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老圖書館〉

「……哇。」

「你以前沒來過這裡嗎？」

「沒事不會特別想去不能借書的圖書館嘛。」

亞西爾捏了捏她的手。倚著情人的肩膀，Ｋ向上望去──由鋼架守衛的精裝古籍砌成一面面書牆，吊燈懸掛半空，天頂的壁畫繪有許多人物與符紋，兩層樓高的掛毯迤邐而下，圖樣精巧如工筆畫作；她正瞇起眼睛，亞西爾將一副小巧的望遠鏡遞到她眼前。

「你怎麼會帶這個？」

「秘密。」

相視一笑，她就著鏡片仔細端詳壁畫，放下望遠鏡時還有點依依不捨，「你想去哪裡？」

「你來選吧。」

亞西爾展開入場時拿的摺頁，Ｋ看了看，指了兩間展覽廳。

相偕走過一排排玻璃展覽櫃，她隨亞西爾佇足在一座形狀有些像人面獅身像的埃及石雕前。它本應守候在尼羅河畔，誰知會流落到千年後的新大陸上；黑石刻的雙眼望向前方，底座刻著的象形文字不知是要訴說什麼，或許亞西爾知道──「深井」上有些上古文明的狂熱愛好者，但Ｋ自己僅止於周末夜裡跟男友窩在沙發上看探索頻道紀錄片的程度。

她仰頭看向亞西爾，只見他俯下身，聚精會神地端詳著雕像，凝視著那雙沒有瞳仁卻望向永恆的眼睛，彷彿想看見千載前的天光倒映；一時興起，Ｋ模仿他的神態，開始觀察起自己的戀人，儘管她熟悉他的全身──深邃如海的眼眸、染上薄雪的髮際、曾被陽光吻遍的肌膚，當她的手指滑入對方指間，那男人本能地回握，暖意自相貼的掌心流遍全身。

視線交會那一刻，他問，「都看完了？」

「差不多。」

隔壁廳裡是普契尼的特展，身穿中國軍服的木製模特兒守在兩側，中間則展著一襲牡丹紋樣的廣袖長裙──Ｋ想到的卻不是那曲著名的茉莉花，而是杜蘭朵公主在先祖墳前從低迴到高亢的獨白，劇院包廂裡冰冷的空氣，還有亞西爾披在她肩頭的大衣。那是她第一次看歌劇。

眼前的紙張邊緣早已捲起，色彩泛黃，多番塗改的墨跡濃淡不一；指尖離玻璃只有一寸之隔，亞西爾看著櫃中攤開的手稿，她簡直能讀出他的思緒：要是能翻翻看有多好。樂譜在亞西爾家中是不缺少的，ＣＤ收藏櫃比人還高，還有乾燥櫃裡的黑膠唱片──還記得那一次她隨手拿了張沒有標籤的ＣＤ放進播放機裡，傳出來的卻是一串電吉他的獨奏，她才知道他也喜歡金屬樂。想到這裡，Ｋ微微一笑。

離開展廳時已經將近傍晚，咖啡廳的人不多，他們選了玻璃牆邊的位置坐下，點了蛋糕和飲料。攪拌著摻冰糖的紅茶，Ｋ問，「找到靈感了嗎？」

「有一些。」切下一塊巧克力蛋糕，亞西爾望向窗外，暮色在他頰邊鍍上一片金紅。

「跟那個雕像有關嗎？」

「算是吧。」他笑了，「還有力氣的話，晚上陪我去書店看看？」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