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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痂 -

痂指傷口或瘡口表面形成的塊狀物,傷口或瘡口癒合後會自行脫落。生成痂的過程稱為結痂。

你有嘗試過用着指尖不停的刮掉那痂嗎?
傷口在癒合卻又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刮着。
明明會疼,明明一再提醒自己不可以卻還是手癢得一下又一下的刮。
漸漸地傷口也習慣了不停的癒合和傷害,從一開始痂被刮掉會流血,慢慢的變成只滲出點點的血絲,到最後血壓根不會流出。而你也漸漸習慣既害怕又期待痂被刮掉時的心情,習慣了也就變得不痛不癢了。
即使有一天痂褪去了,還是能看到淺顯的疤,每當看到那傷疤就憶起那樣瘋狂的自己,到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然沉醉於此。
就如,我和你的愛情。



アクシア緩步出商場,看到街道上行人狼狽地東奔西跑,才發現正下着傾盆大雨。
他輕抬起頭,仰望着天空,偶有幾顆小雨滴被風吹落在他的眼睫毛上掛着,他正惆悵該如何回家時,身旁的黑影佔據了他的視線,隨着他低頭的動作,掛着的幾顆小雨點也一併墜地。伸出手接過那透明的傘,熟練地打開,行於雨中。

アクシア穿梭於趕着進商場躲雨的行人,緩步而行的他於急促的人群中份外顯眼,偶有些衝趕着的人跟他擦肩而過,力度之大害他有點站不穩,沒來及平衡身體便被跟在身後的人扶着肩膀,免去他與地面碰撞的情況,他點頭示意可以了,手放到那人的手背上,不着痕跡的把手自肩上推開。

一路上アクシア自顧自的走着,身後人也只是默默的跟着,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身後人瞥見アクシア被雨水濡濕的肩膀皺起了眉頭,他加快腳步打算替那人抹去仍沾在衣服上的小雨點,卻在感受到アクシア明顯的閃躲時收起了手。

就這樣,兩人一起回了家。
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家。

甫進家門,「換衣服,去洗澡。」一道命令自身後人發出,語氣溫柔卻不容拒絕,アクシア拿着幾件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他把身上的衣服脫得一件不剩,打開了蓮蓬頭,調好水溫,然後讓自己置身於水中,アクシア任由蓮蓬頭的水打在他身上,陷入沉思。

他回想起前些天跟ローレン吵架了。不能說是吵架,只是ローレン單方面的罵着,他一句話也沒說,他不喜歡為自己辯駁,懂他的自然會懂,他一直覺得不需要浪費唇舌去解釋,那些本就不相信的人怎樣也能從雞蛋裡挑出骨頭來。他深信ローレン是懂他的,所以他由他說着些帶刺的話,其實他壓根沒聽進對方的話,腦海裡不停浮現出這幾星期內ローレン跟異性逛街的情景。這些場面他碰過好幾次, 每次都是ローレン面帶笑容的出現在他眼前,對方笑得太歡以致於沒發現自己。

第一次,他沒多放心上。
第二次,他覺得是正常的交際。
第三次,他尋找藉口為他開脫。
第四次,他開始起疑心。
第五次,他覺得ローレン是故意的。

是啊,他覺得ローレン是故意出現在他必經之地。而他,從未思忖過「ローレン交女朋友了嗎」的問題,他也許是在逃避,又也許他潛意識之中已然相信他是交女朋友了。但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去質問,勸說自己只要他心裡還有自己就好,說得很偉大,但可能他只是在害怕聽到那拒自己於門外的答案。說來也覺得可悲,縱然他每天晚上都嗅到ローレン身上所遺留下的香水味,他還是每夜都能在他懷中安然入睡。他的確也承認自己是那種只要對方對自己還是有一絲在乎,他可以不管對方在外的生活的人。

沒辦法,他總覺得自己在碰到有關ローレン這人的事上,容忍度也是高得過分。

アクシア牽扯起一邊嘴角,攤開手任由水自指縫間流走,爾後,又再把手指收攏。
水這種物質很神奇,能洗滌任何污穢,任憑你如何使力也抓不住,看似能洗去種種,卻又在洗滌時把自身的一部分痕跡殘留下來。
即使最後他會失去ローレン也好,只要能在他心中留下自身的烙印,結果是怎樣也不重要。

所以,他逃跑了。
他第一次在ローレン眼底下逃走了。
自他們交往以來從沒忤逆過ローレン的他,第一次在那人眼前逃之夭夭了。



ローレン也沒料到アクシア這一走就是五六天,他本想着當晚アクシア就會歸家了。可是,當他看着天幕逐漸被漆黑所籠罩,而家門卻由此至終也沒一絲動靜時,他真的慌了。他走遍他們曾經所到的每一處,盼望着能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走到アクシア最喜歡的餐廳﹑アクシア最愛逛的街道﹑アクシア最愛一人獨處的地方,可惜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落而回。而手機裡響起的始終是那冷冰冰的機械女音,無力感驟然湧上,ローレン是第一次感受到心胸如斯清晰的掏空感。

ローレン拖着疲憊的軀體返回家中,翻閱起手機中的通訊錄,瞥見ヴィンさん一欄便急不及待的按下綠色通話鍵。一陣漫長的鈴聲後,電話那頭接通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便被告知アクシア在對方的家而且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去,對方沒待他回應便自個兒的掛線了。

得知アクシア在好友的家,ローレン總算是放下一心頭大石,至少他還知道アクシア的所在之處。他把身體重重的沒入在床中,思量着自己這幾星期所做的事是否太過火。

其實ローレン這人的獨佔慾很重,而這是アクシア所不知道的事。

アクシア雖然因工作關係經常日夜癲倒,但他基本很少會改變特定的生活習慣。例如,他每天都會在下午三點到最愛的甜品店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上兩個小時。ローレン對他這種習慣已經是瞭如指掌,所以他故意選每天下午三時三十分,跟公司的女同事繞一個大圈去吃飯,為的是經過アクシア那每天都會光顧的甜品店。

你問他原因?

原因就是前些天ローレン偶然在街上碰到アクシア和他關係很密切的哥們一起,アクシア為了那哥們打破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姑且稱那哥們為J先生,ローレン不是不知道J先生的名字,而是他連那人的名字都討厭說出口。沒什麼,他只是單純的討厭J先生這個人。J先生是アクシア在大學時的好朋友,雖說感情不及他跟ヴィンさん好,但依アクシア一句話說,J先生一直很照顧他,所以他經常不自覺的依賴J先生。

而在ローレン眼中看來,J先生跟他一樣對アクシア有着相同的情感。即使他清楚的知道アクシア愛的人是自己,他還是覺得J先生是一個危險的存在,那天晚上,他聽着アクシア在他面前稱讚着J先生,言語間又不自覺透露出對J先生的喜愛,他只覺得心中有一道無名火一直燃燒着,怎也滅不掉。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ローレン吃醋了。只是ローレン覺得吃醋這事他打死也對アクシア說不出口,他總覺得吃醋是小女生才會有的情感,男人的自尊心使他無法坦白承認。所以他選擇用這樣的方法對アクシア進行報復。

每每途經他都裝作看不見アクシア,但是眼角卻一直偷瞄着窗內人的反應。

一次,兩次,窗內人注意到他卻沒多大的反應;
三次,四次,窗內人明顯流露出落寞的情緒;
五次,窗內人心不在焉,他猜對方在賭氣,這才令他稍稍感到安慰,心中的無名火瞬間被熄滅了一點點。得知アクシア因他而牽動情緒時,他活像個成功偷吃糖的小孩,暗暗竊喜。那些天他期待着的是アクシア對他的質問,只有這樣他才覺得アクシア是真真正正的在乎自己。

可是,沒有。

ローレン心中的不安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大,不斷地蠶食他僅存的一絲理智。漸漸地他所做的事也越發過火,他故意在公司待到夜深,還特意買了一瓶很受女仕歡迎的香水,歸家前不住的往身上噴。他故意忽略アクシア嗅到香水時那緊緊皺起的眉頭,依然強行擁他入懷,裝着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很殘忍他知道,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每分每刻都想確認アクシア對他的愛。不是他沒自信,只是碰上アクシア,不安感總會縈繞着他。他一生所做的事一直都很有把握,只是,アクシア,對於這個人他從來缺乏那種世界在掌中轉的自豪感。更甚至,他只是聽到アクシア這四個字也能失去方寸。

後來的後來,ローレン一直所期待的質問始終沒出現。他開始變得不受控,理智完完全全的被慾望吞噬,每天晚上都瘋狂的要着アクシア,既粗暴又不體貼,一切只順着憤怒及不安而走,他在アクシア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吻痕,有些已然變得淺顯的他又再一個一個不厭其煩地刻上新的。他凝視着累癱得沉睡去的アクシア,白哲的肌膚上遍佈青紫的痕跡,他伸手輕輕撫過那人熟睡的臉龐,責怪着把那人弄得筋疲力盡的自己,卻又在看到於自己懷中安然入睡的他時,滿足感冉冉升起。

ローレン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邁向一個歸不去的路上,他承諾過要保護アクシア,但現在看來,似乎傷得他最深的是自己。縱使理智告訴着自己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但他還是在聽到アクシア於喘息聲中低吟着自己的名字後,感到無比滿足。

ローレン本以為自己跟アクシア會一直持續着這樣的關係,卻在那天打破了平衡。他如常回家,卻在家門前看到アクシア被人緊緊的擁着,而那人正正是J先生。當下他感到腦海中有什麼斷掉了,他衝上前把兩人拉開,猛地拉過アクシア的手腕就轉身走進屋內。他沒給機會アクシア解釋,就只是一個勁兒的罵着,他以為至少アクシア會反駁,沒有,アクシア一句話也沒說。他瞥見了アクシア剛剛因自己力度過大而紅了一圈的手腕,想着些慰問的話,說出口卻全變成了嘲諷的言語。說着說着已經變成以傷害アクシア為目的的話了。

而アクシア,最終逃跑了。
在ローレン的眼下,逃離了。

沒有アクシア的這幾天,ローレン都只待在屋內,他生怕アクシア回來時自己不能第一時間迎接他。失去アクシア才讓他清楚的明白到原來自己,真的,很愛他。
這幾天,他不眠不吃不喝不洗,過着非人生活,到最後還是エバさん來勸告,他才去洗了個澡。

ローレン仰頭靠着沙發背上,毛巾重重的蓋着臉龐,濕透的髮絲壓在沙發上更加濕淋淋,他隔着毛巾呼吸着空氣,嗅到的卻是日夜思念的人的味道。憶起那人昔日替自己溫柔地擦乾髮絲的畫面,他好想哭。

缺了アクシア的生活,ローレン是從來都沒想像過的。失去アクシア這事使ローレン陷入無底深淵之中,彷彿要被黑暗吞噬,萬劫不復。如果再有一次,ローレン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會瘋掉。



浴室門打開的聲響勾回ローレン的思緒,他看着アクシア身上套了件純白色襯衫,剛沖洗過的頭髮依然滴着水點,ローレン招手示意アクシア坐到他身旁。アクシア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走到沙發旁坐着。

ローレン接過アクシア披在肩上的毛巾,輕柔地為アクシア擦乾着髮絲。沉靜的空氣流淌於兩人間,ローレン擦了好一會兒,雙手輕輕搭上アクシア的肩膀,感到アクシア沒有閃躲他才把アクシア的身軀轉過,讓他面對着自己。

一水滴自アクシア的瀏海而落,滴在アクシア那純白的襯衫上,深了一小塊。ローレン看着那水滴猶像滴到自己心窩去,泛起了漣漪。他記得アクシア說過自己討厭穿襯衫,好像自對方聽到自己微嘟起嘴,帶着點撒嬌意味把頭擱在他肩上,說着「可是襯衫好適合你,真想看你穿一次」時,アクシア的衣櫃裡就多了幾件襯衫了。

ローレン邊拭着アクシア的髮絲,邊低下頭漾起了笑容。總在意着アクシア為他人打破了那唯一一次的生活習慣時,原來アクシア早已因為自己而活出了只屬於自己的生活習慣。アクシア所思所想都是縈繞着自己,這樣的認知使ローレン一直積下的不安全都一掃而空。

アクシア接受着ローレン為他擦拭髮絲,他本想着要拒絕ローレン的,身體卻已然熟悉了ローレン的一切,再多的偽裝都在他觸碰自己的一剎通通瓦解。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出息了,在ヴィンさん家生活了個五六天已經開始想念着ローレン了。最終還是他着ヴィンさん借機向ローレン透露自己的行蹤,好讓他來找自己。剛在浴室時還想着,自己應要再表現得更冷淡些,卻在看到ローレン坐在沙發上,流露出悲傷時,軟下心來。

ローレン依舊漾起笑容,他把毛巾依着アクシア的頭形輕放到那人的頭上,被毛巾擋去了部分光線的アクシア隱約看到ローレン那因牽動嘴角而加深的皺褶,耳邊響起ローレン磁性的聲音,「吶,アクシア,答應我別再離開了,好嗎」。アクシア聽着把疑問句說成命令句的嗓音,有點無奈的笑着,剛說出口的好字已然沒入於那熟悉且柔軟的唇瓣,甜甜的訴說着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