嚨後再度開口：「好，那要開始囉！鞠莉醬，妳那邊準備好了嗎？」

「No problem！」鞠莉笑著比出OK手勢後走出教室，站到果南身後就伸手搭到好友肩上，「Let’s go！Kanan！」

「咦？喔……」一頭霧水的壽星就這麼被推著走到教室裡，果南這才發現教室裡除了剛踏進來的她和鞠莉之外一個人也沒有，而黑板前方被拉下的投影螢幕上是尚待播放的影片，畫面停留在「生日快樂」的字樣。

「這麼大費周章啊……」果南盯著螢幕愣了幾秒，轉頭看向走廊上那群靠在窗邊的隊友，「話說妳們不進來嗎？」

「果南醬先看完影片吧！」曜咧嘴燦笑，回應完後和電腦前的鞠莉交換了一下眼神，鞠莉便按下播放鍵。

「……啊！有了有了！」隨著標題字樣的淡出，畫面全黑了一秒後出現的第一個人影就讓果南嚇了一大跳——是另一隊Aqours的隊長、伊波杏樹。

「松浦果南醬！在看嗎——？」杏樹朝螢幕揮兩下手，語畢後自己掩嘴傻笑了起來，「嘻嘻！今天是妳的生日呢！生日快樂！」

「生快！」從畫面下方突然鑽出的人影讓果南又嚇得彈了一下身子，這次出現的是年紀和她們最接近的成員、齊藤朱夏。

「朱夏妳那樣會嚇到果南醬啦！」坐在後頭沙發上的杏樹不禁笑出聲，而朱夏只有朝著鏡頭壞笑，「就是要妳嚇到啊！有嚇到嗎？嚇到了吧？」在說話的同時還不斷把臉龐逼近鏡頭又後退，果南看著那逗趣的表情也跟著開懷大笑。

「小孩子嗎？」忍不住吐槽完的杏樹站起身走到鏡頭前，拉著朱夏坐正後用十分認真的眼神望著鏡頭，「果南醬，能和妳們打那場比賽真的很開心！不管是在外野還是投手丘，妳都超帥氣的喔！」

純真無邪的燦笑彷彿穿透了螢幕，果南愣愣看著那名隊長的笑容，「沒錯！投入在比賽中的妳們可是比任何都還耀眼喔！」接著開口的朱夏煞有其事地點兩下頭，「所以，祝福妳在大學之後也能記得那份投入的感覺、享受打棒球的樂趣，生日快樂！」

總結完的兩人揮兩下手道別之後伸手蓋住鏡頭，沒過幾秒鐘後鏡頭前的手又鬆開，但畫面中的場景已經改變、鏡頭前的人也換了一個——

「早上好，松浦同學！」螢幕上的梨香子掛著溫柔笑容，這讓果南感到不太習慣——畢竟這個人讓她印象最深刻的畫面是在換場時跑到爭執中的她和黛雅中間，不僅讓衝突得以停止、還藉此順利說服黛雅更換守備位置。當時的梨香子冷靜果決的眼神到現在仍能夠清晰地回想起來，果南不禁嚥兩下口水、謹慎聽清這個人會在自己的生日送上什麼建言。

「她們說想告訴妳什麼都可以……嘛，雖然這樣或許很嘮叨，但也正好讓我把一些沒機會在比賽時告訴妳的話傳達給妳吧。」梨香子輕笑，眼神中所流露的溫柔又比剛才深沉了不少，「雖然不知道身為投手的妳究竟是怎麼想，但我身為一個捕手，要是自己出現了無法繼續蹲捕的嚴重傷勢，第一時間也會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讓搭檔知道吧……」

「咦？」果南詫異地眨了下眼睛，光是這個人看出黛雅受傷的事情就讓她夠驚訝了，現在的發言簡直還像是梨香子在她們產生爭執的每一刻都在場一樣，「為什麼……」

「當然，出於信任還是該告訴她沒錯。但是，也會擔心自己一旦告訴她，會不會讓她沒辦法心無旁騖地投球……」畫面中的梨香子苦笑，「我不知道黑澤同學是怎麼想的，但能肯定一件事……」停頓了兩秒，梨香子垂下眉梢緊盯著攝影鏡頭，而果南看見那謹慎的神情也不自覺地屏氣凝神。

「她一定也是因為珍視著對方的那份心情，才不想看見對方因為自己而感到困擾吧。」梨香子道出的一字一句直直嵌進果南內心深處的角落。

「感到……困擾……？」

要是黛雅從一開始就說是受傷了沒辦法蹲捕，我會覺得困擾嗎？

「或許妳會覺得，『為什麼會讓我感到困擾？明明可以再更信任我一點吧？』」畫面中的梨香子繼續說下去，「但換個角度想的話，或許黑澤同學也是相信妳就算不是由她蹲捕、還是能當個出色的王牌投手吧。」

「另外一種角度……」果南的嘴因恍然大悟而微張，腦海中閃過那場比賽中所聽見的、黛雅的低語──「我心中的王牌，一直都只有妳一個人啊……」

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大概是這樣的吧──

就算蹲捕的不再是我，我也想繼續看著妳擔任王牌帶領球隊的樣子。

「……笨蛋。」

淚水隨著低喃悄悄滑落臉頰，果南交握在桌面上的雙手微微顫動著，「這種事情……我才沒有聰明到妳不說我也能明白啊……」

「接下來上了大學，本壘後面也不可能再是黑澤同學了，如果妳還想堅持走棒球這條路的話，就好好想想投手丘對妳的意義吧。」梨香子輕輕用指尖敲擊著桌面，始終直盯著鏡頭的視線滿是真摯的溫柔，「雖然聽說妳最想守的位置是外野，但以資質來說，教練肯定會捨不得讓妳離開投手丘的……」

停頓了兩秒鐘，梨香子深吸口氣才再度開口：「不管是哪個位置，經過那場比賽，我都希望妳在今後的球場上也可以像那樣全神貫注在享受比賽上，我想，那也是和妳一起奮鬥了這麼久的隊友們最想看到的吧。」

「我想說的大概就是這些了，其他人應該還有很多想對妳說的話，我也就不佔用太多時間了！」梨香子輕笑著揮揮手，「最後，生日快樂！在體大如果有什麼迷惘的事情也歡迎找我們聊聊喔！」語畢準備伸手遮住攝影機，卻在剛舉起手後補充一句：「啊，前面說的那些珍視的心情什麼的，要對小宮保密喔。」

畫面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消失被蓋上，果南也趁這個空檔抹掉了從眼角溜出的淚滴，「還真是……又受到幫助了啊……這下子人情可還不完……」

「哇咿──！」

猝不及防的歡快語調，畫面再度亮起、這次直接從下方竄出三個人影，眼淚擦到一半的果南驚得抬頭，只見螢幕上的是一直都充滿元氣的三人組──「我是降幡！」「我是小林！」「我是高槻！」輪流報完名號的三人隨後極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合起來就是──ＦＫＴ！」

「畫風跟剛才差太多了吧……」靠在窗邊的梨子忍不住吐槽，一旁的曜也揚起無奈笑容，「但也很有她們的風格就是了……」

「沒吐槽役有點不妙啊……嘛，那就只好交給螢幕前的果南醬來吐槽了！」率先發言的降幡咧起嘴燦笑，「好啦，言歸正傳！首先，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旁邊的兩人像在唱歌劇般用美聲拉長了音調，果南看了又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這些人真的很有趣呢……」

「呀呀呀，聽說我們果南同學被推薦上了體大，king醬，有什麼要勉勵她的話嗎？」降幡搔兩下頭後轉頭對加奈子比出遞麥克風的姿勢，而高槻同學便裝模作樣地清兩下喉嚨，「這個嘛，松浦同學在球場上的宰制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相信在大學磨練後一定能成為更有威脅性的選手！」

「那麼，有什麼祝福的話要送給她嗎？」降幡將無形的麥克風移到自己面前，語畢又往加奈子遞去，只見高槻同學沉思了幾秒：「嗯……生日快樂？」

「太跳tone了啦喂！」還輪不到觀看的果南開口，畫面中的小林就直接吐槽，「怎麼回到生日了？剛剛不是還在說體大嗎！」

「啊──抱歉抱歉！」加奈子吐兩下舌頭，「那就……祝妳在大學也能開心打球！嗯！」

「祝福都這麼簡短的嗎！」小林又一次吐槽──這次還搭上了手勢，五指併攏的手刀感覺巴不得往高槻頭上砸下去。而對方也只有傻笑著搔兩下後腦，「呀──小林真的很嚴格呢──！但講短一點就不會搶掉妳們想說的話了啊！」

「真──溫──柔──」愛香拉長音的平淡語調倒也不像在挖苦，尾音收起之後也咧起嘴露出燦笑，「那就先謝謝我們溫柔的king醬囉？」

「唉呀不用客氣啦──」加奈子甩兩下手，那神韻讓小林差點又要開口吐槽她是哪裡來的大嬸，好在降幡搶在她之前就先讓這段小鬧劇結束：「好了啦妳們兩個，難道要送果南醬的就是這段相聲嗎？」

被夾在中間的降幡揚起無奈笑容，小林同學雖然感謝好友沒讓她們安排的段子有脫稿的危險，但聽降幡這樣說還是有些不太服氣：「我們練了很久耶！而且furi妳明明也有一起想！」

「都快跟劇本不一樣了還把鍋甩過來嗎！」矛頭突然指向自己，降幡只好苦笑著反擊，「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的，快做正事啦！」

「這就是沒有吐槽役的可怕之處嗎……」梨子無奈望向教室內十分捧場地大笑著的果南，「但果南學姊好像很喜歡就是了……」

「好，這次真的是言歸正傳！」降幡拍個響掌重新看向鏡頭，「果南醬！終於迎來高中最後一次生日了呢！」

「也是最後一個學期了！妳的青春有沒有留下遺憾呢？」接著開口的愛香揚起燦笑，從身後抽出一顆棒球、朝著鏡頭向前伸並晃了兩下，「我自己呢、經過那場比賽後，在業餘棒球上好像已經沒有遺憾了呢！」

「能在打擊區跟那麼厲害的投手對決，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經驗！能和妳們打那場比賽，真的有一種『這輩子值了！』的感覺！」加奈子同樣笑得燦爛，「果南醬，在打擊區的我們很開心喔！在投手丘上的妳呢？也很開心嗎？」

「當時在投手丘上的我……」盯著螢幕的果南眨兩下眼睛，「沒有遺憾的……比賽……」

略顯熟悉的詞彙讓果南回憶起了某個畫面──

與Aqours的那場比賽結束後，臉頰上沾著紅土的黛雅對她揚起溫柔笑容，「這場比賽，已經讓我的高中棒球不再留下遺憾了。」

「不留遺憾……」教室內的果南緊握起雙手喃喃自語。黛雅所言的遺憾，無非就是她自己的傷勢、以及在那之後引發果南讓出王牌等等的一連串事件，更因為雙方都沒對彼此說明清楚心中的想法，才讓誤會演變成更為激烈的爭執。

「造成遺憾的不就是我嗎……」果南苦笑，「但是……」

那場比賽……是第一次，就算本壘後面不是黛雅、站上投手丘後還能和以前一樣享受比賽。

「如果開心的話就好了呢！畢竟打球還是開開心心的最棒了！」螢幕上的三人展露著最真誠的笑容，耀眼到讓果南忍不住瞇起雙眼，「當時的我，果然很開心吧。」

能和強勁的對手對決很開心、能在投手丘上全力投球很開心──雖然不再是黛雅蹲捕、那個讓自己踏上投手丘的理由已經不復存在，但胸中的鼓動卻回到最初、最真實的樣子，那個只要踏進球場就感到興奮不已的樣子。

「雖然前面那樣玩鬧，但果然、最想送給果南醬的祝福，還是希望妳能快快樂樂打球吧！」位處畫面中央的愛愛開始總結，「祝妳在大學也能找到很棒的隊友、在棒球這條路上堅持下去！」

「生日快樂！拜拜──！」三人語畢後朝著鏡頭揮手，隨後也蓋上了鏡頭，兩秒後畫面亮起，場景換到了棒球場的休息區，坐在長凳上的是穿著球衣的有紗和愛奈，「早安！松浦同學！」

「suwawa本來要跟我們一起錄的，但因為有新的工作就沒辦法過來了呢……」愛奈揚起的笑容中帶著些許歉意，有紗接著補充：「不過，奈奈香會自己另外錄一支的！她說過有很多話想告訴果南醬呢！」

「想說很多話？諏訪小姐嗎？」果南有些訝異地揚起眉梢，「雖然這樣想很失禮，但還真看不出來呢……」

「那麼，我想同為投手的有紗應該也有不少話想對在投手丘上威風凜凜的果南說吧？」愛奈稍微側過身看向有紗，神情像極了訪談節目的主持人，有紗在回答前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其實松浦同學也不是只有在投手丘上才威風凜凜吧，在外野、打擊區，都是會讓人敬畏的對手！」

「才沒這回事啦……」果南憨笑著撓撓臉頰，而螢幕上的兩人仍繼續進行著對話，「但說真的、看到這麼年輕的選手投出的球比自己強勁，心裡果然還是會有點不甘心吧。」

「咦？」聽見意料之外的話語讓果南忍不住發出了疑惑的音節，「原來小宮小姐是這麼想的嗎……」

「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更覺得不能輸呢！」有紗揚起嘴角看向鏡頭，讓果南覺得對方是真的直視著自己說話，「就算資質確實比不上妳，但我會想辦法超越妳的！」

又一次，珍藏在果南心中的回憶湧現──「我會好好珍惜屬於自己的光芒，然後……總有一天，成為不輸給妳的、名為高海千歌的光芒。」

「……不會被輕易追上的喔。」果南輕輕揚起嘴角，「只要還在投手丘上，就不會被輕易追上。」
這一次，是因為不想輸給妳們而留在投手丘上嗎？

「我能猜到，妳或許是因為王牌背號已經和黑澤同學分不開了、才會退下王牌的位置……」有紗深吸口氣後繼續發言：「所以我不會說出『不當王牌太可惜了』、『給我留在投手丘上等我超越妳』這種話。」

「我要給妳的祝福是──希望妳能找到自己的野心。」

雙唇勾起的輕柔弧線所道出的字句溫和卻又充滿力量，果南呆望著畫面中的有紗，「不是『為了和誰的約定而必須站在投手丘上才行』，我所說的、是在那場比賽中看到的，『因為自己想讓球隊獲勝、因為自己想上場』而義無反顧換上投手手套的妳。」

平淡沉穩的語調撞擊著少女的內心，至今為止在投手丘上所看見的景色又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證明給我看吧。」黛雅蹲捕的最後那場比賽，最後一局開始前、走到投手丘上的她用那雙讓搭檔再熟悉不過的翠綠眼瞳盯著果南，「並不是為了誰、而是自己想進體大的決心。」

「我自己的野心……」果南抿起雙唇，「現在已經確定推薦進了體大……接下來……」

想為了自己而留在投手丘上的野心……

「好！我的祝福說完了！接下來換愛奈！」螢幕上的影片仍在繼續，有紗轉頭看像身側的愛奈，「愛奈想對松浦同學說什麼呢？」

「我啊……其實很羨慕果南醬呢！」愛奈揚起燦爛笑容，圓滾滾的大眼睛感覺散發著光芒，「感覺守哪個位置都很厲害！打擊也很強！又長得很可愛！」

「……可愛……？」突然被稱讚了外表，果南的臉頰直接被刷得通紅，「咦？可愛？我嗎？」

「果南學姊居然會露出那種表情zura……」靠在窗台上的花丸看見學姐一反常態的神情不禁感到有些新奇，一旁的露比也附議：「真的耶，好罕見……」

「果南醬畢竟也是女孩子嘛！哈哈！」曜笑著回應兩個發現新大陸般的後輩，視線仍盯著教室內有些手足無措的果南，「只不過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太多、果南醬給人的印象也都是在投手丘上的樣子，所以我也快忘了她是很容易害羞的人呢。」

「就是啊！果南醬其實超可愛的喔！」站在曜身旁的千歌點頭如搗蒜，「尤其是看到裙帶菜的時候！」

「原來平常的開關是裙帶菜嗎……」梨子低聲吐槽著，而教室內的果南聽見千歌突然爆料也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應，轉頭想阻止兒時玩伴繼續說下去：「好了啦千歌！讓我專心看影片啦！」

「是──！嘻嘻！」千歌咧起嘴，難得有機會捉弄到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淘氣笑顏中明顯帶著些許得意，「真的好久沒看到這樣的果南醬了，想感謝的事情又變多了呢。」

「這麼可愛的果南醬，上大學也要繼續可愛下去喔！嘻嘻嘻！」螢幕上的愛奈笑得如孩子般純真無邪，讓被誇獎的果南都要覺得明明是對方更可愛了。

「還有，如果有遇到什麼不習慣的事情、難受的事情，也要記得和妳的朋友們說喔！找我們聊也可以！」愛奈眼神中的關切無比誠摯，「就算四散各地，心還是連在一起的喔！就像在棒球場上一樣！」

「這些人是說好的嗎……」果南搔兩下臉頰，總覺得從剛才到現在所接受到的每一個祝福看似大同小異、但卻巧妙地在不同層面上給予她鼓勵，「真是群厲害的大人啊……」

「我想說的說完了！就不佔用太多時間了！」愛奈語畢和身旁的有紗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齊聲說道：「生日快樂！期待下次能再在球場上見面！」

兩人的手掌也和前面的隊友們一樣遮到了鏡頭前，而接下來鬆開的雙手也如預料一般、出自最後一位尚未出現的成員──諏訪奈奈香。

「早安——」拉長的語調帶著慵懶氣息，畫面中的奈奈香笑著揮兩下手，「今天是果南妳的生日呢！不知道其他成員會給妳什麼樣的祝福……希望沒有跟其他人重複才好。」

「其實不用顧慮那麼多啦……」果南輕笑盯著螢幕中的奈奈香，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人的神情比剛才看到的任何一個成員都要像小孩子──明明平常感覺很沉穩的不是嗎。

「那個啊……『天才』，很辛苦吧？」話鋒突然轉變，奈奈香把手肘撐到桌面上、托腮直視著鏡頭，「被不斷寄予厚望、又不想讓相信自己的人們失望。被稱為『天才』，很辛苦對吧？」

投影布幕上的奈奈香看起來是如此漫不經心，從她口中道出的每個字句卻又無比準確地砸在果南的心頭上，「果南醬，為什麼喜歡打棒球呢？」

「為什麼喜歡……」

在進少棒隊前，就和千歌、曜、還拉著黛雅一起用簡單的材料打著玩，大了一些後纏著父母買了球棒和手套，進少棒隊後更有了球衣和釘鞋，裝備趨於完整、訓練內容越來越嚴格，被發現了異於常人的資質後更是不斷被鼓吹在這條路上朝著職業的方向前進，果南都快忘了自己最一開始想打棒球的原因──

「爸──爸──！陪我打棒球──！」

電視上還在轉播棒球比賽，原先在客廳專注看電視的果南已經沒了人影、衝到店裡就在父親的腳邊打轉，「我想打棒球！」

「好、好，現在店裡在忙，等一下再陪妳打好嗎？」穿上潛水服、拎著蛙鞋的松浦先生彎下身摸兩下女兒的頭頂，隨後站直看向櫃台內的妻子，「我和爸載客人去潛水，店裡就先拜託妳了！」

「路上小心！」松浦太太目送著丈夫出門後哄女兒在大廳坐下，大廳的電視內也播映著同個頻道的棒球比賽，果南目不轉睛盯著比賽畫面的神情讓松浦太太不自覺揚起嘴角，「果南，喜歡棒球嗎？」

「嗯！很帥！而且看起來很好玩！」水汪汪的眼睛瞇成了線，果南咧起嘴燦笑：「如果自己下去打一定更好玩！」

之所以會喜歡，是因為自己站在球場上。

「我呢，其實在加入Aqours之前是沒有碰過任何球類運動的。」出人意料的話語打斷了果南的回憶，少女回神後眨兩下眼睛、有些吃驚地看向畫面中那個在打擊區上曾讓她吃盡苦頭的對手，「雖然是新手，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球感好吧，上手得很快──尤其是打擊。」奈奈香揚起嘴角，「還因為被說天分不錯的關係，當過一陣子投手呢。」

「諏訪小姐……」

「打出自己的成績後，雖然只是業餘、但比賽時多少會被期待，所以那種頂著出色成績的壓力、我也能理解喔。」奈奈香的微笑牽著罕見的溫柔，「不過，果南醬的天賦發現得更早，肯定更辛苦吧……」

「不斷被期待、被要求，然後漸漸忘了，自己最開始喜歡棒球的、最單純的理由……」奈奈香將雙手放到桌面上交握，語調和剛才相較起來也深沉了一些，「希望妳能回想起來，站在球場上的人是妳自己。」

「是自己站到球場上的……是自己想打棒球的……」果南嚥了下口水，「是因為自己下場打會更好玩，才想打棒球的……」

不是因為想迎合任何人的期待、不是因為自己被稱為「天才」。

「我想妳明白我在說什麼，就不多囉嗦了！」奈奈香噘起嘴角，「生日快樂！果南醬快要不是ＪＫ了呢──想想還真寂寞啊──」語畢挑兩下眉梢，平常給人文靜印象的她難得露出俏皮笑容，「不過，相信果南醬就算不是ＪＫ以後也一樣可愛！對吧？」

「又來了，可愛什麼的……」果南苦笑，臉頰又被羞澀的熱度給覆蓋。

「那麼，就這樣！拜拜──」奈奈香歪頭揮揮手，語調回到剛開始時的慵懶，鏡頭也隨著尾音的消失而被手掌蓋上。而畫面全黑了幾秒後，慢慢浮出了一張照片，是上次兩隊Aqours比完賽後拍的大合照，照片中的每個人臉上都沾黏著紅土、也都笑得如陽光般燦爛。

「果南醬！」

兩位兒時玩伴的呼喚從窗外傳來，果南聞聲轉頭、才發現鞠莉早已在影片放映的途中偷偷回到走廊上，待影片以十八人的大合照作結後，教室外的所有成員齊聲對果南送上祝福：「生日快樂──！」

「嗯！謝謝妳們！」果南笑著回應，邊在腦海中重新回憶了剛才接收到的所有話語，心中感到溫暖的同時、又覺得好像還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去完成──

「那個……黛雅她……」

在那些大人的引導下、回憶了諸多過往的果南有滿腔的言語想對搭檔多年的黛雅傾吐，但從被推著走進教室到整段影片結束，那個在校門口遇上的身影都沒有出現在教室外加入隊友們的行列。

「找黛雅學姊的話，她在社辦喔！」千歌勾起嘴角，茜色雙瞳中的得意光芒就像是已經預料到果南看完影片後的反應，「其實啊，我們準備這個影片的事情沒有讓黛雅學姊知道，只告訴她要在社辦幫果南醬慶生！」

「咦？！那她現在不就一個人……」果南吃驚地眨兩下眼睛，而負責策畫的千歌和鞠莉看她那樣子、相視而笑後朝她說道：「是啊！一個人！」

「所以如果要說悄悄話好像是不錯的機會呢──」開口補充的千歌故意別開視線，接著跟上的鞠莉也將目光飄到另一側，「我們是跟黛雅約幾點來著──不小心忘記了呢──」

「離我們跟黛雅學姊約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但學姊應該已經到了。」一旁的曜拿出手機，螢幕上的未讀通知是來自黛雅的催促訊息。水藍色的目光直盯向兒時玩伴有些躊躇的雙瞳，「果南醬，妳的高中棒球、人生只有一次的高中棒球，有沒有留下遺憾呢？」

「……還有事情沒完成，我也不想有遺憾……可以讓我再任性一次嗎？」果南抿唇輕笑，而窗外的隊友們都溫柔笑著回應：「那當然！壽星最大！」

＊＊＊

「真是的……雖然還有十分鐘，但千歌同學她們果然還是太漫不經心了吧……連訊息都沒有回……」黛雅獨自在社辦內來回踱步，不時停下腳步望向擺在桌上的蛋糕和大家合資要送果南的生日禮物，「……希望別出什麼差錯才好，也希望果南同學會收下……」

「黛雅！」

「pigya！果、果南同學？」

向著體育館外側的門被猛地拉開，受驚嚇而馬上轉過身的黛雅看見比預想中還要早出現在這裡的果南、一瞬間慌了手腳，不斷思考要怎樣才能藏住身後桌上的蛋糕和禮物──然而果南的重點顯然不在那裡。

「還、還真早來社辦呢……那個……」

「黛雅，我有話想對妳說。」無視掉黛雅想蒙混她而隨口道出的字句，果南直接踏進社辦、站到黛雅跟前，「從那場比賽過後，我都沒有好好解釋過為什麼會那麼堅持讓出王牌背號對吧？」

「咦？呃，難道不是我想的那樣嗎……」黛雅回想起與對方在球場上的爭執內容後苦笑。當時質問果南是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沒做到讓搭檔放心告訴她傷勢、沒資格當王牌」而讓出背號，卻也沒讓對方有解釋的餘地、擅自認為是默認而自顧自說下去。想到這裡，黛雅的眼神中又添了份歉疚，「如果誤會了什麼的話我道歉……」

「黛雅妳那樣說其實也不算錯啦……只是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果南淺揚起嘴角，避開了對方有些疑惑的視線、搔兩下後腦才繼續開口：「因為啊，黛雅是我站上投手丘、背上王牌背號的理由呢。」

「……咦？」

「到那場比賽為止，我都是因為本壘後面是黛雅、才有辦法享受站在投手丘上的感覺……」果南憨笑，但是目光仍不敢和黛雅對上，「沒有黛雅的投手丘很寂寞啊……」

「所以……」

「因為之前黛雅妳建議我找一個讓自己想當投手的理由嘛！我也說了，我當投手的理由就是可以跟妳搭檔啊！」深吸口氣，果南終於轉過頭看向搭檔多年的好友，只見她表情雖然有些錯愕，但從眼神中能解讀出來、她那雙眼瞳中噙著的全是驚喜的淚。

「『因為理由不復存在，我的投手丘也不再具有意義』，本來一直是這麼想的……」果南勾起的笑容多了一絲苦澀，伸手抹掉黛雅眼角蓄勢待發的淚光後喃喃道：「但是呢、果然還是喜歡啊，外野也好、投手丘也好，站在棒球場上，果然是很開心的事情啊。那場比賽後，終於想通了這點。」

「雖然妳不能再蹲捕、我最初的理由已經消失，但妳能允許我用新的理由繼續留在投手丘上嗎？」

紫羅蘭色的雙瞳以不到一公尺的距離凝視著黛雅，徵詢意見的光芒溫柔到讓她下意識地避開，「當、當然可以……能繼續看到果南同學全心全意投球的樣子，我也很高興……」

「嗯！謝謝妳！」終於卸下心中大石的果南揚起燦爛笑容，「也是多虧了黛雅，我才會覺得當投手也很有趣。果然是我最初站上投手丘的理由呢！」

「這種事……」黛雅別過頭搔兩下發燙的臉頰，害羞歸害羞，但還是忍不住在意起了果南所言的「新的理由」，便小心翼翼問道：「那、那個，新的理由又是……？」

「我啊，剛剛想了很多。」果南咧起嘴，「投手丘對我的意義、我想打棒球的原因，還有好多喜歡上棒球後經歷過的事情……」

「這一次，不再是為了符合教練的期望、也不是只因為和千歌約好了要等她挑戰我，才留在沒有黛雅的投手丘上……」話說到這，果南的眼角餘光瞥見另一側的門外探出的幾顆腦袋，嘴角又更上揚了一些，「這次是我自己的願望。」

「願望……？」

「現在還不能說！」

年幼時常在果南臉上見到的淘氣笑容再度出現，黛雅雖仍有些茫然，但那股熟悉感讓她心中不自覺湧起了暖意。

「那為了讓果南醬供出願望，只好趕快來吹蠟燭了！」千歌抓準時機跳到門口，原先躲在外頭的其他隊員也跟在千歌的腳步之後進入社辦、還齊聲唱起生日快樂歌，而被這樣的「驚喜」給嚇著的顯然不是壽星、而是剛才都背對著她們的黛雅，「妳們是什麼時候……」

「嘿嘿！黛雅學姊，禮物就麻煩妳交給果南醬了！」趁隊友們唱歌時點燃蛋糕上的蠟燭後、千歌拿起桌上的禮物遞到黛雅手中，「由『踏上投手丘的理由』來送最合適，對吧？」

唱完歌的成員們聽千歌這樣說都笑著猛點頭，接過禮物的黛雅都漲紅了臉，「妳、妳們是從哪邊開始偷聽的？！」

「從哪裡呢──」鞠莉裝傻吹著口哨別過視線，黛雅看這群人也沒有要老實回答的意思，只能摸摸鼻子再次回過身面對果南，「總、總之，這是我們集資要送給妳的禮物，希望果南同學妳能收下……」

朝果南伸出了拿著禮物的雙手，覺得整顆腦袋都在發熱的黛雅只敢垂下頭盯著地面。

「謝謝妳們！」果南接過了用松綠色包裝紙包著的禮物，從形狀和體積來看其實大概能夠猜到是什麼，用雙手掂了掂重量後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現在可以拆開嗎？」

「當然！我們也想看妳喜不喜歡！」千歌笑著點頭，眼神中充滿著興奮和期待，果南也開始好奇起這個禮物有什麼特別之處、讓她們這麼想看看她收到禮物後的反應，「那我就拆囉……」

解開緞帶、剝開包裝紙，躺在裡頭的正如果南預料是全新的投手手套，但這個手套有著和一般手套不一樣的地方──嚴密封起的球檔上繡著水藍色的Aqours字樣；拇指側的皮革上也用松綠色的線繡上了果南的名字。

「這個……我真的可以用嗎？」果南將手套抱到胸前，千歌還以為看見了小時候到松浦家時看到的、抱著寶貝的海豚玩偶的果南，忍不住噗哧笑出聲，「當然可以啊！趁這個學期塑形好，上大學時務必帶去用！」

「廠商是另外那個Aqours的成員們一致推薦的，皮革的質料很不錯，應該滿耐用的！」曜也回憶起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情景，臉上的笑容似乎也跟著稚嫩起來，「我們裡面能到體大繼續打棒球的人可能只有果南醬了，希望果南醬有了這個手套之後，到大學也能像還在和我們一起打棒球一樣、帶著我們看看體大的投手丘！」

「……這樣啊……」果南眨兩下眼睛，「確實，有了這個手套就不會寂寞了呢……」

「不過、我們會努力讓果南醬不寂寞的！」曜語畢轉頭和千歌相視而笑，「雖然隊上不是每個人都想朝體育的方向繼續發展，但我跟千歌醬目前除了棒球之外也沒有別的目標了……」

「所以，我們會努力成長到讓果南醬不會感到寂寞的！」接在曜之後，千歌也展露出帶著稚氣的溫暖笑容，「在那之前，就把手套當成我們所有人吧！九個人一起、不對，是十八個人一起，站在投手丘上！」

「嗯！」果南點頭，抱著手套的雙臂也跟著收緊，「我會好好使用它的！」

「那麼──來吹蠟燭吧！我想趕快聽到果南的願望啊──想知道讓果南想再繼續站在投手丘上的新的理由！」鞠莉噘起貓嘴，迫不及待的雙眼眨巴眨巴地透著興奮光芒，但果南只有鼓起臉頰，「那一定是第三個願望，才不會說咧！」

「好小氣──」鞠莉吐兩下舌頭，果南看好友那樣子只有揚起無奈笑容，在心中默默嘀咕著：「因為說出來太害羞了嘛……」

「好啦果南醬！快來許願吧！蠟燭越來越短了！」

眾人圍到蛋糕旁，千歌伸手把蛋糕往果南的方向推，果南看蠟燭確實只剩一半便把禮物放到桌上後拉開椅子坐到蛋糕前，雙手交握著閉上雙眼，「那、第一個願望！希望最後這個學期，大家把握好能一起打球的所有時間，讓高中生活不留遺憾！」

「果南醬真的一直都在想著大家的事呢……」千歌望著專心許願的果南，回想起剛收到另一隊Aqours傳來的每一段影片時，看完的當下只覺得這些人對果南的剖析實在讓人目瞪口呆，「看果南醬在教室裡的反應，希望有讓她聽進去呢……」

「第二個願望：希望大家就算以後都到了不同地方，也都能記得，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果南揚起嘴角，腦海中浮現了剛才看的影片中、愛奈這麼勉勵自己的那個片段，在心中又默默感謝了一次那群心思細膩的大人們。

「最後一個願望我就不說囉！」果南睜開眼睛朝著期待答案的兩位同年級好友壞笑，隨後伸手把隊友們送的手套又抱到懷裡，再次對著燭光閉上雙眼──

最後一個願望：我想留在投手丘上，把和這群人一起打球的回憶永永遠遠烙印在心裡、銘刻在身體裡，然後和這份回憶一起站到球場上，連她們的份一起享受每一刻獨一無二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