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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謠言在藍色監獄內開始以病毒式散播開來。
“在這個禮拜因為土星運行到⋯⋯所以⋯⋯總而言之,男性們將會在本週五夢到令自己最恐懼的事情。”
在藍色監獄中的多數人對此都採取懷疑的態度,少數人因為本身性格關係而半信半疑著,但也有不少人甚至對這個謠言嗤之以鼻。
糸師凜:哼,要我相信這種話?等到金髮蟑螂鬚被我殺死的那天吧。
凱撒:就算真的會發生好了,但你說恐懼嗎?我才沒有恐懼的事情呢?要是夢到我把世一吞掉的未來那就更好了。
凪:0x0
凪抬起頭勉強看了一眼後又繼續低頭玩手機遊戲。
千切:恐懼的事情?我現在最恐懼的就是再也跑不動吧,但我早就已經有要跑斷腿的覺悟了,就算真夢到,那也只是夢到罷了。
國神:我沒有什麼好恐懼的了。從敗部復活的我,還能有什麼會讓我畏懼?
馬狼:⋯⋯我才沒空管什麼狗屁謠言。
二子:恐懼?我不認為有什麼比學姊突然斷頭來恐怖。(*魔法少女小圓)
黑名:⋯⋯不怕、不怕、我才不信那種謠言。
玲王:空穴來風的事情,你以為我會相信?與其探討會不會發生,不如研究怎麼賺更多的錢。
蜂樂:最恐懼的事情嗎⋯⋯但我上次就已經讓自己不再害怕了喔。
冰織:恐懼⋯⋯現在除了被迫離開藍色監獄以外,我已經沒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了喔。
內斯:我不相信喔,凱撒也肯定不會相信,不過如果世一能因為做了噩夢而哭出來,那我會很開心的。
雪宮:⋯⋯我只相信我的信仰告訴我的事情。
才剛從訓練室出來要去食堂吃飯的潔世一,是從突然來訪的七星口中得知的。
根據七星所述,P.X.G那邊的的幾位選手根本不把這事當一回事,尤其是糸師凜與士道龍聖。
潔世一思考著七星告訴他的謠言內容,沒有馬上就做出回應。
恐懼嗎⋯⋯
潔世一看著眼前這個眼神雀躍,像是在等著他給他摸頭的小狗的七星,下意識就伸出了手拍拍七星的腦袋。
潔世一:謝謝還特別申請來拜塔告訴我這件事情。
心滿意足得到了摸頭獎勵的七星興高采烈地沒跟潔世一告別,就飛一般地跑不見了。
潔世一看著七星離去的方向,思考著謠言的事情。
他到底害怕什麼呢?
害怕不能繼續踢足球?
害怕再也不能進球?
害怕看不到爸爸媽媽?
潔世一想了想決定還是讓這件事順其自然就好,現在還是趕快吃個飯,就要接著繼續下午的訓練了。
然後一切並沒有那麼簡單,就如同謠言所述,一到當週週五晚上,不論先後,只要回房且入睡的人都齊齊做了夢。
就算平常從不做夢的人,也在閉上眼入眠之時,開始做了夢。


「……嗯……」
一絲絲像是貓叫的聲音正誘使著聽到聲音的雪宮想要上前去一探究竟。
四周是熟悉的城市街景,雖然不是藍色監獄那無趣單調的景色,但這並不妨礙他去找尋貓叫的源頭。
「是貓嗎?」認真判斷著聲音來源處的雪宮疑惑地想著。
是不是有受傷的貓倒在前面的路上。
正向前走著,雪宮就聽到更撓心撓肺的貓叫聲,搔著他的心尖,讓他莫名其妙的臉熱了起來。
「……」雪宮捂了捂脖子,感覺到自己正在發燙。
太詭異了。
那個貓叫聲……等等──
雪宮這才意識到該不會那個是貓在發情的聲音,但已經來不及了,雪宮一轉身到了暗巷之中,就見這沒有燈光的巷弄中,沒有像是貓的生物。
唯一,是那個背影熟悉的人將腿纏上身前的人的腰窩,還有不知道是因為光線不足還是什麼原因,總而言之雪宮看不清長相的傢伙,正抱著自己熟悉的那人,低喘著氣。
那個貓叫……
雪宮顫抖著身子,但雙頰還是忍不住染上了粉色。
那個貓叫是他的……喘叫聲吧。
雪宮想要逃跑,在暗巷中的兩人正在激烈得完全沒注意他之前。
但他的腳像是被強力膠給固定住,想要拔腿就跑卻動彈不得。
想要不去看兩人正歡好得令他嫉妒的畫面,但臉卻怎麼也無法動不了,想要閉上眼睛卻更清晰得聽見那撓心撓肺的喘息聲。
為什麼啊……
手是唯一還能動的部位,雪宮像是要握出血一樣的大力握緊著,沒有特別留長的指甲幾乎都要滲出血,卻還是沒能讓自己感受到一絲疼痛。
因為眼前被人抱著,那背影的主人,是他望眼欲穿也想抱緊的那個人。
雖然他只希望能被那個人看一眼就好,其他的都不奢求,但要他看著那個人被其他人所進出這種事情,他根本無法忍受。
那種搔著心尖的喘息聲,每一次都像是喘在他的耳邊一樣的清楚。
為什麼啊。
為什麼被選擇的人,是那個傢伙,那個完全沒看過的人……
他不懂。
他也不懂為什麼全世界彷彿只有他聽見這麼清晰、這麼令人難耐的喘聲。
這時耳邊傳來了相當蠱惑心智的聲音。
“上前殺了他吧,雪宮,他可是一點都不在乎你,連你在背後都沒發現,做得忘我還不如現在就殺掉他,殺掉他、殺掉他、殺掉他……”
「殺掉他?把潔、殺掉……殺掉?」耳邊的聲音讓雪宮隨即就動搖了。
而手上突然傳來一個詭異的觸感,雪宮視線往下一看,是短刀。
短刀?
雪宮沒有多想,因為接著前方本來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下半身光裸的潔世一泛紅著臉轉過頭,眼神有些不屑的斜睨著自己。
「我以後再也不會在注視你了,雪宮,哪邊涼快哪邊去吧,別讓我看見你的臉了。」火熱的鼻息之間,潔世一啞著嗓子說著最冷漠的話語,完畢後又繼續抱上那不明人士的脖子,開始了下一輪的性愛。
這話意外的很有效果,雪宮緊握著手上的刀的握柄,而本來動不了的雙腿也突然間能抬起並邁步向前。
為什麼啊、潔,為什麼要這樣、他不奢望他也能被潔這麼偏愛,他只想著就算餘光也好,眼裡至少注視過他就好,順帶的施捨一點目光就好,為什麼要這麼無情的說再也不會將視線放到自己身上了?
為什麼啊?
他根本不那麼在乎潔現在在誰身下承歡,他只想潔再看看他一眼。
他不想潔那麼冷漠無情的無視自己,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人在乎了,再也沒有任何心靈支柱,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雪宮越是靠近潔的所在,內心對潔質問的慾望就越是按捺不住,耳邊傳來的“殺了他”的聲音就越是大聲。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雪宮看著那個觸手可及的背影,握緊了手上的短刀,大力但緩慢的嚥下了口水。
“殺了他──”
雪宮正抬起短刀要揮臂向前把刀鋒往前刺進去時,勾起了一抹釋然且滿足的笑容,「要我殺了潔?」
「那我寧願將它刺進我的心口。」讓那還在隱隱作痛的心窩,停止跳動。
這樣、就感受不到因為潔的冷漠而帶來的刺痛感了。
雪宮在倒於血泊,斷氣之前,只是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很渴望潔能看看自己的。
他可是在刺進潔之前,刺進了自己的心窩,潔這樣,會至少施捨他一次憐憫的目光嗎?

──希望下次再見,你能只看我就好啊。

拜塔某房內,說著只相信信仰的雪宮,此時正皺著雙眉,側著身,任誰看見都能從雪宮的表情判斷出這人絕對在做噩夢。
其實雪宮在入睡前,還是一直抱著絕對不可能會做那什麼奇怪的夢這一想法進入夢鄉的。
不過事實上雪宮在將短刀刺進心窩,迅速失去意識後的下一次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眼前是一如既往的樸素的天花板。
這裡是……藍色監獄內?
雪宮摸向了自己的心窩。
沒有傷口。
很好、剛剛那個就是一場噩夢。
雪宮的腦內浮現了“噩夢”二字後,這才想起不久前從別人那邊聽來的謠言,雙眸睜大面色慘白地將被子從身上推開坐了起來。
記得謠言是說“夢到令自己最恐懼的事情”啊,他難道,真的就那麼害怕潔不再看向自己了嗎……
雪宮再次將手貼上了剛剛將刀刺進去的位置,回憶著夢裡的所發生的事情。
啊啊、真的是受夠了,要是潔真的跟他說了那樣的話,他會真的想殺了潔嗎?
雪宮痛苦的將貼在心窩前的手掌握成拳頭,並揪著心窩前的衣服,從床上離開,低著頭走向了同房的另一處,潔世一的床邊。
潔、怎麼辦啊、怎麼會這麼痛苦──

這邊雪宮正痛苦著,另一頭——

「今天是放假啊……」
頭頂著明媚陽光與湛藍的天空,千切坐在室外咖啡廳的椅子上,手肘撐在桌子上,有些無趣的將腦袋靠在手心上,托腮望著遠方來來去去的人潮。
奇怪了、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千切不是很明白。
上次到這裡是跟日本U20比完,賽後跟潔以及蜂樂的聚會。
雖然明明在藍色監獄內就天天見面,但回到家裡躺在床上,滑著手機上與足球無關的內容,他覺得內心一點熱情都沒有。
他想見那些人,想再會會他們,想在球場上繼續奔馳,想為了他選擇的朋友們,為了自己,而將一度受傷的腿給跑斷。
所以能跟潔和蜂樂一起出門,即便只是坐在咖啡廳內喝喝茶,說說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能燃起他內心的火苗。
潔、跟他們,對他來說就是這麼重要。
千切再次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咖啡廳,突然腦中快速閃過幾個畫面。
那是早些時候在社群平台刷到的消息──
據說,這家店今天要推出限量花林糖饅頭。
熱愛這種點心的他,在刷到這個消息後就馬上確認自己行程並打著算盤要從藍色監獄內溜出來。
而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正坐在這邊百無聊賴的看著沒有變化的街景的原因。
千切看了下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間。
下午三時五十五分。
很好、還有五分鐘,預定開賣的時間是下午四時,時間一到,他就要馬上跑到店內排隊把架上所有花林糖饅頭給包下來,用上他在場上甩開所有對手的飛毛腿,絕對可以搶得到的。
千切是這樣想的,但事情才沒有這麼順利。
當手機螢幕的數字從五十九,跳到零零時,千切宛如通電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著店門口的方向跑去。
還沒踏進店門口,就見有個長得像極了凱撒的男子一手攬著像極了潔世一的男子,一手抬起擋在路中央攔在了他前進的路上。
凱撒跟潔?
不。
這應該是別人吧?
千切先是皺了下眉,雖然很疑惑這兩個人為什麼關係這麼好,也許是他認錯了,但他更在乎已經開賣的花林糖饅頭。
「你可以借過嗎?」千切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逼自己客氣地講出這話。
畢竟他完全不想對有著凱撒臉孔的人這麼禮貌。
「不行喔、雖然紅色的你跑得很快,但我可是先來的,對吧,世一。」
世一?
千切瞪著另一側的潔世一,看著這張如記憶中那般的臉孔,心中充滿了詫異。
這臉、這眼神也像到太噁心了吧。
「店家可不只準備你一人份的吧,讓我進去,後面剩下的也夠我買了。」
千切努力不去注視那張像極了潔世一的臉,只好全心全意的將火氣傾注在這個欠揍得如凱撒一般的人身上。
「喔?誰說會有剩下的?所有的花林糖饅頭都將被我包下送給我身邊的世一呦。」
用著凱撒那張臉,表現著凱撒最常展現的自傲神情,千切覺得他沒有朝他的臉揍一拳全都是因為千切自己的人品不錯。
當然還有吧,可能因為那個也被叫世一的傢伙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用那就算千切不敢往那邊看也感受得到的那火熱的視線的盯著自己,以至於他覺得他至少不應該在這個長得像潔的人面前動粗。
就算他只是長得像潔,又被叫做世一。
不能動用暴力、不能罵人的千切,只好用力的吐了好大一口氣來排解自己內心的火氣。
「祝你們最好吃到吐。」千切在內心積累的火氣快要爆發前,朝那個長得像凱撒的人比了個中指後,轉身離去。
氣死了、那個傢伙。
長得像欠揍就算了,說話也跟本人一樣欠揍,連行為也一模一樣的欠揍。
明明這麼欠揍了,那個像潔一樣的人卻還是沒有對他發火,真是讓他更火大了。
啊啊啊啊,這一切怎麼都這麼糟糕。
明明都從藍色監獄溜出來了,連花林糖饅頭都沒吃到就要回去嗎?
千切抓了抓自己紅色的長髮,焦躁的皺著眉。
還是……偷偷跑回去問看看店家還有沒有剩?
那個欠揍的傢伙應該只是故意氣走他的吧、應該不可能真的都包下來吧……
千切內心的理智與想吃花林糖饅頭的慾望正在來回拉扯著。
該回去買花林糖饅頭呢、還是一走了之,走了的話至少不會有被羞辱的可能性。
很難抉擇啊。
“中午可是都故意為了花林糖饅頭把胃空了個位置,真的要這樣空著手回去嗎?”
耳邊傳來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聲音,像是踩在了他內心最脆弱的點上,蠱惑著內心動搖的他。
他知道這個就是在蠱惑自己,讓自己絕對要回頭。但可恥的是,他被蠱惑成功了。
真的、憑什麼就因為那個凱撒就讓他空手回去啊!
千切一下定決心就轉過身馬上衝到了剛剛的咖啡廳,並從遠處確認道店員還在櫃台內,就抱持著滿腔的期待問了店員,但他卻只看到店員抱歉的向他搖了搖頭。
「……好,沒關係,謝謝。」千切咬了咬嘴角只是苦澀的笑了笑。
既然老天就是不想給他吃花林糖饅頭,那就不吃吧。
千切帶著絕望與失望的情緒,緩緩踏出了咖啡廳。
可正當他想努力隱藏住內心的失望的同時,就聽到耳邊傳來了那個讓他理智線斷掉的聲音。
「哎呀、這不是剛剛逃跑的紅色傢伙嗎,怎麼,你就這麼喜歡這個東西嗎?」
千切抬起頭憤怒的瞪著聲音的來源。
那個欠揍長得像凱撒的人靠在一旁欄杆上,提著一大袋的花林糖饅頭,身旁出乎千切意料的沒有那個長得像潔的傢伙。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啊、明明都被氣跑了還特意再回來一趟就為了這種東西?哼——」
“凱撒”話還未說完,千切就用著想殺人的氣勢向”凱撒”衝了上來,讓”凱撒”嚇得沒把話說完地渾身一顫。
“揍下去、揍下去,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讓他不敢繼續詆毀花林糖饅頭!讓他不敢繼續抱著像是潔的人!讓那張漂亮的臉毀掉!”
怒氣一上來,千切耳邊詭異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再加上注意到那個長得像潔世一的人也不在場,他內心想扁人的慾望直接衝破理智的防線,驅使著拳頭往那張臉揍下去。
「你要幹嘛?我──」”凱撒”也意識到了千切的舉動,然後就要往後退時,一個人影朝著”凱撒”手裡裝著花林糖饅頭的袋子衝了過來。
「唔──」
「欸?」
「等、等──」
三個人同一時間喊出了聲音。
凱撒驚恐又意外地看著被打倒在地的”世一”。
而那個“被叫做世一,長得像潔”的傢伙似乎想抱緊花林糖饅頭,但在被千切拳頭給波及到的當下跌倒在地,並壓毀了花林糖饅頭。
千切看著自己揍錯人的拳頭,全神顫抖著的看著那跌在地上,用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潔世一”,還有被壓扁的花林糖饅頭。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打了”潔”、又把饅頭給毀了?
拳頭上揍過人的觸感還隱隱作痛著,像是在提醒著他,絕對不能抵賴自己揍了潔世一的事實。
那熟悉的面孔還在眼前像是快要哭了似的看著自己,千切只感覺頭疼欲裂。
啊、剛剛就不該這麼激動。
剛對著”潔”與花林糖饅頭懺悔,千切忽然就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千切聽到從四周傳來的是平靜的鼻息聲,而不是該死的凱撒的說話聲。
太好了。
剛剛果然是夢。
一定是夢。
千切從床上坐起,看了下時間。
才半夜三點啊、突然睡不太著了。
千切將自己的拳頭伸到眼前,眼神微妙地盯著那個在夢裡揍到潔世一臉上的拳頭。
果然那一定是夢。
潔是不可能被凱撒抱著還不反抗的人。
而他也不是那種對著潔那張臉還揍得下去的人。
所以那一定是……夢?
欸?
想到這個關鍵字,千切瞪大了雙眼,回憶起之前聽到的謠言內容,瞬間就驚恐的屈起了雙腿,抱著膝蓋,全身顫抖著。
這、這……這也太可怕了吧。
千切望了一眼四周還在睡夢之中的室友們,開始焦慮了起來。


本來同在漫城的玲王,此時耳邊傳來刺耳的歡呼聲。
是的,確實是刺耳。
連那照在臉上的燈光都讓玲王覺得很刺眼。
站在綠茵之上,看著對手隊伍喜極而泣的圍在一起,玲王眉間的愁緒卻化不開。
為什麼而開始踢足球的,他已經快要忘記了。
上場是為了贏嗎?他不清楚。
看著周遭的隊友們跪在地上捶地痛哭著,他只覺得似乎需要一場雨來掩蓋自己似乎沒有跟隊友一樣萬念俱灰的情緒。
成為世界第一拿下大力神杯嗎?
曾經答應要與自己一起拿下世界第一的凪轉身向他人單膝下跪,袒露出他最真實的自我時,玲王就不再這麼幼稚地想著要和他人並行去獲取世界第一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本來一直尋求著凪的自己,就再也不去向凪要什麼了。
然後這一路上並不簡單,因為要成為世界第一本來就必定困難的刻骨銘心,但這確實是他希望的,靠著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世界第一的獎盃。
玲王再次看向那群獲得勝利而聚攏成一團的對手們,露出了一個稍嫌詭異的笑。
從藍色監獄出來後,為了擺脫凪帶給他的枷鎖,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樣的在場上瘋狂的踢著球,然後加入了一個沒有熟人的球隊,試圖要靠著自己去踢進世界第一。
可就如同當初想跟凪一起獲取世界第一那樣的幼稚,夢想很快破碎得連拼都拼不回去。
啊、他怎麼這麼沒用。一但離了凪,離了藍色監獄的那群人,他就什麼都辦不到嗎?
拋下還跪在地上難過的隊友,玲王笑得苦澀的準備走回休息室。
「玲王……」一個熟悉的讓他足以頓時馬上抬起頭看過去的聲音從休息室的角落傳了過來。
啊啊、他想起來為什麼自己在踢著足球、為什麼會因為踢輸了而難過了──
「……潔。」玲王咬了咬唇角,看著潔世一張開向他伸出的手臂,他不敢直視那樣眼神溫柔的潔世一。
他沒有資格接受這樣溫柔的目光。
他不但沒有踢贏對手,還……
「我一點都不覺得你踢得很差喔。」沒有因為玲王的卻步而放棄靠近玲王,潔世一放下手臂朝著玲王走了過來。
「……別說了,輸了就是輸了。」玲王垂在大腿兩側的手握成了拳頭,憤恨又難受的顫抖著。
明明潔、潔都來看他的比賽了,他怎能還輸得如此難看啊——
「我一點都不覺得你輸了喔,至少,你沒有放棄。」潔世一停在了他的腳尖前,伸出手將他的雙手用自己的手給包覆住。
「你還記得嗎,前幾年,我出了事後,是你給我希望、幫我找遍世界所有方法來治療我的,雖然現在的我還是只能看著曾經的隊友與對手在場上奔馳,但是你對我的不放棄,讓我還願意活下去的。」潔世一掰開玲王的拳頭,與玲王十指緊扣著,並拉到臉前輕輕吻著。
玲王感受著手指傳來那溫熱的吻,腦袋瞬間浮現出過往幾年的點點滴滴。
是啊、潔世一,那個曾經在場上最為耀眼的選手,曾經有機會成為世界第一前鋒的傢伙,曾經讓凪追在身後跑並把自己給丟下的那個潔世一,現在正親吻著自己的手指頭,親暱的像是兩人就是一對戀人。
“就像是戀人”?玲王勾起嘴角。
不,應該說,就是戀人。
在那個凪拋下自己,一去不復返後,他看向了凪眼中的人,潔世一。
一面對他奪走凪的事實感到憤怒及不甘,一面又對這個利己主義者感到羨慕及憧憬。
身為擁有巨額財產、擁有繼承人資格的他,本來完全沒把這樣平凡的人放入眼中。
就算知道潔世一從來就沒有心思要去奪走凪。
就算莫名其妙的就跟著他一起去唱了歌。
就算他不小心看著他帶著球跑過自己身側而呆愣著。
就算凪告訴他,他想把潔世一摧毀。
所以他靠近潔世一。
想要讓曾經的那個凪也感受到一樣的滋味。
努力和潔世一站在同一個世界。
想要摧毀曾經讓自己痛苦的凪。
想讓潔世一愛上自己。
內心的兩種雜音反覆的叫囂著,每分每秒的折磨著玲王。
心中想要注視、想要佔據潔世一的慾望越來越強烈,但回過頭才發現潔世一已經走得離自己越來越遠,而對凪的執著早就隨著對足球的熱愛一起被消磨得殆盡。
明明不愛足球,那為什麼還踢著足球呢?
因為潔世一的眼裡,只會有足球。
因為他喜歡潔世一,所以他還繼續踢著足球,即便對此再無任何熱情。
明明意識到了內心真正的想法後,可那個注定要成為世界第一個人早就到了他無法觸手可及的地方了。
潔……
他想要潔世一、就像曾經想要大力神杯那樣的想要。
可那個眼裡只有最強的人,哪會為了已經被拋下來、甚至對足球失去愛意的自己而停下來呢?
潔世一曾經對他說過“要成為選擇人的那方、不要等著被選擇”。
所以他選擇毀了他。
毀了他飛翔的翅膀。
毀了他的足球,毀了他的身體,毀了他的希望,毀了他的未來,毀了他的生命。
毀了潔世一。
在他要去成為世界第一的途中,讓他失去了一切,並在合適的時機,適時的遞出最難拒絕的善意,最後一步步將失去一切的潔世一的心靈,蠶食鯨吞;讓潔世一抗拒不了自己的溫柔,抗拒不了自己的親近,最後主動投入自己的懷抱。
這就是他對潔世一的狩獵,對潔世一的誘捕計畫。
事實上,潔世一此時此刻還用著溫柔如水的眼眸笑著看他,他確實完美成功的達成了目的──
用盡一切把蝴蝶的翅膀親手折斷後,再讓他心甘情願留在了自己的籠子之中。
這不是很完美嗎?
玲王用著痛苦又瘋狂的笑意與潔世一那溫柔的眼眸對視著。
就算是這樣痛苦且狼狽的自己,潔世一都會包容他。
所以就算他這麼卑劣的將他的未來給擅自奪走,他也不會怪他的,對吧?
玲王臉上的痛苦又加深了幾倍。
「玲王?身體還好嗎?是不是比賽時拉到哪裡了?」
溫柔得讓人罪惡感加倍的潔世一,還在替他擔憂著,可他一點都不值得潔世一這麼做。
「沒有喔……我只是想趕快回家抱抱你。」玲王將潔世一鎖進了懷中,將頭用力的埋進潔世一的頸窩中,不敢讓眼裡的罪惡感流露出來。
「那就回家吧。」沒有問玲王到底怎麼了的潔世一只是輕柔的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撫他不安的心靈。
可越是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善良,他就越是不安,不安他獨一人的溫柔會被奪走。
而這份不安,在下一秒,成為了真實。
「玲王,我跟你說喔,今天啊,凪他們來找我了──」
啊啊、不該啊,明明都為了將潔世一藏起來,而跑到偏遠無人知曉的地方了,為什麼他們還是來了──
玲王抱著潔世一的力道下意識地變得有些大,簡直就像是要把人給鑲進體內一樣的用力。
「……玲、王?」潔世一連掙扎都沒有,只是疑惑的問著。
如果你的生命就這樣停在這一秒,是不是就能永遠只屬於我了?
玲王並沒有把話問出口。
他不想讓潔世一知道他醜陋的嫉妒,不想讓潔世一知道他內心所有的陰暗。
在那一瞬間,玲王腦內飄過了一段記憶。
一段特別陽光、特別耀眼的記憶。
「潔,你會原諒我嗎?」站在陰影處的玲王沒敢抬起臉侷促不安的將手背在後背。
「你在說什麼呢,玲王。」站在窗前,陽光灑落在了潔世一那張笑臉上。
「拯救了失去希望的我的人,是你,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喔。」
就算是被你親手毀掉、也沒關係喔──
玲王在失去意識前,彷彿聽到了懷中昏倒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玲王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平凡樸素的天花板。
是藍色監獄的房間。
他回到了藍色監獄中嗎?
潔呢?
剛剛懷中的觸感這麼的清晰,這麽的真實,抱著潔世一的感覺還隱隱約約殘留在手臂上,可潔世一人呢?
玲王皺了下眉,覺得自己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他現在、到底是在哪裡?是什麼時候?
玲王翻了翻身找到了像是手機的存在。
欸?七年前?
不對──
剛剛那個是夢。
是夢吧?
他摧毀了潔世一把潔世一圈養在身邊,原來是一場夢啊。
玲王像是劫後餘生的反覆吐氣吸氣,像是對自己沒有做出那樣衝動的行為感到萬幸。
幸好只是夢。
他才不可能⋯⋯把潔世一的未來摧毀⋯⋯
不可能⋯⋯嗎?
等等、不對啊、難道他真的對潔世一有這種想法嗎,他不應該只是絕對潔世一很厲害而已嗎⋯⋯
夢裡抱著潔世一的觸感再次復甦,像是在嘲笑玲王此刻的想法。
那樣真實的觸感⋯⋯真的是夢嗎?
玲王雙手交叉覆蓋在夢裡潔世一貼著的地方,回憶起夢裡的種種——
等等、夢?
這個關鍵字出現在腦海中央,玲王想起來那個被自己視為笑話的謠言。
「夢到最恐懼的事情。」
玲王用力的揪住了自己的被單,驚恐萬分的從床上坐起後,正低著頭思索這件事時,眼角餘光發現另一頭千切的床位上,千切像是歷經噩耗後還在餘韻中恐懼,雙手抱膝低頭顫抖著。
該不會、千切也夢到了吧、那種該死的夢。
腦中飄過無數與潔世一擁抱的畫面,不禁讓玲王在羞澀之餘,也有些好奇千切的夢,是如何?是像自己一樣、有著⋯⋯這麼刻骨銘心的夢境嗎。
「玲王。」
在玲王還在腦袋糾結要不要去問時,千切早就注意到他的清醒,並從自己的床位下來,往這邊走了過來。
「⋯⋯」玲王抿嘴看向一臉複雜的千切,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剛剛、做了夢嗎?」千切坐到玲王的床邊,低著頭,也像他一樣,心事重重。
「⋯⋯」果然千切也做了夢吧。
玲王沒有回答,害怕一開口就被千切發現自己對潔世一的妄想。
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確認自己的心意,更何況還是那種糟糕不堪的妄想。
「我啊⋯⋯做了可怕的夢。」千切緊握著床邊,大力的指節都發白了還沒有鬆手。
玲王注意到了。
「我也是啊⋯⋯」玲王看著千切的臉,想起自己竟然對他和他之前的朋友,潔世一有那種不可描述的妄想,甚至因為嫉妒他們這些友人,可能把好不容易留在自己身旁的潔世一給奪走而向潔世一出氣⋯⋯即便並未真的做了什麼就清醒。
但他還是沒有臉見千切。
「我⋯⋯」如果真的對潔⋯⋯
「你⋯⋯」的夢、跟潔⋯⋯
千切與玲王同時抬起頭想要說什麼,卻又在看到對方的眼眸時猶豫著不敢開口。
這傢伙、到底夢到了什麼——


「二子。」
二子一回神,就見潔世一坐在了眼前。更準確一點來說,是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
「……」二子腦袋一片混亂,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又恍神了啊、不是說要一起看動畫,我才趕快把作業帶來這邊寫嗎?你作業完成了?」穿著還沒換下的中學制服,潔世一略微青澀的臉孔讓二子感覺到意外的新鮮?
新鮮?
二子覺得自己今天確實腦袋不是很正常。
哪裡新鮮了,明明這張有些呆萌可愛的臉就天天見到,哪還可能新鮮。
他跟潔世一可是從幼稚園就認識的朋友,再加上本就住得近,兩家人更是常常往來,連今天潔世一也是按過門鈴,進到他家後跟他母親致意後就馬上衝上二樓的他房間,完全就把這裡當作自己家一樣的自在感。
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自幼稚園開始,他們就一直在一起了。
從幼稚園一起玩沙、玩拼圖,到後來一起看動畫,看漫畫,討論劇情都能有無限的話題,連上的學校、分到的班級也都一樣,讓他們怎麼可能分得開來。
不過,二子看了眼趴在矮桌上寫著作業的潔世一,想起潔世一的媽媽可是稍微叮嚀了他一下,希望能讓潔世一在完成作業後再回家。
「你上次小考……又搞砸了?」二子從電腦椅上跳下來,跪坐到潔世一的身側,將自己的作業也擺上的矮桌。
「……」潔世一像是沒聽到一樣的寫著作業。
「下次再沒有複習完前,我不陪你一起去踢足球了。」
二子才沒管他到底是裝沒聽到還是真沒聽到,反正潔世一總不可能對這句話沒反應的。
他可是跟潔世一相處了好幾年,潔世一的所有弱點他都看在眼裡,要說在這個世上誰最能拿捏潔世一,他要說第二,沒人能說第一,就算是潔世一的家長。
而潔世一就像他所預想的那樣,把手中的筆放下,然後略顯激動的轉身看向自己。
「啊啊?不能,二子,拜託啦,我下次絕對會好好複習的,你不要不跟我踢足球……」潔世一雙手合十的抵在額前,並朝著二子又是拜又是請求的,就是不想之後沒有二子陪他踢足球。
「……」二子看著潔世一求著他的動作,還是心軟了。
二子伸出手將潔世一的雙手握在手中,嘆了口氣。
「先把作業完成吧,我們今天要做得事情還挺多的。」二子撇開頭,將視線再度放回作業簿上。
而像是得到准許的潔世一突然就撲上來抱住了二子的脖子。
「二子,你人真好,謝謝你願意陪我踢足球……真是超喜歡你的……」
潔世一還有些稚氣的聲音在他耳邊迴盪著,雖然二子極力想專注於作業簿上的題目,但潔世一說話時的熱氣打在耳垂上的溫熱,讓他不得不分心感受那股熱氣。
更別說,潔世一像是撒嬌一般的說著喜歡自己。
二子握緊了拳頭,試圖抑制住內心的動搖,但還是失敗了。
但他還是咬了咬嘴角,硬著頭皮推開了抱著自己的潔世一,並在內心對著動搖的自己不停地唾棄”潔才沒有別的心思,二子一揮你不能亂想”,才足以在最後一刻將注意力凝聚到作業簿上。
「潔,我們得趕在下午四點前把作業完成,要不然就看不了動畫,也踢不了足球了。」
「……喔。」聽到關鍵字的潔世一,馬上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乖乖的把作業完成。
時光過得很快,兩人的作業一下就完成了,可一切並沒有這麼順遂,至少對二子來說是這樣。
在打開電腦,要一起收看最新的魔法少女小圓前,潔世一正搬著椅子想要用最合適的高度來與二子一起觀看最新一集。
「潔,你需要零食嗎?我下去端一些餅乾跟飲料上來?」
將位置整理得很適合一起看動畫後,二子對著剛搬完椅子,喘著氣的潔世一隨口問了句。
其實以潔世一對這個家的熟悉,不用二子說,只要潔世一想要隨時都能從一樓櫃子拿出自己喜歡的零食。
更確切一點,是隨時能拿出潔世一喜歡,而且二子的媽媽特別準備給潔世一的零食。
但看著潔世一今天做作業做得這麼認真,他就覺得自己下去一趟幫潔世一拿上來也無妨。
反正潔世一這麼愛吃這些點心,他就是多跑一趟也沒關係。
畢竟潔世一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是他最喜歡的朋友。
多寵一點他,那也只是剛好而已,但在課業上還是不能退讓就是了。
當二子正想著要轉個方向並下樓去拿零食時,潔世一卻拒絕了。
「今天就算了,我……」潔世一突然尷尬的撇開臉。
「你?怎麼了,你肚子不舒服?」二子走近潔世一,將手伸向潔世一的肚子。
「沒有、沒有。」在二子碰到潔世一的肚子之前,潔世一瞬間退了好大一步,就像是在抗拒二子的觸碰。
嗯?
二子瞬間就皺起了眉。
──潔、不對勁。
「怎麼了?」瀏海下的眼神開始逐漸不善。
「……」但潔世一還是撇開臉,甚至有些臉紅的看向四周,看看窗外,看看地板,總之就是不願意與二子對視。
「潔,到底怎麼了?」這是他問潔世一”怎麼了”的第三次了。
潔世一再這樣逃避他的問題下去,他覺得他會生氣得想甩袖就走。
就算潔世一再次摟著自己的脖子撒撒嬌,他也不會輕易的原諒潔世一的。
頂多,再多撒嬌個兩三次──
二子蹙眉了下把腦中對潔世一心軟的想法給驅趕走,然後認真的凝視著依舊在逃避他的潔世一。
「如果不想說的話,今天就回家吧,我想休息了。」
如果身體是真的不舒服,回家應該就能得到媽媽的照顧吧,即便潔世一不願告訴他,至少他可以告訴媽媽,交給潔世一的媽媽的話,無論是什麼事情應該都能解決了吧。
二子是這麼想的,所以就馬上轉身從潔世一身邊走開,裝做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走向了電腦桌,決定靠看動畫來掩飾自己的不開心。
是、他很不開心。可潔世一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麼不對勁,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二子正想拿起一旁的耳罩式耳機,就聽到背後潔世一不是很有自信地走了過來。
「我啊……今天被一個人說了。」潔世一擰著小小件校服的下襬,表情帶著點害羞。
「說什麼?」二子心臟突然跳得很大聲,就像是有什麼不詳的事情即將要來一樣的感覺。
「他說我不應該跟你這麼好。」
「所以這跟我拿零食上來給你有什麼關係?」
「但、但……我確實不能再這樣繼續跟你這麼好了……」潔世一扁著嘴,紅著眼眶,委屈巴巴的就像是被誰欺負一樣的可憐。
「……誰說的?為什麼不能繼續這麼好?我們不是從小就一起到現在了,為什麼突然就這麼說?」二子皺起眉,覺得事情好像並不是這麼簡單。
潔世一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將手往臉上擦了幾下。
「……班上的女生、她們說我們不能關係這麼好,說這樣是變態,是噁心的關係,讓我最好遠離你一點……」
潔世一顫抖著嗓子,似乎是哭了。
「那就不要跟她們玩吧,反正不是有我嗎?我可以抽出我的所有下課時間陪你的。」而且這樣潔世一才能不把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對他來說,完全是沒問題的,甚至說,潔世一跟他們都斷絕關係那樣最好。
「可我想跟他們一起啊!我們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我需要別的朋友,而你也是啊,二子,你媽媽上次跟我提到了,想把你轉去升學率更好的地方,但你──」為了他,拒絕了。
潔世一沒有把話說完。
因為這一切都太沉重了。
明明他只想簡單的跟二子成為最好的朋友,不想因為自己而使得二子失去更好的未來。
眼淚趴搭趴搭的滴落在地板,讓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更顯得寂靜。
二子有聽見眼淚滴落的聲音,但他完全沒有餘力去關注潔世一。
他剛剛說了” 我們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對吧?
二子渾身的力量突然抽空,連站的力氣都差點一起消失。
我們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二子看著還在用手擦著眼角淚水的潔世一,失去了所有力氣,連組織語言的力量也消失殆盡。
原來。
原來想著要永遠一起的人,只有自己。
原來啊。
其實媽媽跟他提說要轉學區的事情也就被他當作只是隨口說說,他沒有想過媽媽是認真的考慮這件事情。
更沒有考慮過那麼照顧潔世一的媽媽,竟然就把這件情告訴了潔世一,讓潔世一認為一切的責任就在自己身上。
他更沒想到的事情是,潔世一在抗拒他這沉重的情感。
忽然眼前有些暈眩的二子扶了下身邊的電腦桌,然後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算了,認真把幼稚園時期說的”要永遠在一起”的話當一回事的人,只有他一個。
既然潔世一都覺得他的情感太沉重了,那就放他走吧。
「……先讓我下樓喝杯水冷靜下。」二子推開擋在身前的潔世一,腳步不穩的走出了房間。
這樣的感情,真的太沉重了嗎?
回憶起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二子神色有些痛苦。
剛剛潔世一還趴在耳邊說著話的觸感那麼的真實,現在卻用眼神控訴著他的情感過於沉重。
腦袋盤旋著這些充滿酸甜苦辣的回憶,二子走下樓梯的腳步本就不穩,再加上思緒亂七八糟得完全沒注意腳下的階梯,結果一個恍神,二子就因為踩空而摔落樓梯,失去意識。

「潔──」二子睜開眼後嘴巴不由自主地叫出了那個讓人心痛的名字。
還在回憶潔世一朝他喊著那句”我們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心臟隱隱作痛著。
二子剛摸向自己的心口,就想起了自己上一秒是跌落樓梯吧,那他現在到底在哪?
家裡?
看起來不像。
這裡是──
「藍色監獄。」
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所在後,二子的呼吸頓了下,然後略為著急地翻找著手機查看時間。
呼──
看來、應該是夢。
潔世一抱著他脖子對著他耳朵吐熱氣全都只是夢境。
說著最喜歡自己也是夢。
連同他那樣可憐的哭著,也只是夢。
也是、現實的潔世一怎麼可能抱著自己的脖子說最喜歡自己呢?
二子抬起手將手蓋在夢中潔世一肌膚貼過的位置,心情躁動著。
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夢呢?
二子回憶著夢裡最後潔世一說的那些話,突然覺得心口一窒,有些難喘氣。
真的、太沉重了嗎?
明明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所以他才拒絕了媽媽的轉學提議。
因為比起升學率,他更想陪在潔世一身旁。
不管是夢,還是現實,他都是這麼想的。
想陪在潔世一的身側,與他並肩站在世界的舞台。
真的、太沉重了?
二子低著頭看著自己在夢裡踩空的腳,努力回憶著現實中這幾天的訓練,回憶起指導教練對著他們下的戰術,想起馬狼終於屈服於指導教練那天的情景,這才終於找回一點實感。
太可怕了、剛剛那場夢,幾乎讓他無法跟現實作出區別。
只是夢啊……
欸?
二子隨即就想起幾日前的謠言,然後失去了睡意的皺著眉從床上坐起。
難道、那個謠言是真的嗎?
那他最畏懼的事情……又是什麼?

***

「蘭世、潔在門口等你了喔。」
黑名看著自己正穿好適合外出運動的休閒服站在鏡子前,突然有些疑惑。
而聽到自己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黑名這才想起自己等等跟潔,跟潔世一有個約。
他跟潔世一是高中同學,沒有同班,但因為社團的關係而認識,並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他喜歡這個朋友。
比以往任何朋友都還要喜歡。
幸好潔也是。
就算常常找潔出門,潔也會笑得溫柔地答應自己。
就算跟社團無關的事情,潔也會答應他,就如今天。
黑名拿起放在一旁已經準備妥當的外出包,下了樓,往門口那個等著自己的人小跑步了過去。
「媽媽、今天晚飯前回來。」黑名迅速告別了媽媽,推開了自家大門,而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正被飄落的櫻花花瓣弄得想打噴嚏的臉,也是他最喜歡的朋友,潔世一本人溫柔可愛的臉。
「潔、潔!」好可愛、好可愛。就連打噴嚏也可愛的讓他想把這樣的潔世一給拍下來印成照片好好保存。
「呦,黑名,你終於下來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已經有櫻花了呢。」潔世一揉了揉還在發癢的鼻子,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嗯,再晚點會來不及、來不及的!」黑名認真的點了點頭。
雖然在剛剛照鏡子時有點忘記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換裝,但媽媽從樓下傳上來的聲音,將他莫名有些模糊的記憶給拉了回來。
他跟潔世一,今天要去附近最新、最熱門的遊樂園玩到傍晚。
他可是為了今天準備了很多,也期待已久。
因為這可是剛開的遊樂園,是現在討論度最高的遊樂園,而且還是跟潔,跟他最喜歡的朋友去。
要他怎麼不興奮。
走在潔世一身旁的黑名興奮的晃著小腦袋。
「你真的很開心呢。」潔世一笑了笑。
「嗯、嗯,能跟潔一起去我最想去的地方,我超級開心、超級開心。」
黑名想著自己規畫好的行程,再次在腦內推演了一遍,確認應該不會有問題後,黑名才安心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很開心能跟潔一起出門,但他不能忘記要好好保護潔。
就算不可能會下雨,他還是打了兩把傘準備在臨時下雨時將傘遞給潔;就算知道想喝水只要隨便路上找個販賣機,他還是準備了幾個水壺,想要在潔渴的時候將裝著水的水壺遞給潔。
他想讓潔隨時都被自己照顧得很好。
因為他已經決定要為了潔活下去。
「黑名、快看,我們的目的地,要到了。」
在黑名還在神遊時,潔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充滿各種奇幻布景與刺激的遊樂設施的遊樂園,他的大門口就在了幾步之外。
「我們要先買票?」潔世一偏了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些在售票口排得很長的隊伍。
黑名搖了搖頭,然後掏出口袋中準備好的兩張票。
「我買了快速通關,你跟我,都買好了。」黑名甩了甩手上的票,表情有點得意。
潔世一看到那樣的小表情,不禁伸出手揉了揉黑名的腦袋。
「想得太周全了,謝謝你、黑名。」
「這是應該的,我說了,我會補足你的所有不足。」黑名神色認真的拉住潔世一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臟前。
「好、好,那我們現在進去嗎?」潔世一沒有把黑名的話看得很認真,只是淺淺的笑了後,然後對著門口處指了指。
雖然知道潔世一可能在敷衍,但黑名沒有生氣。
他頷了頷首,並帶著潔世一走進了遊樂園。

時間過得很快,黑名照著規畫好的路線與快速通關的幫助下,成功帶著潔世一玩遍了整個遊樂園,雖然中途有小小出了點意外,但一點都不礙事,至少,潔世一很開心。
他也很開心。
那樣就夠了。
黑名正這麼想著,然後才剛轉身要跟走在後幾步的潔世一說自己的下個規劃時,就見潔世一突然被一輛看起來有點破舊的遊園車上的人,用力地扯了上去。
後頭還跟著幾個看起來像是保安人員的人在追著跑。
「潔──」黑名瞪大了眼睛大喊的同時,也馬上丟下沉重的礙事的背包,然後朝著那個把潔帶走的遊園車飛奔過去。
不行、他們不能帶走潔。
只有這個東西,他不能退讓。
黑名腦袋充斥著這個想法,腳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快要勾到遊園車的那瞬間,上頭髮量有點岌岌可危的男人把他一手甩了上去。
「哼,還真是情比金堅啊,連被綁架也要跟著一起,感動死我了,嘔。」
遊園車上的人笑得亂七八糟。
但黑名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他唯一在乎的,是潔世一現在的現況。
黑名忽略了身上因為剛才的撞擊而產生的疼痛感,腦袋在遊園車的內部左右轉了轉。
然後在某個角落裡,潔世一被打昏了得靠在椅背上,身旁有一個戴墨鏡的壯碩男子在守著他,顯然想偷偷靠近潔,還需要一點辦法。
但至少,潔世一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黑名悄悄的將手伸進上衣外套的口袋中,眼睛盯梢著車上的眾人,確認沒有人很認真注意自己後,才認真的靠著手指摸索口袋中手機的螢幕,試圖想要靠運氣來撥通求救電話。
但可惜,他並沒有這種運氣。在他成功撥出求救電話前,潔世一就突然從昏迷中驚醒,而遊園車也突然停下。
兩人像是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在眾人的推擠之下,進到了遊樂園深處的某個廢墟之中。
「你們最好給我安分點。」那些凶神惡煞之人在把他們扔下後,又瞪了眼黑名。
「這裡沒有訊號,想求救?等一百萬年吧你。」說完這話,他們又離開了此處,去往廢墟前半部的房間內,似乎要討論什麼機密事項,唯獨留了一個看起來不怎麼靠譜的年輕人守在門外,防止兩人逃了出去。
被發現偷帶手機的黑名並沒有放棄用手機找尋方法,但就如剛剛他們所說,這裡是真的撥不出任何求救電話。
黑名嘆了口氣,舒緩了下緊張的情緒。
稍微比較放鬆後,才注意到身旁潔世一盯著自己的視線。
「潔?」
「剛剛他們只抓了我吧?」潔世一似乎很是不悅的皺著眉。
「……」黑名不敢回答。
「為什麼要跟上來,你明明可以先去找人求救的?」潔世一看著黑名放在一旁地上的手機,覺得有些煩躁。
「你要我就這樣看著你被傷害被帶走,不可能、不可能!」因為知道自己確實反了蠢,黑名拉耷著腦袋,不敢直視潔世一。
可要他真的就這樣看著潔世一被扯上遊園車,甚至上了遊園車後還可能會被傷害,他就絕對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要他冷靜?那是不可能的。
黑名腦海突然浮現了過往剛認識潔世一的一些記憶。

黑名不是一個特別正直還是容易釋出善意的人。
就算是目睹了校園霸凌的現場,他也可能會當作沒看見。
因為他並沒有那個力量去阻止所有的校園霸凌發生,一旦他阻止了第一起,下一次被找上的就是自己。
這是他的準則,是他在這個校園活下去的準則。
有次上課換教室的途中,他又恰巧碰見了那群校霸正在對著一個無辜可憐的男孩子拳打腳踢,一邊嬉鬧著。
就像是這麼做真的能帶給他們這些施暴者一點的愉悅。
黑名在心中對施暴者與被施暴者各說了幾句詛咒與懺悔後,就想閉上雙眸快速的從目擊現場離開,但正當他腳步微微轉了方向時,有一陣風拂過臉頰,黑名正想轉頭疑惑為什麼突然有風時,那個霸凌現場傳來了一個新鮮的聲音。
「你們幾個,為什麼在對他施暴?這樣是不對的,你們知道嗎?」
黑名看著那個背影的主人正氣凜然的對著長期向弱勢學生施暴的學生們說起道理。
這傢伙是怎樣?之前不來干預,現在才想著干預?
當自己是正義英雄?
黑名吐槽了一下那個背影的主人後,就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要離開現場。
結果就覺得那個背影有點眼熟。
啊、是社團的人。
黑名想起了在社團中跟他一樣不怎麼發言的那個人,那個叫做潔世一的傢伙。
明明在社團完全不發言的他,為什麼現在又突然就挺身而出了啊?
黑名沒辦法理解潔世一的想法,但他卻停下了離去的腳步,眼神不由自主的朝著潔世一的方向看了過去。
「你是誰啊?難道你也想每天被我們招呼嗎?不想的話,就趕快給我滾。」
黑名看著兩方沒有相讓,然後人數上弱勢的潔世一自然輸了,但也輸得相當光彩,至少,對方掛的彩比潔世一一人多很多。
甚至像逃跑一般地落下不肯認輸的話後就飛奔離開原地。
黑名看著正用著大拇指擦著唇上的血跡的潔世一,決定還是過去跟他搭話了。
「這樣做、有意義嗎?明明那個被救下的人話都沒說就逃了?」
黑名蹙眉看著臉上有些傷痕的潔世一,不知為何的於心不忍。
「救人需要什麼意義?如果下次被傷害的人是你,我也會奮不顧身的伸出援手。」潔世一拍了拍黑名的肩膀。
他知道黑名是誰,也知道黑名剛剛目睹了一切,但他並不責怪他的不幫忙。
「為什麼?明明我們才說過幾次話而已?」
「因為……誰讓我看見了呢。」潔世一用著那張傷痕遍布的面容,露出了大大燦爛的笑容。
雖然傷痕遍布,卻依舊笑得讓黑名移不開眼。
所以從那天起,黑名就下定了決心,他要跟隨潔世一。
潔世一如果要保護所有眼前發生的弱者,那就他要保護這樣脆弱的潔世一。
所以就算知道潔世一被綁後,他應該做的是去求助大人,但他不想潔世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受了傷害。
因為他從那天起就下定決心要保護潔世一不被傷害了。
那樣正直且勇敢的潔世一,如果沒有人能保護,那他就來保護。
他需要支援,沒人給他支援,那他就會盡可能的在他身側補足他所欠缺的一切。
自那天起,他就開始奉行著這樣的準則。

「黑名,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在黑名還在回憶過去的時候,一直盯在外部動向的潔世一突然湊到黑名耳邊悄悄地咬著耳朵。
「什麼、什麼?」黑名將腦內的思緒給扯了回來,認真凝重地聽著潔世一後續的話。
「我發現那個守我們的人好像睡眠有些不足,基本上都快睡著了,等等我們就先溜到他的視線死角躲著,趁他發現要來找我們的時候偷偷從門口溜出去,怎麼樣?」
黑名看了眼那個守門的人確實精神不怎麼好。
「可以、可以。」除了這個辦法,也別無選擇了。
他看向那個完全沒有功用的手機,嘆了口氣。
果然他還是能力不夠去支援潔世一嗎?
黑名將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然後就等著潔世一的指示,一起躲到了守門的視線死角處,安靜等待時機溜出去。
而就如潔世一計畫那樣,那個守門的在一次的瞌睡被打斷後,抬起頭才發現應該要在內部瑟瑟發抖的兩個青少年突然不見蹤影。
然後就皺著眉從門口走到了內部,想要確認人是否真的憑空消失了。
當然,這部分大概是計畫最重要的環節。
如果沒有成功騙過這個守門的並順利逃出去,那下場可能會因為惹怒對方而更慘。
黑名很清楚,所以當守門的人越來越靠近潔世一設想的位置時,他的心臟是越跳越大聲,幾乎吵得他都想叫心臟可不可以不要再跳得那麼大力。
「……黑、名。」潔世一以口型叫了下他。
黑名點了點頭知道這是讓他趁機從一邊帶頭溜出去。
確認那個守門人已經走到房間的深處後,黑名與潔世一就躡手躡腳的從房間一側鑽到了門口邊。
趁著那個守門人還在焦急人突然不見時,兩人順利的離開了本來的房間。
黑名看著外頭再度灑落地面的陽光,決定好像能鬆了一口氣。
而潔世一沒給他太多時間,他扯了扯黑名的袖子,讓黑名趕緊以最安靜的方式溜出這個廢墟。
黑名也馬上就點頭並開始行動。
一切好像都那麼的順利。
直到兩人就要徹底地逃出廢墟前,還差一點路,那個負責看守兩人的、精神不太好的傢伙手持著鐵棒氣急敗壞的朝著這邊暴衝過來,像是要將兩人揍得半死的衝勁。
「潔、潔──」黑名話還沒說完,潔就拉著黑名用著更快的速度往外衝。
來不及的。
那個拿鐵棒的人看起來就像是非得要追上兩人一樣的衝勁,怎麼看都像是會被追上。
黑名看著依舊向著前方狂奔的潔世一,再轉頭看了眼那個已經瘋魔想要打死他們的壞蛋,暗自的決定了一件事。
「潔。」黑名拉了下潔的衣袖,讓他跑慢點。
「嗯?」雖然疑惑黑名的舉止,但潔世一還是順著他的意放慢了一些速度。
「我有一個辦法,你先跑去找救援,你跑得那麼快,應該可以很快就找到人來找我的,而我也有一些手段可以躲掉那個瘋子。」黑名用著最誠摯的眼神想要讓潔世一被他的計劃說服。
「你瘋了嗎?要跑就要一起跑,我才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邊!」潔世一生氣的皺了眉後又想拉著黑名繼續往外衝。
「我不可能讓你落單的,黑名。」潔世一的話在風中破碎的傳進了黑名的耳中。
可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被追上的啊──
黑名看著已經有更多人從房間出來,並準備朝著這邊跑過來的景象,內心的恐懼是無助的滋長著。
他害怕他沒辦法保護潔世一。
明明帶潔世一來的人是自己,他不能讓潔世一受著任何一點傷的離開這裡。
他可是發了誓要一生保護潔世一。
他不能看著潔世一與自己就這樣被追上。
這時眼角餘光中,廢墟外散落一地的木板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潔。」黑名甩開了潔世一拉著他手臂的手。
然後朝著木板跑了過去。
「我們跑不掉的,但我一個人可以先拖住他們,你就聽我一次,先跑,好嗎?」
黑名撿起地上紮手的木板,用著最悲涼的眼眸望向了眼中滿是詫異又痛苦的潔世一。
「黑名──」
被呼喊著名字的黑名正拿著木板朝著首當其衝,拿著鐵棒的那個瘋子走了過去。
「小子、你以為用這個破木板能拯救你跟你朋友的性命嗎?哈哈、本來沒想對你們做什麼,頂多就是跟你們的家人賣個好價錢,但你們偏偏害我被他們罵得狗血淋頭,我不揍你我今天就是孫子!」鐵棒的聲音劃過空氣打在了黑名手持的木板上,瞬間,本來就不堪使用的木板直接斷成兩半,連一點遮擋的功能都沒了。
再一下,就要流血了。
黑名顫抖了雙腳,但想到背後的潔世一應該還沒跑得夠遠,他不能逃。
因為他早就下定決心,要保護那個沒人保護的他,至此一生。
「下一次你就得被我砸個頭破血流了,你還不逃,真當我會手下留情嗎?哈哈,混帳小子。」粗話剛結束,就見他抬起手要揮舞鐵棒,黑名想著希望自己起碼能留著點性命,潔那善良的傢伙才不會難過得要死。
黑名閉上雙眼,看著鐵棒就要降下他的腦袋之上時,他心中只想著希望潔世一可以順利逃走。
但期望的痛感沒有襲來,耳邊卻傳來了鐵棒砸到頭骨的聲音。
心臟再度跳得大聲地就像有什麼不詳的事發生了,黑名立刻就睜開了眼。
鮮血。
鮮血如顏料一樣的鮮明的飛灑在空氣中。
而那鮮紅的血液也染在了那張熟悉臉上,染在了那張刻著腦海中的笑容上。
“如果下次被傷害的人是你,我也會奮不顧身的伸出援手。”
“為什麼?”
“因為……誰讓我看見了呢?”
除了那染上鮮紅的笑容以外──
黑名失去一切的眼眸內,什麼也看不見了。
「潔──」

「潔、潔──」黑名伸出手,想要去攔住即將倒地的潔世一,但映入眼簾的不是四濺的鮮血,而是平凡而眼熟的天花板。
這裡是?
黑名驚恐且用力的喘了好幾口氣,還沒從剛才那個恐懼中走出。
潔、潔、潔……潔呢?
要趕快幫潔作急救、叫救護車。
黑名從床上坐起,腦袋慌亂得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何處。
但一坐起,就發現棉被上一個有些硬度的四方體滑落掉到地面。
欸?被子、手機?
黑名聽著手機掉落地面的聲音,這才停下焦急的思緒,以及想要找人救援潔世一的動作。
彎下腰伸手把掉落的手機給拾起,黑名點開了螢幕。
嗯?
手機的螢幕不應該是那個趴在書桌睡得香甜的潔世一嗎?
黑名覺得哪裡好像怪怪的。
黑名皺著眉低頭思索,而床單上「藍色監獄」獨有的標誌闖入了他的視野。
「……」
黑名握緊了被單。
該不會、剛剛那些都是夢?
明明潔對他笑的畫面就那麼的清晰,明明跟潔一起玩遊樂園的愉悅就這麼的強烈,明明……鮮血噴濺在眼前的痛楚就如此痛苦的讓他想把心臟挖出來,好讓自己再也不會感到難受。
是夢啊、夢啊……
看來那個謠言一點也不假。
潔、潔──
黑名腦中飄過這個名字後,立即就從床上跳起,然後揪緊了心臟的快步向著潔世一所在的床位走了過去。
沒有真實的摸到潔世一的身體,他就沒辦法放心。
他必須要確認潔世一是真實存在、沒有死亡,沒有消失。
──潔、潔,你不能死掉。
黑名緊張的直直走過去,完全沒有發現本該在床上睡覺的雪宮就直直地站在潔世一的床邊,低著頭,表情陰冷。

***

“潔世一、死於車禍。”
蜂樂站在擺滿鮮花的墓前,那墓碑上笑的一如往常那樣柔和的潔世一,讓蜂樂腦袋的記憶混亂得難以思考。
離開藍色監獄後,自己與其他朋友們都成為了國際足球迷的焦點,而潔世一更是朝著世界第一個攻擊球員在努力。
這幾年在西甲聯盟被自己喜歡的球隊所青睞,現在每天也都為了上場比賽而努力著,不過剛好那一陣子休假,想著要好好放鬆一下的他,就接到了一通母校需要他回來幫忙的請求電話。
嘛、反正也就放假,回來一趟日本是完全可以的。
蜂樂跟經紀人那邊確認過後就安排了回日本的手續與行程,然後也順利地從西班牙搭著飛機回到了日本,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剛下飛機,安置了下自己與行李,正想著之後要上街散個步吃個飯,就隨即接到千切打來的電話。
雖然只有幾個字,卻讓蜂樂在聽到後感覺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白。
千切的電話是那麼說的:「潔,在日本被過勞駕駛撞死了。」
潔……死、死……死了?
蜂樂沒有等千切掛斷電話,右手就完全脫力的連手機都握不住,還在通話中的手機直接垂直掉落在地面,但蜂樂一點都不在乎手機螢幕是否受損了。
他腦袋亂得只剩下了”潔、死了”,的這幾個字,然後僵直的將地面的手機拾起,看了下千切後續補傳的訊息──
“蜂樂、你冷靜點,我跟國神他們現在要回日本了,你別亂來。”
亂來?
冷靜點?
蜂樂摸了自己的臉,摸向了自己的眼角,嘴角微微揚起。
他超級冷靜的啊、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的冷靜了。

在千切他們回國前,潔世一的葬禮已經結束,蜂樂沒有參加。
在接完那通電話後,蜂樂幾乎沒有從酒店的房間離開。
除了屈著身體倒在床上望著落地窗外的市景,就是靠在床頭前抱著足球看著空無一物的地方久久不發一語。
蜂樂這樣的狀態長達了好幾天,沒有接任何人的電話,也沒有跟任何人見面,一直到跟母校約好的那天蜂樂才從床上離開。
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數字”上午十時三十分”,蜂樂走進浴室打理好自己極度憔悴的容貌,再將房間整理了下,離開房間去到了墓園,面無表情的去見了潔世一。
為什麼呢,本來以為自己絕對會哭得要死要活,死都不願意接受潔世一從世界離開的事實。
但現在站在墓碑之前,看著照片上溫柔的笑容,蜂樂還是接受了,並放下自己帶來的足球,沒有說什麼話就轉身離開了潔世一的墓前,也沒有打車,只是緩緩的從墓園走了出去,走回了市區。
離開墓園的蜂樂沒有回酒店的房間,沒有按照預定的去了足球比賽,只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散步。
手邊是以前去過的咖啡廳,蜂樂頓了下步伐朝著室外的座位看了過去。
那個位置,千切跟潔世一坐在椅子上喝著飲料,他耳邊還聽著他們不著邊際的聊著天。
啊、潔,你還在啊──
但眨眼後,那個虛影如泡沫一般破裂,座位上是幾個陌生的臉孔正疑惑的朝這邊看來。
果然,他最在乎的那個人,已經回不來了。
蜂樂腦中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就又繼續動了動腳步,往前漫無目的地走著。

視線掠過電子遊樂場、賣著超好吃甜點的商店、足球用品店……本來鮮明陽光的世界,在蜂樂的眼中只是黑白色電影。
一場、他只是旁觀者的電影。
──潔、在你的眼睛中,現在的世界又是什麼顏色呢?
腦袋亂得根本連方向都判斷不出來的蜂樂,就算在路上撞到人也完全沒有沒意識到,就算差點被車撞也完全不在乎,只是一直往前的走、往前的走,但卻一點目的都沒有。
要走到哪裡,他,才能見到潔呢?
蜂樂突然抬起頭,看著擋在眼前的門,淺淺地笑了起來。
「呵……果然應該還是得來一趟這裡啊。」
看著這個有著與潔世一生活的點點滴滴的地方,蜂樂眼神空洞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自從他們這些球員離開藍色監獄後,沒有幾年藍色監獄就因為種種原因沒再繼續經營。
現在看來,裡面的擺設是一點都沒有變化,一如他記憶裡的那樣。
他跟潔一起踢掉那個叫做吉良的傢伙的小房間;他跟潔一起練球的草地;他跟潔一起和Z隊睡覺的大房間;他跟潔一起盛水吃飯的食堂;他跟潔一起洗澡聊天的澡堂……
那些他跟潔的回憶,那些一起晉升到新英雄大戰後的種種回憶,瞬間湧上了心頭,讓他難以再繼續往前邁進。
──為什麼啊、為什麼又拋下我一個人了?
明明他就只想要能跟潔一起在一個世界中,跟他一起踢足球,可如今……
這個世界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蜂樂、我不攔住你去參加潔的葬禮,你也可以放久一點的假,畢竟你也很久沒放假了,去放放鬆,散散心一下,總比一直待在房間好。”
“蜂樂,我跟國神他們就快從機場過來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參加葬禮嗎?聽經紀人說你已經很久沒有走出房間了,起碼,來送潔最後一程,好嗎?”
“蜂樂……”
散心?出門放鬆?
「嗯,我會的,當然會的,我現在不就正在出門了嗎?」蜂樂對著記憶中那些人的電話,低聲回答著。
他們都太擔心他了,他可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只是想盡可能的回到以前的生活──
「以前的生活。」蜂樂推開了他最後的目的地,潔世一最常、也是在離開藍色監獄前,最後待著的那個房間。
將一直放在上衣口袋的藥瓶掏了出來,放在了手邊的桌上,蜂樂沒有任何猶豫地走向那個潔世一最後躺的床位。
「吶……潔,你還記得嗎,在奪敵戰我被凜醬帶走後,聽到你說,你要來把我奪回時,我的內心是多麼的激動。」
「潔,為什麼每次你都還是搶先我一步呢?」
「我的世界、我能沒有你啊……」
「所以、潔,如果等等見到你,你不許再把我甩開了,好嗎?」
說完這話,蜂樂拿起桌邊藥罐,隨意地將瓶中的藥倒在了手上,然後看著那些藥,露出了這幾天來最燦爛的笑容。
「潔、我來見你了喔。」

蜂樂睜開眼的瞬間,看著眼前還是那藍色監獄的天花板,嘆了口氣。
還是沒能順利見到潔嗎?
蜂樂抬起手,將手臂擋在了眼睛之前,遮住了抑制不住而滑落眼角的淚水。
好想見他啊、潔──
說自己一點事都沒有,都是騙人的。
說自己不需要被擔心、也全是自己在騙自己。
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怎麼可能聽著潔世一離開的事情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蜂樂咬了咬下唇,沒敢哭出聲音。
「潔……」
腦海反覆出現潔世一對著他笑、對著他無奈、對著他完全信任的表情,可他卻已經不在了。
蜂樂將手臂放下,然後在發現到自己身上是蓋著被子時,突然就愣住。
欸?被子?
剛剛他來的時候,潔世一的床上,沒有被子的啊……
蜂樂嚇得馬上從床上坐起。
──難道有人也回藍色監獄嗎?
蜂樂一坐起,在看到四周床位上都有著人在睡覺,且環境顯然跟剛剛潔世一房間的擺設不一樣時,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現在是什麼時候?
蜂樂著急地找了下亂丟在一邊的手機,連忙打開了螢幕,而顯示的時間卻是比他認為的還要早幾年。
不、不對,剛剛那些,是夢?
蜂樂握緊了手中的手機,臉色有些難看的盯著床腳。
所以、潔,還活著,對吧。
蜂樂打開了手機,在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BLTV,然後確認了下昨天德國拜塔的紀錄影片中,確實還有那麼一張令他忍不住流下眼淚的臉孔。
呼──
幸好、那一切,真的只是夢。
潔他還活著,活在他觸手可及的世界之中。
蜂樂將手機丟到一旁,然後屈著膝將頭靠在上面,開始回憶起夢裡的種種。
夢啊、幸虧是夢。
啊、好像有個謠言是跟夢有關的吧……
但那一點都不重要。
他很慶幸。慶幸這個世界的潔,還活著,還笑得一如記憶那樣,還在球場上踢著球。那樣就好。
至少還能看到活生生的他。

***
「好舒服啊——」
眼睛朝著藍天,幾片白雲緩緩飄過,一頭倒在青翠草地上,頭上長著一對毛茸茸的灰耳的凪,感受著溫軟的陽光照在他赤裸的肚子上,身體舒爽得幾乎雙眸都瞇了起來。
肚子暖暖的、真的很舒服……
「凪、你怎麼又倒在這裡……」
耳邊是族內幾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傢伙的聲音。
他們還真是不嫌麻煩的每天都來吵他的日光浴啊──
瞇起的眼睛,乾脆直接闔上好了。直接裝作睡著,他們也就不會來煩他了吧。
日光浴曬得正舒服,再加上他本來就很會睡覺,待他一閉上眼,沒過幾秒就呼呼大睡了起來,一點都不管耳邊圍著自己的傢伙們。
「真是、長老知道可又要說他了、明明就是我們族內最優秀的幼崽,為什麼就這麼懶散啊。」
「別管他了、反正這裡是族內,就算他睡到連肚子都坦露在外也不會有壞人趁機打他的,我們還是趕快到集合點吧。」
「喔喔,也是,那我們這就走吧。」
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後,凪的耳邊好一陣子除了風吹過青草而發出的沙沙聲外,就沒有任何聲音,直到──
「凪,醒醒吧。」
誰啊、他可是睡得正舒服呢。
凪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擋住陽光的人。
──長老?
「睡傻了嗎?」
「……」不對、這不是長老。
是睡傻了沒錯,不僅夢到了過去,竟然還把他、潔世一,最強魔法師,當作被自己仰賴的那個長老。
看到眼前這人的面孔,他才想起自己族內領地早就因為他的魔法不復存在,那些會在他耳邊嚷嚷著要他動身去集合的傢伙也早就化作塵土,不知飄去了哪裡。
而他最愛在上面曬日光浴的大石頭,也被眼前的這傢伙給毀滅的連灰都不剩。
一般來說,他應該要恨他,恨他把自己的家園給摧毀,把認識的所有人給屠殺。但凪卻不怎麼恨他。
因為其實對他來說,領地被毀、又恰好活了下來,就意味著他只是要換個地方躺,對他來說,在家園躺、還是去外面躺並沒有什麼差別。
不過又因為長老們死去前千拜託、萬拜託,希望自己絕對要為了他們潛到潔世一的身邊,並找到合適的時機殺死他,作為毀滅他們的代價。
嘛、雖然他沒有動任何想要復仇的念頭,但既然都被他們拜託了,那就稍微認真一下下……
所以他現在才躺在潔世一家的庭院內,被潔世一由上往下盯著。
好吧、復仇這種事可能還是得交由他人來完成了。
「你今天的訓練完成了嗎?」
潔世一雙手插著腰表情相當無奈,但一點威脅力都沒有,讓凪無法把當初滅族的人與他想做同一個人。
明明滅了他族的人,就是這個潔世一才對。
可為什麼相處了近半年,潔世一不是坐在花園內悠閒喝著茶、吃著金鍔燒,就是在他身邊晃來晃去。
甚至還脾氣出奇得好,連傭人跟他沒大沒小、戲耍玩弄他都沒有生氣,簡直跟傳說中最強的魔法師是不同的傢伙。
太奇怪了。
這真的跟毀他家園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現在就去。」凪揉了揉白髮,覺得有些麻煩的長舒了一口氣。
啊、不對,這個人的嘮叨程度也不比長老差啊。
雖然覺得超級麻煩,凪還是在潔世一的監督下完成了潔世一規定的訓練菜單。
雖然凪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潔世一這麼執著要訓練他。
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他一個溜進來復仇的人,要這麼聽話。
但每次想到一半,他又覺得好麻煩的瞬間投向夢鄉的懷抱。
唉、這麼麻煩的事情,明天再煩惱吧。

這天睡得較晚,清醒時早就日落西山,但潔世一也沒有來叫他起床訓練,讓凪難得的有種罪惡感。就一點的罪惡感。
沒有因為那一點的罪惡感而不敢出門,但為了不被抓到自己沒訓練,在出門時溜躂時,凪特意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傭人跟侍衛的視線,就怕一被逮到就會被嘮叨個半天。
但偷偷摸摸晃了半圈的宅邸,一眼都沒看見那個應該要揪著他衣領瞪著他並帶著他去訓練的潔世一。
到底去了哪呢,我們的”大魔法師”……凪突然就起了個念頭,開始在這個偌大的家中,找尋潔世一的存在。
雖然平時懶得連站都不想站起來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沒跟潔世一說上話就少了點什麼。
但他高估了自己。
潛到潔世一身邊後,除了房間、花園,跟吃飯的地方,他根本就沒有去過其他地方,更別說是連傭人都很少的領地角落。
站在人煙罕至、連是不是屬於潔世一領地都不是很確定的空地上,凪覺得自己似乎是迷路了。
不但沒找到潔世一,甚至還迷路了……早知道就不溜出來了、怎麼那麼麻煩啊。
就在他覺得一切都好麻煩時,耳邊傳來了不小的爆炸聲。
是誰?誰在那個位置?
凪馬上產生警覺心,並辨認出聲音的來源地,在稍微猶豫了幾秒後還是決定去看看是什麼產生了如此巨響。
可越是靠近,他就越是覺得荒唐──那邊傳來的氣味,完全就是一直很悠閒且柔弱的潔世一身上的味道啊。
這個猜測,讓凪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三步併兩步的,幾乎是用跑的跑到了聲音來源的廣場邊。
那個、真的是潔世一?那個憑空使出藍色電光砸向前方木樁,一臉不屑的人真的是那個平常只會喝茶散步的潔世一?
凪靠在廣場邊的樹後,看著這樣的景象,腦中忽然浮現當時被滅族時的回憶。
那時也是、飄在半空中的潔世一抬起右手,手掌上憑空生成了一顆藍色帶著電的圓球,表情毫無波動的朝著下方族內領地隨手一拋。
下秒,領地沒有一處完好如初。唯一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
看著現在一臉不屑的潔世一,他才確信這是同一人。可為什麼?
為什麼平常要偽裝成笨笨的樣子?
為什麼在人前不常使用魔法?
為什麼要躲起來跑到這邊使用魔法?
天知道,凪現在腦中瞬間出現了很多想問潔世一的問題。
「凪、你在那裡對嗎?」潔世一的聲音打斷了凪還在腦中不斷提出疑問的動作。
「……」直接被點名的凪深知逃不掉,只好從樹後探出頭。
「你來這裡幹嘛?今天的訓練呢?」潔世一拍了拍身上不經意染上的塵土,沒有解釋自己剛剛的事情。
「那你為什麼要偷偷跑到這裡來?」
「偷偷?這是我家喔。」
「那你為什麼這麼厲害還要裝得很平凡的樣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
潔世一擺明就是沒打算回答凪的問題。
「與其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不如抓時間趕快多訓練吧。」潔世一再次拎起凪的後領,然後二話不說把他帶回了庭院上。
看著眼神中有些愁緒的潔世一,凪若有所思。

不過即便凪開始對潔世一產生了好奇,並開始想稍微努力一下去調查潔世一時,潔世一卻從這一天開始越來越不常出現於人前,不常出現在凪的眼前。
凪一邊做著潔世一給他的訓練菜單,一邊苦惱著。
他這麼不喜歡思考的人都這麼苦惱著,為什麼潔世一卻還是不願出現呢?
還有,為什麼潔世一這麼執著於要讓他訓練呢?
他搞不懂。
潔世一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做完最後一套訓練,凪放棄思考的直接倒在了草地上,腦袋放空的盯著空無一物的天空。
啊、好麻煩啊──
但麻煩的事情才剛開始而已。
某個晚上正睡得香甜時,凪被某種不明的疼痛痛得直接痛醒。
「……」凪皺著眉從床上爬起。
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服,確認是不是有什麼蟲子咬上自己,但怎麼檢查都是沒有問題。
太奇怪了。
但要思考為什麼會這麼痛,凪又覺得好麻煩,只好倒頭回去繼續睡回籠覺,等白天遇到潔世一時再問問他好了。
畢竟他可是魔法師啊、他應該會知道答案吧。放棄思考的凪,隨即又睡得像是身體完全不痛一樣。

凪被叫醒的當下,身體帶給他的痛楚還在不停叫囂著,但看著潔世一來回不停走動著,像是在準備什麼重要的東西。
「潔──」凪緩緩伸出手想要引起潔世一的注意力。
「你先不要亂動。」潔世一沒有轉過身,還在跟眼前的東西大眼瞪小眼。
你在幹嘛、為什麼不來看看我,我痛得快要死了……
腦中充斥著這樣的想法,不打算聽潔世一的話,凪忍著痛楚決定從床上站了起來,想要看一眼潔世一的臉。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痛呢?吶、潔,為什麼不轉身看看他——
凪停在了潔世一身後,然後腦袋忍不住地抵在了潔世一的背後。
而潔世一沒有訓他,只是轉過身看著他。
「喝下去吧、喝下去就不會痛了。」他手上拿著的似乎是方才一直在處理的藥水。
欸?
「遲疑什麼?趕快喝下去,要不然你只會更不舒服。」
潔世一將藥水幾乎是強硬的塞進了凪的手上。
為什麼潔世一會知道他正在不舒服?
「唔……等──」
凪沒來得及問出口,就又被潔世一強逼著把藥水灌進了嘴巴中。
唔、這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苦。
好難喝。
「喝完就先睡吧,這個藥應該要喝三天,今天是第一天,喝完應該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潔世一忽視了他因為藥味而臉色一瞬間的陰沉,只是將藥瓶收了回來,隨後轉身將自己帶來的瓶瓶罐罐收拾乾淨。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不舒服──
凪原是想這麼問的。
「你要是有餘力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那就去訓練吧。」打斷了凪的開口,潔世一用著有些焦慮的語氣說完,並埋頭收拾完桌上的殘渣。
──潔世一、他在逃避我?
看著像是逃跑的的背影,凪不得不這麼認為。
但為什麼要逃避呢?
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感受不到痛楚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肢開始燒了起來的不適感。
唔、好奇怪,是藥效嗎?
凪拉住了眼前的潔世一想要問他為什麼要逃避自己,但一貼上潔世一的肌膚,四肢的灼燒感又隨即舒緩。
「潔──」好舒服。這樣貼著他,好舒服。
在潔世一還沒反應過來,凪就順從著自己的本心貼上了潔世一的身體。
「你抱起來好舒服。」
「凪、回床位。」
「不要,這樣好舒服。」
「……」潔世一試圖掰開他們緊貼的身體,但凪的力氣出奇得大,潔世一只得放棄的繼續勸說,「你這樣我很熱。」
「那你把衣服脫掉就不會熱了。」
說完這話,凪才發現自己講出來不得了的話,然後抬眼看了下潔世一,以為他要開口斥喝他讓他有體力就去訓練時,潔世一卻紅著臉撇開了視線。
欸?為什麼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那樣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讓他身體的灼燒感更加難捱。
好想全身都貼在潔世一冰涼的身體上啊──
「凪──」
滿腦想著要貼在潔世一身上的凪,最後只聽到潔世一疑惑的驚呼著自己的名字。
後面發生的事情,凪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再次醒來,凪身上的灼熱感與痛楚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曖昧的抓痕。
還有——
「唔……凪……慢點……太大力了……」潔世一抱著自己的腰皺著眉正說著夢話。
啊、他昨天──
腦中回味了下在將潔世一抱住後,他忍不住體內的灼燒感,也抑制不住體內莫名的躁動,就抱著人往床上一倒,當然潔世一試圖要把他踹開,但當他一說著”真的好熱、很痛苦啊”,潔世一還是撇開頭然後把要踹他的腳收了下去。
「只能抱抱,這是你說的。」
「……」得到了潔世一的允許,凪馬上就將身體貼了上去。
啊,真的好舒服──
為什麼會這麼涼爽呢?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貼人身上會這麼舒爽。
真是、好想一輩子貼在他身上啊。
凪甚至蹭起了潔世一的脖子。
太舒服了。
「喂、凪,我可沒說你可以──」
「吶、潔,可以把衣服脫掉嗎?我想更涼一點,但衣服好礙事啊。」
說完,凪就開始拉扯著潔世一的上衣。
「你……」
「很熱、我現在全身真的都好熱……唔……熱……」
凪可憐兮兮的撒著嬌,效果顯著,潔世一瞬間就腦袋當機連阻止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就只脫上衣喔。」潔世一再次心軟了。
再次得到允許的凪馬上就隨手扯掉了潔世一的上衣,然後臉貼在潔世一光裸的上半身蹭來蹭去。
「……」潔世一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隨後,蹭完上半身還覺得不滿意的凪又馬上扯開了潔世一的褲頭。
「凪!」
「……不能嗎?」
潔世一沒有馬上回答。
在凪視線中,潔世一先是疑惑”為什麼你會覺得可以”的看向他後,又看到他失落萬分的表情,忽而皺著眉煩惱了起來。
「……」潔世一像是自暴自棄的揉亂了頭髮後,又看了過來。
「記得、我這只是為了舒緩你的發情期,你下次再敢這樣,我可就會直接把你丟出去不讓你繼續待在我家了!」
發情期?
凪不是很理解他的話的偏了偏頭。
但那一點都不重要,得到潔世一的點頭,凪幾乎用了不到一秒就直接撕開了潔世一的褲子。

所以,事情就變成現在所看到的這樣。

「潔……」凪伸出食指摸了下潔世一臉上的眼睫毛。
昨天,他真的把這個人給睡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沒有很意外。
「唔……」被那樣一戳,潔世一馬上就從睡夢中驚醒。
「你醒了啊。」凪低頭盯著潔世一逐漸發紅的臉。
一意識到之前發生的事情,潔世一馬上就想鬆開抱著凪的雙手。
「你放開我。」
但凪並不願他把手放開。
「我的長老曾經告訴我,一旦睡了人家,就要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所以,我不會放開你。」凪將手覆在了潔世一的手上。
「……昨天那是為了給你紓解發情期。」
「發情期?」
「你連自己的發情期到了都不知道?」
「所以我昨天身體痛、四肢很燙都是因為發情期?」
「……」潔世一無奈的揉了揉額角。
「算了、反正你現在知道了就趕緊放開我,我要回我房間了。」
「……真的那麼討厭我?」看著潔世一煩躁的神情,凪皺了下眉。
「對、那你願意放開我了嗎?」潔世一嘆了口氣,語氣還有些焦躁。
「……」凪看著樣的潔世一想起了當初憑空使出魔法把自家領地毀滅得一乾二淨的那個畫面。
被凪放開的潔世一馬上就撈起地板上皺巴巴的衣服,隨意套上後,就帶著自己東西要推門回自己的房間。
「潔、為什麼要毀了那個族?」
「欸?」
「這麼抗拒跟我親近,也是因為我是那個族的嗎?」
「哈啊?」
「果然,你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了,對嗎?」
潔世一離開的腳步被凪這沒有來頭的問題給弄得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凪──」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很想靠近你啊、潔。」凪緩緩下了床,走向了一臉疑惑的潔世一。
伸出了雙手,在潔世一表現出抗拒之前,吻住了潔世一的嘴巴。
潔世一搥著他想讓他放開他,但越是抗拒,凪就越是蠻橫的向潔世一索取著一切。
然後就在他親著潔世一親得有些喘不過氣時,兩眼突然一黑。
五感沒有感覺,唯一還感覺得到的是潔世一的聲音。
不是輕吻時喘得讓人想折磨的那種聲音,不是坐在庭院悠閒喝茶時對他笑出聲那種剔透的聲音,不是拎著他後領訓話時的生氣卻頗為可愛的聲音,更不是在床上纏住他腰時讓他失去理智的聲音。
是初見時,他使出魔法轟毀領地,並對著眾人用著異常冷漠的語氣時的聲音。
那個聲音此時又在他的腦內炸開──
「雖然很遺憾,但你們實在是太討厭了,我只能、殺了你們──」
感官模糊的他,腦袋混亂,只聽到耳邊傳來了潔世一的低喃。
「睡一會兒吧、睡醒了,我就會去把那些人幹掉了,你族的族人也就能再次跟你相聚了。」
欸、什麼意思──
可凪最後還是沒機會問出口就失去了意識。
凪再次清醒,馬上就發現自己是在床上,而且本來種族帶來的敏感感官也突然不見。
啊、是夢嗎?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裡的耳朵確實消失了。
凪往下摸著自己脖子上本來要有的潔世一指甲抓出來的痕跡,可那只是夢,現在他的脖子什麼抓痕吻痕也都沒有。
太糟糕了。
不只是因為那只是夢而糟糕,更因為這個夢並沒有做完而讓他有種被吊著的感覺。
太糟糕了。
為什麼潔⋯⋯最後那麼做了?
啊⋯⋯好煩,現實的潔會知道為什麼嗎?
想到夢裡的那個潔,凪不禁回想起兩人親近無比的畫面。
啊⋯⋯
好想碰他啊。現在就想去碰碰他。
抱著他的感覺、親吻他的感覺、蹭著他的感覺、撫著他的感覺、啃咬他的感覺、佔有他的感覺⋯⋯
這全部都讓他好喜歡。
「啊⋯⋯好麻煩啊。」潔現在是在拜塔吧。
現在去蹭他的床,會被趕出來嗎?
凪決定順從自己的慾望,從床上站了起來,朝著印象中拜塔的位置走了出去。
然而,突然物種被改變後,還沒適應變化的他並沒注意到後方跟著了同房兩個面露不善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