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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舞鞋、


清光忽然意識到自己很少在村裡看見紅鞋。

村裡人們的鞋子幾乎都是黑、白、棕色的，樣式也都是相同的簡約平底鞋，就連他自己的黑色高跟長靴還是生日時村裡鞋匠為他特意打造的，特別精緻漂亮，他也一直好好愛惜著。

但到底為什麼沒有紅色呢？明明鮮豔又美麗。

意識到這點的清光不由得有些納悶，冷風吹過來，他攏緊了脖子上的紅圍巾，反觀他的好友，只是打了個噴嚏後繼續手上的動作，看起來完全沒被寒冷的天氣給影響到。

在他把自己的疑惑跟對方說了之後，安定毫不留情開口：「比起那個問題，你要不要先來幫我！乾花要被吹走了！」

清光回神這才發現眼前一大盤曬乾的玫瑰都快擺脫安定阻攔的手飛向自由，連忙伸手一起幫忙，嘴上卻仍然說著：「知道了、知道了！」

這些玫瑰都是附近森林裡的野玫瑰，他們在等花盛開後都會像這樣將它們採集起來曬乾，最後送人泡成花茶。

在送乾花的路途上，清光因為先前的問題而特別注意周遭走過的村民的鞋，果不其然，沒有紅鞋。

安定注意到他的視線，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因為紅色是血的顏色吧，穿著紅鞋就像是腳被砍斷了之後血把鞋子染紅的樣子。」

少年用很平靜的表情說出很可怕話語。

「你啊——」

清光剛想說什麼，但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走進那間木製小屋，他們熟門熟路把花籃放到屋內桌上。

作為屋主的少女早就抓好了他們會來的時間，在他們進屋時就端出花茶，霎時溫暖的玫瑰香充盈屋內。

「辛苦你們了。」

兩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雙雙拿起屬於自己的茶杯。

「和泉守跟堀川呢？」

「他們今天進了城買東西——」安定跟香紀回覆之際，清光視線餘光掃到了什麼，端起茶湊近樓梯旁的櫃子。

透過玻璃窗，他能清楚看見櫃裡最上層擺著的紅鞋，鞋面繡著一些可愛的花樣，一看就是香紀的手法。

他的動作也引來香紀的注意，她向對方投以矚目，對方在接受到視線後開口：「我沒事，只是突然看見紅色鞋子——」

接著清光把自己今天的觀察和問題都說了出來。

香紀聽見問題後，思忖片刻，最後跟他說了個故事。

——從前有個少女，她十分喜愛自己的紅舞鞋，甚至連到教堂禱告的時間都在想她的鞋子，也相當喜歡穿著那鞋起舞。

但有天她受到了詛咒，鞋子開始自行舞動，她就這麼不受控制一直跳下去，連家人的喪禮也錯過了，懊悔至極的她請路過的劊子手斬下自己的腳，從此少女便戴上了拐杖與義肢，日日懺悔，直至獲得救贖的那一天到來。

聽完了這個故事，清光與安定第一反應是低下頭去看香紀的腳——畢竟藉著他人的身分說自己的故事實在太常見了。

香紀也不覺得冒犯，將自己完好無損的腳在他們面前踩了踩地面，兩位少年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頗為無禮的舉動，紛紛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彷彿上面有什麼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這只是個故事，但總歸不吉祥，所以村裡人才不怎麼穿紅鞋吧。」她這麼解釋。

幾刻後，香紀把自己織好的圍巾交給二人，清光翹著嘴角立刻圍上，也不忘跟安定一起幫今天缺席的兩人拿他們的份。

送走客人後，屋內的玫瑰香所剩無幾，香紀往杯裡再沖了一次熱水，芳芬香氣隨著熱氣騰起。

其實村裡不穿紅鞋，除了上面的故事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紅色代表強烈慾望，而這份慾望不被允許出現在女性身上。

清光這樣的少年穿紅色會被稱讚，可女孩子穿紅色往往就會被非議。

她小時候不懂為什麼大人們要拿完全不同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孩子，長大後她才明白了這裡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

可那又如何？

香紀從櫃裡拿出那雙紅舞鞋並將它穿上，鮮紅的色彩與自己暗藍色的長裙對比格外明顯。

她依著曾經見過的場景，沐浴著玫瑰香翩然起舞，裙襬翻袂宛如海浪，而紅鞋成為了穩定的礁岩。

這是她的固執，也是她的小小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