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燕青曾經說過，為了不讓主人踏上錯誤的道路，寧可折斷主人的腳，甚至殺了主人，都要證明自己的正確。

我總算親身體悟到這句誓言與決心的可怕了。

腳踝還在疼，冷不防摔下岩壁後摔到右腳導致無法好好走路，本來想一鼓作氣爬上雪山支援自願前去當斥侯的羅賓漢，結果反而──我掃視這個壁爐正燃燒爐火的石屋──反而被燕青關在這。

我想要趕緊解決這次特異點的人理修復，雖然不小心滑了一跤，不過這對久經戰事的我根本是小菜一碟，孰料燕青搞懂我想繼續衝上山時，竟然直接又順勢地扭掉我的左腳……

沉重石門被緩緩推開，燕青提了一籃子的食物進來，「外面的風雪很大啊，Master沒冷到吧？」
我坐在床邊垂眼看著兩隻完全殘廢的腳，無奈地搖頭，「當然沒有，這裡很溫暖嘛……但是腳好痛。」
「很痛嗎？」燕青挑起柳眉，趕緊放下籃子三步併兩步過來，蹲下身摸起我的腳踝，仔細而不弄痛地翻看，「嗯，再忍一下下吧，誰叫Master在這種危險的天氣裡還想著上山呢？」
「燕青……我只是擔心特異點的變化影響到人理太多，所以對不起……」
「Master，擔心人理修復之前，妳應該明白這次座標難鎖定，迦勒底幾乎不能馬上做靈子轉移吧？」燕青溫暖的大掌撫過我的腳踝，「這種情況下還貿然上山，妳想送死嗎？」
「沒有！」我回道，「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實在是因為事情迫在眉睫，如果再等下去──」
燕青打斷我的話，「如果再等下去，那個斥侯有可能會死，是嗎？」
無法否認，我閉上嘴。

燕青突然冷笑一聲，放開我的腳後起身離開。

「燕青……」

「妳考慮他的消失，有考慮過失去妳之後，整個迦勒底會變成怎樣嗎？」燕青冷冷地開口，魁梧的背罩上冷漠，「有考慮過失去妳的我，會變得怎樣嗎？」
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修復人理而奔波，帶上燕青之前我未曾想過，要把自己的性命安危放在優先考量中。
面對人類惡最終仍能全身而退，雖然犧牲不少從者與精神，但起碼我平安無事……僅僅是這樣一個特異點，應當也不是問題。
可是眼前的從者，卻為了我的性命安危，乾脆地折了我的腳。

迦勒底的令咒只能用來增加從者的魔力，完全不能命令對方，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被自己的從者綁架是這種感覺。

用完晚飯後，燕青將東西收好，回首看我仍一臉歉意又委屈地檢視扭到的地方。
「風雪是天氣造成的，等停了之後我把魔力轉給妳，這樣傷勢很快就能好。」燕青靠上石牆盤起手，冷冷回道。
我動了下腳踝，吃痛地瞇起眼，「知道了，那我稍微忍忍吧。」
「……真的那麼難受？」
結果他還是會心疼嗎？
「還好啦。」我小聲道，「但一想到這個傷是你折的，怎麼說……不曉得該高興還是生氣。」
「高興？」
「嗯，沒有錯喔，高興。如果到時沒辦法走，你可以揹我上山嗎？」
燕青終於不再面無表情，而是略感困惑地眨了下眼，「當然可以，但這跟高興有什麼關聯？」
「呃……的確沒有任何關聯。」我縮起腳，抱住雙膝，「對不起啦，實在是因為以前遇上的難關比現在都還嚴峻，所以沒想過你會擔心。腳踝這種痛，想必比不上燕青的心疼吧？」
「……不，Master身上的痛才是真的痛啊。」燕青的眸子黯淡下來，沉默幾秒後帶著堅毅的語氣開口，「不過我不會後悔的，不這麼做Master就會不顧一切上山，唯獨這點我堅決反對。如果痛能使人反省，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選擇。」
「……唔。」我鼓起嘴收緊腳，「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說高興的我腦子肯定有問題。
就是有種，啊，這是燕青因為擔心我而折痛的，這種鈍鈍的痛，其實都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大概是類似的感覺？

燕青總算笑了，「這才對嘛，不愧是我的Master。」
「但是！風雪停了之後你一定要揹我上山喔？」我向他提出條件交換，「傷好不了沒關係，要讓我好好撒嬌要一點福利回來。」
「讓我揹著上山算是福利嗎？」燕青歪頭，三千青絲順勢而落，「Master盡管提出更多的要求都沒關係，就只生死這種事，我絕對不會讓步喔。」
好、好誘人的提議。
我枕在自己大腿上斜看著他，雖然有段距離又碰不到他，但意外的是腳踝上的疼隱隱刺激心臟，竟有種與他神經相繫的錯覺。
「那個啊……燕青。」
「嗯？」
「如果說死，是不是最後必須死在你懷裡，你才覺得安心？」
聞言，燕青愣了一下，甚是不自在地挪開注視我的眼神，「什麼啊，早說過那種事要看原因了。」
「是我講的不夠清楚，假設我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是不是──」
「真的是那樣的話，就無所謂安不安心啦。」燕青說，「作為隨從的我的責任也算圓滿達成，如此一來也不會在意這個了。」
「也就是說如果我又做出錯誤的選擇？」
燕青偷瞄我，被我逮個正著後深深嘆氣，懊惱地抓頭，「哎呀，妳真的堅持，沒有錯，與其死在哪個荒郊野外、死在誰的手下，我希望動手的人是我、最後接住妳的也是我。」
終於將問題導向自己設想的方向了，我深吸一口氣，「可是這樣一來，即使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意義又何在呢？你也……不會開心啊。」

「……嗯，不怎麼開心。」燕青無所謂地聳肩。

正當我點頭後抓起毛毯想尋個安穩的位置躺下，驀然又聽見他的輕笑──

那個瞬間，彷彿我又再次聽見來自新宿Assassin的瘋狂。

「但是，只有那樣的時候，Master才算真正聽我的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