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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魏辰星沒想過有一天還會再見到這個人。

　　「這裡挺安靜的，是可以聊天的地方。」待他們點完飲料，服務生離開以後，穿著打扮看起來不修邊幅的男人掃視了下咖啡廳的環境，似乎很滿意魏辰星選的地點。

　　雖然是中午用餐時間，但店裡只有幾組客人，男人特意挑了角落的位置，就是為了方便說話。

　　這麼久沒見，敘敘舊也是應該的。

　　魏辰星捧著放在他面前的水杯，像在看什麼有趣的事物一樣直盯著瞧，同時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劃過杯緣，以疏離的口吻直切重點：「學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如果男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魏辰星並沒有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淡定，相反地，他捧著水杯的姿勢僵硬，雙眼亦不敢直視前方，腿部肌肉更是因為緊張呈現微微緊繃的狀態。

　　「沒有什麼事的話就不能找你嗎？」坐在對面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往後靠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魏辰星，「你還是跟以前高中的時候一樣，長得很好看。」應該說更好看了才對。

　　以前學生時期感覺還有些青澀，如今模樣沒變，氣質倒是更成熟了，舉手投足間還有點性感，看來被男人滋潤得很好嘛！掛在羅建煒臉上的笑透出一絲嘲諷與輕蔑。

　　也許是男人的目光太過直接，為此感到不適的魏辰星終於抬起頭看他。

　　──那個在高中時期曾經和他交往過，卻在被家長發現後直接跟他分手的學長，羅建煒。

　　「學長看起來倒是跟高中時很不一樣。」魏辰星冷淡地說。

　　分手後他沒再和羅建煒聯繫過，對方也一樣，只是後來聽認識的學長說他在大考失利，沒有進理想的學校，再後來的事魏辰星就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了。

　　當時魏辰星原本還想再面對面跟對方好好談一次，但最後一次通話羅建煒跟他提分手後，就再也沒接過他的電話，對於這樣單方面的宣告分手，魏辰星除了感到受傷與憤怒，更多的也只有無可奈何。

　　他也不是沒有自尊心的人，對方做得那樣絕，難道他還要貼上去糾纏嗎？

　　那是魏辰星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和同性交往，同時也是他第一次明白，感情這種事，只要其中一方說不要，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他不怪當時東窗事發就馬上捨棄他的學長，只是對於自己無法釋懷感到不甘心而已。

　　如今看到羅建煒鬍子沒刮乾淨，衣服領口佈滿點點污漬，絲毫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魏辰星也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沒想到對方在聽到他說的話後立刻變了臉色。

　　「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羅建煒的語氣充滿令魏辰星感到莫名其妙的怨懟，「你是什麼意思？」

　　「要不是因為分心跟你交往，我的成績會往下掉嗎？要不是因為你沒收好照片讓家裡的人發現，我會因為這樣被我爸看不起，到後來甚至斷了我上大學的金援嗎？」像是要宣洩多年的不滿，羅建煒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引得來送飲料的服務生不敢貿然上前。

　　「學長，這裡是公眾場合，請你冷靜點。」

　　察覺自己的情緒過於失控，羅建煒深呼吸一口氣，神色僵硬地朝服務生笑了下。

　　「您的美式咖啡，您的英式鮮奶茶，餐點都到齊了，請慢用。」說完，服務生便快步離開。

　　魏辰星拉過自己點的奶茶，撕開糖包倒了一些進去，拿起湯匙輕輕攪拌了幾下。

　　聽完剛才羅建煒說的那些話，他竟然絲毫沒有生氣的感覺，只覺得荒謬。

　　他居然喜歡過這種人？魏辰星自嘲地笑了起來。

　　「學長，」端起奶茶喝了一口，魏辰星從見到羅建煒就緊繃到現在的精神終於放鬆下來，看向他的眼神也堅定了不少，「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一句都不認同。」

　　「跟我交往時你的成績是往下掉了，但後來你可是以『大考在即，沒有多餘的心力放在處理感情的事情上』單方面跟我分手的，所以成績不好你自己應該負全部的責任，關我這個被分手的人什麼事？照片被家人看到是我的疏忽，但我承受的後果並不比你少，你說你被斷了上大學的金援，我又何嘗不是被我爸斷了父子關係。交往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出事了卻要我一個人承擔，我是你買的保險嗎？」魏辰星一字一句說得明白，當年承受過的，他不會再承受第二次。

　　回應完羅建煒剛才咄咄逼人的質問後，魏辰星舒坦地吁了口氣，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好看的唇彎起一抹弧度。

　　「學長，你還記得當初是你先對我示好，我們才開始交往的嗎？」魏辰星用輕快的語氣問，接著話鋒一轉，第一次以嘲諷又尖銳的態度跟眼前的男人說話，「如果你沒有想過你喜歡男人的事，有一天會被其他人發現，你當時就不應該來招惹我。不對⋯⋯你就不應該喜歡男人。」

　　魏辰星從來沒有用這麼冷漠的眼神看過他，也沒這樣對他說過話。羅建煒愣住了。

　　「如果學長想說的就只有這些，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說著，魏辰星將喝沒幾口的奶茶推到一旁，準備起身離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請學長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是你吧。」羅建煒突然說。

　　「什麼？」魏辰星皺起眉，沒頭沒尾的，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和謝暮傳緋聞的人。」說這句話時，羅建煒的神情一派輕鬆，緩緩喝了幾口送來的咖啡，當作是拿回這段談話主導權的慶祝，順便觀察魏辰星的反應。

　　魏辰星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整個人都僵住了，但還是強迫自己鎮定地回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想知道八卦新聞的話去網路上找吧，我對那些沒興趣。」

　　「哈哈哈！」聽到魏辰星這麼說，十之八九確定是他的羅建煒得意的笑了出來，「魏辰星，你忘記當初我們每天睡前都在講電話嗎？聽到你接起電話發出的第一個音，我就知道那個人是你了。」

　　糟透了。

　　魏辰星想維持臉部表情，但卻怎麼樣也無法控制，此刻他的心情比當初被分手還糟。

　　「說說吧，你是怎麼釣上謝暮的。他是明星，賺的錢應該不少吧？」羅建煒翹起腿，無視魏辰星愈發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繼續說，「你現在住的地方該不會也是他送的吧？如果把這件事爆料出去，你覺得會怎麼樣？標題可能會被下什麼大明星的祕密情人是花店老闆，或是花店老闆怎麼網住大明星的心。」

　　「不怎麼樣。」魏辰星說，語氣由裡到外都透露著冰冷，「你下的標題爛透了。想爆料就去爆料吧，以謝暮今時今日的地位，還有經紀公司的法務，沒有證據應該沒有人敢亂爆料。我要回去工作了，沒時間陪你在這裡瞎耗。」

　　「等一下。」羅建煒站起身，突然上前抓住魏辰星的手，「他就這麼好嗎？」

　　「放手！你⋯⋯」羅建煒的力氣意外的大，魏辰星想掙脫卻掙不開，又不想在這種地方引起騷動，只好被迫聽對方繼續說。

　　「回答我，他就這麼好嗎？你以前明明就對那些明星、偶像什麼的不感興趣，現在居然跟一個演員在一起，是你勾引他，還是他包養你？」

　　「包養？」因為荒謬，魏辰星忍不住笑了出來，但他的內心燃起一股不小的怒火，並透過眼神準確傳達出來。

　　「你根本就不知道謝暮是什麼樣的人。」魏辰星憤怒地說，「你問他就這麼好嗎？是，他很好，他比你這種人好不知道幾百倍！只要他不放手，我這輩子就會纏著他，你滿意了嗎？」

　　很久沒發這麼大的火，魏辰星感覺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

　　發覺箝制他手的力量變小了，魏辰星趁機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從錢包掏出一百塊拍到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魏辰星離開的身影，羅建煒笑得更加張狂。

　　「滿意了嗎？當然滿意。」說著，羅建煒將放在自己胸前的錄音筆拿出來，放到了桌上，接著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是我⋯⋯嗯，拿到了⋯⋯放心吧，我刻意激怒他，效果絕對好。跟我說地點吧。嗯⋯⋯嗯，好，知道了。」掛斷電話後，羅建煒悠閒地端起咖啡繼續喝，直到飲料見底才起身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他的目標並不是魏辰星。



　　結束早上的電台節目，謝暮又趕到公司，和法務及公關討論目前緋聞傳的情況。由於傍晚還要去參加一個導演舉辦的座談，地點又在其他縣市，謝暮掌握情況後便準備離開，然而前腳剛踏上車，背後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謝暮！」

　　謝暮收回腳，轉頭回望，一個不修邊幅、脖子上還掛著相機的男人諂媚地笑著朝他走來，身為助理的方曉寧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擋在謝暮身前。

　　「不好意思，接下來謝暮有私人行程，不方便接受採訪。」

　　「我不是來採訪的。」男人說，「我是來提供消息的。」

　　聞言，方曉寧頓時不知道怎麼反應，只好回頭看謝暮。謝暮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先退開，自己上前一步詢問：「我想我們並不認識，不知道你口中的消息是指什麼？」

　　「魏辰星。」只這三個字，就讓謝暮收起了禮貌性的微笑。

　　魏辰星⋯⋯不是花坊店長的名字嗎？注意到謝暮臉上沒了笑意，方曉寧半是疑惑又半是擔憂。

　　「要在這裡談嗎？也不是不行。」男人張望了下四周，似乎對於要談的事情勝券在握。

　　「上車吧。」謝暮說，接著轉頭看向方曉寧：「你請周大哥先下車，我單獨跟這位先生談談。」

　　「單獨？」方曉寧瞪大眼睛，「可是暮哥──」

　　「沒事，你們都在外面，他不會對我怎麼樣。」謝暮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可是暮哥，你的表情看起來想對他怎麼樣。方曉寧嚥了口唾沫，默默在心裡想。

　　兩人一前一後上車後，車門就被關上了，方曉寧不知道他們在裡面談什麼，更不知道談得怎麼樣。

　　十分鐘後，車門被打開了。

　　「那我就等你的答覆了，謝先生。」說完，男人似乎很愉快地走了。

　　方曉寧和司機對視了一眼，兩人十分有默契地撇過頭、上車。

　　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有時候不是眼睛該失明，就是耳朵該聾，更多時候是兩者皆是，最後得把自己變成啞巴。

　　謝暮沒有開口，方曉寧便不敢多問，因為剛才謝暮的神情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從他當助理以來，從沒見過謝暮露出那樣的表情。

　　「小方。」沉默了一個行政區、一條高架橋，謝暮終於開口了。

　　「是？」方曉寧頓時正襟危坐。

　　「今天的事不要讓魏辰星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他是啞巴。

　　「還有──」

　　「嗯？」

　　「你之前說過，你有一個當駭客的朋友，是嗎？」

　　「呃⋯⋯對。」方曉寧愣愣地看著謝暮。

　　「方便請他幫我查一個人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暮哥，我當初跟你說有需要的時候可以找我，你說違法的事情不能做啊！方曉寧在心中吶喊。

　　「暮哥是想找剛才那個男的？」

　　謝暮點點頭，將一張名片交給方曉寧，接著轉頭看向窗外。

　　透過車窗的反射，方曉寧看見謝暮的眼神變得森冷。

　　到底怎麼回事？方曉寧愣愣地收回視線，低頭查看剛才謝暮交給他的名片。

　　康娛週刊⋯⋯記者⋯⋯羅建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