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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


對普通人來說，「哨兵」是個很遙遠的概念。

而對哨兵來說，「普通」同樣遙不可及。



陳皓俞單手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向窗外看去。

為了保護剛覺醒的哨兵，鎝把白噪房蓋成了刺激絕緣體，這裡沒有一絲吵雜的噪音、也沒有任何刺眼的光線。

他把額頭抵上窗面，就算外面是冬天，恆溫系統下的玻璃也一點都不冷，特殊處理過的霧面將外頭的燈光過濾，柔化成一團團模糊的霧裡花。

今天是除夕夜，大年三十，是家家戶戶團聚、讓守夜燈徹夜地亮、親戚小孩和鞭炮聲一起吵翻天的日子。

窗外是萬家燈火、嘈雜喧囂，窗裡是被聲與光遺忘的地方。

白噪房將世界隔成兩半，就像那場地震把他的人生分成兩邊，一邊是他普通、平凡的前半輩子，而另一邊……

「唉……」陳皓俞嘆了口氣，枕著手臂趴到桌上。

嘆氣聲化為風，拂過重建中的房子，將冰錐下的水珠輕輕吹落。

沼澤樹林裡，浣熊靈敏的耳朵動了動。

牠抱起洗好的蘋果，竄上一旁特地趴下的北極狼的背上，在那個雙耳間最溫暖、視野也最好的位置坐穩。狼平穩地伸展四肢，下一秒，矯健的身影奔出樹林、繞過霜染的屋牆，激起一地落葉與雪沫，最後那雙厚實的腳爪踩上白噪室裡柔軟的地毯，犬科動物濕熱的鼻頭輕輕拱上哨兵腰間。

陳皓俞低頭看向兩隻自己從圖景裡跑出來的精神嚮導，他揉了一把狼腦袋，又把浣熊抱進自己懷裡，抓著那雙小爪子把玩，「你說，鬱不是說一下就回來嗎？他到底是要去買什麼啊……」

在除夕夜孤家寡人真的很讓人鬱卒。

「當然是買──這個啊！」輕快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生活的氣息闖進沉寂的室內，嚇了陳皓俞一跳。

「鬱！？」

「除夕要圍爐，圍爐要吃火鍋，我說的對嗎？」黑鬱提著大包小包坐過來，接著一股腦把卡式爐、鍋子、外加一堆還散發著冷氣的火鍋料推到陳皓俞面前，語氣有點小自豪：「鎝裡的販賣部關門了，我跑去外面那間超商才買到的。」

「你啊……」陳皓俞失笑，他接過小朋友精心準備的火鍋套組，俐落地組裝起來，「對對對，你說的對，是該吃火鍋。」

北極狼踱步過來，叼走桌上裝著蘋果的塑膠袋，浣熊從陳皓俞腿上跳下跑過去，將蘋果拉近自己，圈住。

狼甩了甩尾巴，也趴下來，用身體將浣熊連蘋果一起圈好。

熱氣與香味漸漸在房間中飄散開來，在沸騰湯頭中翻滾的食材勾得人食指大動。

白噪室的空氣清淨設備發出抗議的嗡嗡聲。

陳皓俞把涮好的肉片、貢丸、和偷渡的胡蘿蔔一起夾進黑鬱碗裡，嚮導吃得正開心所以毫無所知，「吃完火鍋我們還可以去放鞭炮！」

「……小朋友，你哨兵的耳朵會聾掉。」

「才不會呢。」黑鬱放下碗筷，雙手輕按在陳皓俞的太陽穴旁，精神力柔和地覆蓋過來，「不是還有我嗎？」

哨兵閉上眼，這個瞬間，他的感知好像穿過窗戶，到達遙遠的那一端，聽見那些普通人在為今年的最後一天倒數。

3、2、1──

陳皓俞睜開眼睛，嚮導的身影完整倒映在那雙淺灰的眼底。

「鬱，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皓，明年也請多多指教！」

「嗯，請多指教。」



當春風吹進寒冬，那將是新的開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