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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兄弟的一天從悠仁喚醒宿儺開始。

第一步是要在宿儺睜開眼睛之前掙脫他的懷抱,要是無法挪開像鐵箍一樣圈得死死的雙臂就會將他牢牢固定在床上動彈不得,只好再次進入夢鄉;又或者還沒脫身之前宿儺就睜開眼,那會有很大機率進入床上運動的環節,進而導致遲到或是請假,不可不慎。

──很好,今天也成功了。

順利脫身之後悠仁立刻下床掀開被子,讓早晨的冷空氣刺激宿儺脫離睡眠狀態;趁對方還躺在床上發呆這段時間飛快洗漱完畢,走進廚房準備早餐和兩人的便當──都是宿儺喜歡的菜色,但偷吃是身為廚師的福利。

悠仁全部整理完回到房間時宿儺已經清醒,懶懶地坐在床沿看著忙完家務的弟弟脫下睡衣露出鍛鍊合宜的身體,再被一件件穿上的衣服遮掩起來。輪到他自己更是意興闌珊,三催四請後才肯換上襯衫和長褲,最後再由悠仁找出總被到處亂扔的領帶幫他打上簡單的平結,並在對方轉過頭去的那一刻立刻將結扯鬆。
明明是每天都重複的流程,兩人卻樂此不疲。

吃完早餐兄弟一起收拾碗筷,檢查門窗和電源;宿儺先一步穿好鞋在門口等候,悠仁則在爺爺的牌位前雙手合十道別。往學校的路途上兩人自然地沉默著,短短十分鐘的步行目光並未交集,但已夠讓人安心。

又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

*

虎杖兄弟在附近地區是傳奇人物一般的存在。
他們從幼稚園開始名聲漸顯,僅憑兩人之力就打退了成群結隊前來欺負弱小的小學生們;隨著年紀漸長,打架的規模和頻率也顯著上升。其出色的身手和以一擋百的戰績已成為附近所有不良少年亟欲挑戰的目標,與此同步增加的還有當地救護車的出勤紀錄以及公共設施損害的賠償金額。進入杉澤第三高中之後更是將自己的實力提升到凡人難以望其項背的程度,別說學生,就連理應糾正學生的老師們有時也屈服於那強大的武力威脅之下,不敢攖其鋒芒。直到某位強大、英俊又富有的男人聽到了大家的願望,決定進入杉澤第三高中任教,將全校師生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

「這就是你國中教完我們還不夠,跑來高中繼續教書的理由?」伏黑只覺得自己的頭又痛了起來。
「你根本只是虎杖的跟蹤狂吧?」見慣五条胡言亂語的釘崎毫不留情地說出事實。
「說什麼呢,野薔薇!」五条悟重重地拍桌,神色憤慨。「這是我對學生的關懷與愛!是偉大的愛情!」
「五條老師真偉大!」悠仁的雙眼閃閃發亮。「這麼關心我們,不惜辭掉國中的教職跑到這裡來教書!」
「變態教師,去死吧。」宿儺一臉冷靜向五条豎起中指。
「宿儺同學,對老師說話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呢?」五条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墨鏡。「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也對你沒興趣。」
「原本的伊地知老師怎麼了?」伏黑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
「他突然胃病復發說要調養一陣子,邊哭邊下跪拜託我一定要接下這個位子,像我這麼樂於助人的人只好答應他誠心的請求了。」五条得意地向露齒一笑。「所以我就這樣成為你們的導師啦!」

──啊啊,他一定是去威脅伊地知老師了。
四名已經非常熟悉五条性格的學生同時心想。

「宿儺,我們改天去探望伊地知老師吧?」悠仁轉頭諮詢雙胞胎哥哥的意見。
「他看到我們不加重病情就不錯了。」宿儺的回答一如往常的冷淡。
「沒想到我居然有一天會同意宿儺的想法……」釘崎的內心世界似乎受到了衝擊。
「我也是。」伏黑望著窗外,完全不想面對教室內的現實。
「喂喂喂,不要那副嫌棄的樣子啊,你們這樣老師可是會傷心到無法好好上課的。」
「你也知道現在是在上課啊!」

躲在教室外看完了整場對話的夜蛾正道校長感到十分困惑。「伊地知老師。」
「請問有什麼事?」明明兢兢業業工作卻突然被胃病復發,只得暫時請假的伊地知潔高正拿著手帕擦汗。
「悟那副德性我就不說什麼了。」夜蛾指著只有四個人的班級說道。「特別把這四個人編成一班我也同意,反正也沒人想和他們同班。但是為什麼虎杖悠仁同學會坐在虎杖宿儺同學的腿上,而且大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伊地知看著那對雙胞胎問題兒,想起無數節提出質疑卻被宿儺眼神反殺的課堂,從口袋裡掏出胃藥瓶。
「大概是習慣了吧。」他扭開蓋子,倒出兩枚白色藥片吞了下去。

*
「嗯……雖然現在才講這個沒什麼意義,但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午餐時釘崎野薔薇說道。
「甚麼?」虎杖悠仁拿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們兩個是雙胞胎。」釘崎指了指坐在自己面前的雙胞胎兄弟。「有沒有甚麼特殊的體質或能力?」
「哪來這種東西。」虎杖宿儺吞下嘴裡的烘蛋捲。「你電視劇看太多了。」
「是─喔─」釘崎拉長了聲調。「像小說裡面會寫的那種雙胞胎的心電感應、或是彼此之間距離超過一公尺就會引發身體不適,也是虛構的囉?」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們的確沒這回事啦。」虎杖搖頭,夾起便當盒裡的章魚香腸。「真是那樣也太慘了,根本沒辦法活到長大吧。」
「不,我覺得就算人類都滅絕了,你們兩個也一定會活到最後。」把吃完麵包的空塑膠袋揉成一團,伏黑惠及時補上一句吐槽。
「很好很好,伏黑惠你很有眼光。」
「我以為這通常是用來形容某種昆蟲的……」
「不要說出『那個』的名字!我會吃不下飯!」釘崎連忙喝止虎杖說出那個會讓多數人聞之色變的詞語。「所以雙胞胎也沒甚麼特別的嘛,除了臉長得一樣以外。」
「你到底想說甚麼?」宿儺不耐煩地問。
「……我想說的是,」釘崎深吸一口氣。「你們兩個不覺得有甚麼地方不對勁嗎?」

「啊?」
「沒有啊?釘崎你指的是?」
夾起炸雞塊準備餵食宿儺的悠仁和張開嘴等待悠仁投餵的虎杖宿儺同時轉過頭,一起看向四人中唯一的女同學。

釘崎嘆了口氣,低下頭,決定閉嘴繼續吃自己的便當
「沒什麼。」伏黑聳聳肩,將喝完的牛奶空盒壓扁。「你們繼續。」

*

下午的體育課和平時沒甚麼兩樣。悠仁再一次打破了世界紀錄,宿儺躲在樹蔭下睡覺,釘崎和伏黑邊跑步邊看著高木老師再一次哭求悠仁加入校隊,帶領他們拿下全國冠軍。

「他還真是拼命。」釘崎停下腳步,和伏黑一起走到宿儺歇息的大樹下遠遠望著悠仁。
「在高木眼中虎杖就是座行走的冠軍獎盃吧。」伏黑瞇起眼。「但我記得他不是被拒絕過好幾次了?」
「雖然拼命但不懂甚麼時候該收手也沒用。」釘崎瞥了仍在睡覺的宿儺一眼。「笨蛋是沒辦法拿到全國大賽的冠軍的。」
不遠處高木老師還在口沫橫飛向悠仁陳述他的美好願景,說到激動處甚至手足舞蹈起來。
「我仔細比較過所有的現役選手,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男人睜大眼,眼神透露出某種狂熱。「只要虎杖同學你點頭,不管是隊長還是王牌的位置都沒有問題!全國冠軍也……」
「高木老師,抱歉。」悠仁悄悄退後一步,搖了搖頭。「我並不想參加田徑社,我說過很多次了。」
「年輕人不要輕易給自己設限!」高木大喝一聲,伸手去抓悠仁。「人生就是要有各種可能……」

憑空出現的另一隻手捏住了高木的手腕。
「喂。」宿儺低沉的聲音染上了怒氣更顯陰森,就算是七月的艷陽也擋不住沁入骨頭裡的寒意,讓高木和悠仁一起打了個冷顫。
「小鬼都說了沒興趣你聽不懂嗎?」

「……那傢伙會瞬間移動嗎?」伏黑瞪著一秒前宿儺午睡的位置,滿心困惑。
「那種事情不重要。」釘崎擺擺手,完全不以為意。「重點是虎杖被宿儺拉走了,高木也被一拳擊倒在地,我們的體育課還上不上?」
「他們走了?」伏黑皺起眉,目送著兩人拉拉扯扯走進校舍。「是要去做什麼?」
「你確定你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了,謝謝。」
「我也不想。」釘崎握拳。「下課!」

*

「明明就不是我的錯……」悠仁咕噥著,和宿儺一起走在放學的路上。
「給他希望就是你的錯。」宿儺冷冷回答,指尖在悠仁的手背上掐出幾彎月牙。「這種人直接給他鼻樑一拳就不會再來煩你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直來直往的好嗎?」悠仁嘆氣。「我很感謝你為我解圍啦,但是明天要怎麼向校長解釋?」
「交給五条,告訴他高木在跟蹤你,讓他去解決。」
「我到底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算了。」虎杖只覺得欲哭無淚。突然冒出的國中導師、高木的醫藥費、和校長的約談、痠痛的腰和滿身的齒痕,今天淨是些突發事件。「我累了,今天晚飯你做。」
「為什麼是我做?」
「我做了早餐和午餐。」
「不是一直都是你做?」
「不是說好了要輪流……不要看起來那麼驚訝的樣子!我們昨天說好的!」
「有嗎?我只記得你一邊哭一邊又叫我不要停下來而已。」
「之前!是在那之前!我們洗碗的時候!」
「是喔。」宿儺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那今天出去吃吧。」
「太狡猾了!你每次都這樣!」琥珀色的瞳孔中燃燒著熊熊怒火。「說是出去吃還不是我們兩個一起出錢!」
「今天我請。」宿儺解開密碼,將手機扔給悠仁。「想吃什麼盡量點。」
「謝謝宿儺!你真是太慷慨了!」
「你也真是好哄……」
悠仁看著滿滿的菜單,各式各樣的肉片經過炙烤泛著誘人的色澤,微焦的金黃油脂從竹籤滴落,隔著手機螢幕彷彿也能聞到燒肉的香氣,讓他口水直流……
直到他看到價目表。
「那個,宿儺。」悠仁遲疑了半晌才開口。「你最近應該沒去搶劫吧?」
「蠢小鬼,你想什麼呢?」雖然打從出生開始從未分離,宿儺有時還是無法了解悠仁的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奇思妙想。「那是我去賭馬贏的獎金。」
「喔。」雖然來源也不是很正當但尚可接受。「抱歉抱歉,因為宿儺小時候曾經為了搶劫聖誕老人,平安夜晚上拿著棍子躲在窗戶旁守了一晚,我以為……」
「你死定了,小鬼。」晚上我們走著瞧。
「對不起啦……」

漫天晚霞給兩人披上橙紅色彩,像滿身的鮮血;街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將影子拉得長長地投在街道上,幾乎要融為一體,無論是頭、身軀、不停向前的腳步還是一直十指緊扣沒有放開的手。悠仁抬頭看著天空,太陽即將落下,月亮高高掛起,星星只有微弱的光芒。身邊的宿儺什麼話也沒說,但卻和他望著同一個方向,緊緊牽著的手和自己一樣堅定而溫暖。

這樣就好,悠仁想著。不去思考複雜的道理,存在的事實勝過一切。他和宿儺一同出生、一同成長,可以的話也希望一同逝世。
只有這點他毫不退讓,全世界的規則也不能使他動搖。

「……宿儺。」
「做什麼?」
「明天我們乾脆睡晚一點好了。」
「喔?」
「反正都是要被抓去面談的,多加一條遲到的罪名好像也沒差。」
「不錯嘛,小鬼。你很有自知之明。」
「?」
「好好期待晚上吧。」
「……可以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