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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早晨的雨

耶列齊醒來的時候，他的一天還沒開始。他知道，是因為他能聽見時間轉動的聲音，滴答滴答。這聲音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這聲音告訴他，他的生命是怎麼樣向前流動，又是怎麼樣歇停。
今天早上，他第一個聽見的是窗外的雨聲，急驟而下的細雨，齊聲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他沒有聽見的是時間走動的聲音，他的時間還靜止著，他的一天尚未開始。
他依然閉著眼，聽著雨水落在窗上，聽著水沿著玻璃窗直流而下。他輕緩地側過身，安柏總是睡在他的左手邊，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太陽升起時陽光落下的地方。他總是在睜眼之前先側過身去，如此一來他便能在第一眼就看見安柏。他不單只是看著她，他看見她。
安柏。他沒有說出聲來，僅是用手輕輕滑過安柏垂落的白髮。安柏。耶列齊在內心默念，想像自己將這兩個字詞唸出來的聲音。他喜歡她的名字，喜歡在心中將她的名字默念上千百遍。這大概是耶列齊唯一喜歡的詞。安柏。他想像這兩個字在他唇上顫動。

安柏總是睡到烈日高掛，她習慣這樣，習慣陽光的熾熱灼人。這讓耶列齊能好好看著她。這舉動不為什麼，單純是為了能好好看她。這時候，他自在而不需躲藏。他不會聽見時間流動，只聽見安柏平緩而規律的呼吸聲。他會伸手撩起她的白髮，低頭輕嗅，接著輕輕地為她塞在耳後。他喜歡看她的臉，喜歡想像她睜開眼的模樣。在安柏醒著的時候，耶列齊不會有如此時間，一段只屬於他個人的、佔有安柏的時間。他的時間屬於安柏，唯有安柏醒著的時候，耶列齊才會聽見時間流動的聲音。滴答滴答。

※

安柏知道耶列齊的一切。包含他總是早起，就只是為了看自己睡覺。一切全從某個清晨開始，她醒來的時候，突然有了預感，她感知到今天將沒有太陽，整天都將落雨。而便是在那一刻，她聽見耶列齊輕手輕腳地翻過身來。安柏。她聽見他低聲呼喚自己的名字。安柏。一次又一次。她沒有睜開眼，深知這時候的耶列齊不能被打擾。她任由他貼上身來聞她的頭髮，吻她的臉頰，耶列齊的氣息溫熱地撲上，他的指尖溫柔，滑過她的臉龐，將一綹頭髮輕塞到她的耳後。安柏。他不斷地呼喚她。從那次之後，安柏總是側睡。她選擇面向耶列齊，而不是太陽，好讓他能夠翻過身來便見到她。

今天也是個雨天。安柏依然閉著眼，感受到耶列齊的視線，以及他挨近的身軀。他的體味自頸窩發散，那是安柏熟悉的味道，即便耶列齊幾乎都維持著人形，卻免不了獅鷲身上的自古以來的野性。一種能令她安心放鬆的氣味。她感受到他的嘴唇擦過自己的顴骨，感覺到他臉上的傷疤摩娑而過，她不由得伸手，手指滑上他裸露的背脊，感受到他的肌膚輕微地瑟縮，她停在肩胛骨的位置上，以掌心輕撫，然後再向上，向上，直達他的後頸，稍稍地將他壓向自己。她抬起腿勾住他的腰際，當他們的唇瓣相貼，她睜開眼，感受到耶列齊眼中的熱意如烈陽籠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