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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又利己的夢(3)

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的班導。不死川實彌看著那位國文老師自我介紹時，寫在黑板上的名字令他心跳加速：不死川玄彌。
　　和自己同樣的姓！而且全名只差一個字而已！
　　他不記得大哥哥的名字。說不記得也不對，印象中大哥哥根本沒和他說過自己的名字，他就大哥哥、大哥哥的叫，直到事件後在用來尋找線索的報導中才找到「少年Ｓ」。
　　老師的姓和自己一樣，當然羅馬拼音的開頭也是Ｓ，這樣能算線索嗎？只有這點還是太薄弱，年紀也是重點……
　　「老師，請問您有沒有喜歡的人？」
　　「老師，請問您今年貴庚？」
　　「老師，您的臉……」
　　自我介紹完也點完名後，不死川玄彌老師開了個交流時間給學生們發問。學生們七嘴八舌的連環提問，像是沒料到同學們會這麼踴躍提問題，剛開始還有些愣住，但還是笑著一一回答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２４歲、單身、臉上的傷疤不是傷疤，是胎記、連絡的ＬＩＮＥ群組已經加了，還有……」放學回家後，不死川實彌把今天蒐集的班導資訊整理起來，記錄在用來貼剪報的筆記本裡，記好後再看一遍忍不住趴在桌上嘆口氣：還有其它好多想問卻沒問到的事。
　　老師是本地人嗎？有在Ｘ市住過嗎？會做飯嗎？拿手菜是甚麼？不過這些問題似乎也不是可以在公共場合問的，太莫名太探人隱私，又不是在相親或偵訊。說起來不過就是臉上的胎記像疤又在同個位置，就覺得對方可能是那個人的念頭也太草率，不過……
　　『我臉上的不是傷疤是胎記，我不是不良少年。放心。』
　　『臉上的是胎記，老師沒當過暴走族，大家放心。』
　　真的不是嗎……？
　　「哥哥，吃飯了！」房門外傳來妹妹的呼喚，只是想事情而已，沒想到時間過去的這麼快。
　　「馬上過去！」幾年後他多了個手足，現年七歲的貞子。
　　今天父親難得沒有加班，晚餐的餐桌久違的一家四口團聚。
　　「上高中的第一天感覺如何？」父親喝著味增湯，開了個話頭。
　　「感覺還好，跟上國中沒甚麼差別。」實彌還沉浸在思考餘韻，老實說出自己的感想。
　　「真的嗎？高中很無聊嗎？」對於他不鹹不淡的感想，貞子有些失望。
　　「那貞子今天開始上的小學，開心嗎？」實彌反問同天開學的小一新鮮人妹妹。
　　「開心啊！」小女孩漾出燦爛笑容，顯示出她度過了愉快的一天。
　　「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很快你就會畢業上大學了。」
　　「實彌今天才高中第一天，老公你會不會想太遠？」
　　「已經是高中生了，接下來人生的階段可是會越來越快的，就算才高一也不可以太鬆懈。」爸爸還是說出了有點煞風景的告誡。
　　「知道了。」印象中那段時間，為了偵訊爸媽好像有去見過大哥哥，但詳情卻對他隻字不提，只有在問他那一個禮拜間發生的事的時候，才會稍微鬆口。他們會記得大哥哥的長相嗎？不知道拿老師的照片給他們看會不會有反應……不行！在想甚麼？！不管是認出來還是沒認出來，都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結的！
　　沒認出來的話頂多隨便解釋唬弄過去就好；但認出來的話等於會給老師帶來幾乎是社會性死亡的麻煩，做父母的應該不會希望曾經誘拐（其實沒有）過自己兒子的人，在兒子念書的學校任教吧？
　　事件過後的好一陣子，父母幾乎是開啟了跟過保護沒兩樣的模式。像是搬家、接送他上下學、和同學相比早了許多的門禁時間等……因為自己有錯在先，所以他沒辦法有效的表達抗議。這樣的狀況直到妹妹出生後才稍停，後來都轉移到貞子身上了，她還小也是部份原因。
　　為了一己之私的目的給老師帶來麻煩的話，跟小二時的自己有甚麼兩樣？一點長進都沒有！
　　「哥哥。」
　　「嗯？」
　　「我還想吃炸雞塊。」
　　「那這塊給妳。」把自己盤子裡剩下的那塊炸雞夾到妹妹的碗裡。
　　「謝謝哥哥！」
　　「不會。」再想想別的方法好了，反正時間很多，有的是機會。
　　
　　「時間很多，有的是機會……？」好像也不是這樣。開學超過一個半月，櫻花已經落盡，期中考都結束了，除了上國文課和班導時間能看到不死川老師外，下課時間不是不見人影，就是在教職員辦公室幫其他學生解惑和辦公。就算去國文準備室想碰運氣，也是和在辦公室一樣的情景，根本就抓不到問那些問題的時機，原來老師是這麼忙碌的職業。
　　雖然充分體認到不死川老師的辛勞，但不知為何一直有種違和感在不死川實彌胸中揮之不去，直到沒多久後他就發現那個違和感的源頭。
　　某次下課的時候和其他同學一起去找不死川老師問課題，結果老師面對其他同學都是直視對方，唯獨輪到他的時候眼神卻開始閃爍，明顯的程度還讓其他同學擔心起老師的身體狀況。
　　在那之後他注意到每次和老師對上視線時，對方總會迅速的別開頭。沒事卻不小心對上視線的尷尬他可以理解，但直覺告訴實彌：『絕對有什麼！』
　　這樣的感受一出現，他就更想弄個明白。
　　「我幫你。」午休時間攔下剛把班上同學的國文作業都收齊的國文小老師，實彌把他手裡的作業簿全部撈走：「我來送去不死川老師那裡吧。」
　　「可是這是國文小老師的工作……」有人願意幫忙是很好，但都丟給不是負責的人好像不太好。「你幫我拿一半就好？」
　　「沒事，我剛好有些問題想請教老師，幫你只是順路而已。」沒等對方來得及回應，丟下一句：「交給我吧。」不死川實彌大步流星的朝國文科準備室邁進。
　　「……謝謝？」不知為何不死川同學總是很熱心的幫他，國文小老師還是對著他的背影道謝。
　　國文作業都會送到該科的準備室，因為不死川玄彌老師習慣在這裡準備教材和改作業考券，到國文準備室的時候裡面正好沒人在。把作業安置在辦公桌上後，不死川實彌坐上那張灰舊的雙人沙發，環顧這個充斥舊紙墨氣味的無人空間，正午的陽光讓室內即使沒開燈也不覺得陰暗。之前他也有來這裡幾次，但不是像現在一樣撲空，就是老師被其他學生包圍，不死川老師的人氣在學生中蠻高的，而且不分男女。而人氣高的理由非常一致：反差萌。
　　Ａ子：明明臉很兇狠，卻是個有點笨手笨腳的暖男。而且老師很溫柔、很高、身材很好，笑起來很可愛！
　　Ｂ雄：剛開始以為不死川老師是個恐怖的人，但其實很溫和很有耐心，重點是老師做的點心很美味。
　　有一次不死川老師幫家政老師代課一週，明明材料都一樣，結果老師示範製作的餅乾點心是最好吃的，還在各班級間掀起一陣搶奪戰。老師做的餅乾真的很好吃……說到餅乾，忘記把便當一起帶過來了，看樣子這次還是撲空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不、死川同學？」準備室的門無預警被打開，進來的人正是心心念念的國文老師．不死川玄彌。老師一看清坐在那裏的學生是他，瞬間愣了一下，但立刻恢復正常：「課堂上有甚麼不懂的地方嗎？」
　　「那個、就是……」終於只有他和老師兩人，現在就是機會！直接問嗎？該從哪裡問起比較好？要怎麼問才不會太唐突失禮？！「老師！我想知道……」
　　「你是想知道該怎麼從文中理解作者心境這一塊嗎？」
　　「咦？啊……」
　　「這次考試的結果，你丟分的題目幾乎都集中在賞析的部分，這點真的很可惜。」看樣子老師當他是來問課題的。
　　「是的……」和其他科目相比，實彌的國文成績確實偏中下，因為他實在無法選出所謂正確的作者的心境。總覺得他的感想和作者的想法總是大相逕庭，因此國文這科他都是靠硬背課文和漢字搶分，但閱讀測驗賞析相關的題目就一字訣：猜。
　　雖然這點也是想解決的困擾，但現在的首要目的不在於此。
　　「這一塊的訓練方法，我建議最好是多看課外讀物，平常空閒的時候多少看一點，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慢慢的培養出習慣就好。」不死川老師翻找旁邊的書架，拿出一本小說《銀河鐵道之夜》給他：「雖然老套，但宮澤賢治一直都是不錯的選擇。」
　　「老師，您是不是在躲我？」
　　「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有點這麼覺得……」搞砸了！問這什麼蠢問題？！但也只能順勢下去了：「我做錯了什麼嗎？」
　　「如果我某些沒自覺的言行讓你感到不舒服的話，我先道歉。」不死川老師的神情有些訝異，但還是先吐出帶著歉意的話語：「但不死川同學真的沒有做錯什麼，不要想太多。」
　　「不是的，我不是要老師道歉，我只是想知道……」話還沒說完，一道咕嚕宛如地鳴的巨響衝入兩人之間，整整三秒的長鳴從實彌的肚子方向傳來。
　　「還沒吃飯？」老師應該也是被那聲音嚇到，兩秒才回神：「你沒有準備午餐嗎？」
　　「……我便當放在教室。」他覺得血液似乎都往頭頂衝了，只有臉皮的溫度在升高，好丟臉……
　　「這個給你。」老師從抽屜翻出一包看起來像手工雞蛋糕的點心，「可以先墊一下。」
　　「這是老師做的嗎？」香甜的氣味讓實彌眼神一亮，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
　　「昨天做太多了，我很不會計算材料分量，常常做超過自己要吃的量，還好其他老師願意賞臉幫忙解決。」抽屜裡看起來還有好幾份同包裝的點心，看樣子的確是要拿來送人的。「不嫌棄的話，要再拿一個嗎？」
　　「謝謝老師！」接過那兩袋點心，實彌已經開心到忘記來這裡的目的。
　　「那真是太好了，不要告訴其他人喔。」不死川老師笑著揉了一下眼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少年的頭：「快回去吃飯，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老師。」
　　「嗯？」
　　「我國文會加油的。」
　　「慢慢來就好，如果是不死川同學的話一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