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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錢包裡的拍貼機照片 （角名北，提及治北。清水向的碎碎念）

如果能為青春重新上色，是要褪盡一切回歸純白？還是堆疊成濃墨重彩？

EJP交誼廳久違的只被一人占據，現在他是手握電視選台權的權力者，理當他興致缺缺的關掉電視，潛心去滑手機，但今天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天啟，打開後就任由它撥放前一位收看的頻道，手機揣在口袋裡，他放低了身子，兩隻手交疊在桌上，臉恰好窩在手臂間隙，狹長的眼睛無神的盯發射藍光的畫面，也許是感冒的緣故，被口罩包覆的口鼻少了自由的空氣，連帶反應在精神倦怠上，身體明明發出了低電量的訊號，他卻不像平日「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行事風格，什麼都不做也不回到床上休息，就用沒營養、殺時間的節目做支撐。

不愛看電視的他對廣告這種東西卻很感興趣，放寬的說能達到宣傳效果的都是，電車的廣告板、百貨公司的櫥窗、球場上的電視牆，世上最簡潔又能傳遞意念的一種表達，無須花上年月，就一眼，即是所想、所言，就像打排球，分秒間游走在鋼索上，默契是進到賽場的入門券，勝負從來只給命中之人。

命中之人――來的早、做的久、拿得出手。

問他是否能成為排球的命中之人，他搖搖頭說著誰敢在妖怪世代自稱一¬二。

那你遇到你的命中之人了嗎？

「什麼？」

「？」

回過神來，可笑地他為了點小病已經到了神智不清的地步嗎？電視裡放送的愛情劇台詞竟誤以為是聲音從心底流溢出來，劇情早早無關要緊，他卻不放過的捫心自問。

遇過，但已無所謂。

明明是不怎樣的劇，一更新總霸佔推特趨勢，帶動了劇中置入性行銷的拍貼機
重回大眾目光，機台廠商下了血本製作了一系列名為「青春&紀念」的主題廣告，掀開那暗色布幕之後，就能回到八零、九零年代高中生清純時光，小小的空間只允許粉紅泡泡和沒心沒肺的快樂進駐，好像不出來就能拒絕不確定性的未來降臨。

一分鐘的廣告在近尾聲時起了轉折，想回去的時光稱為青春，擁有的、錯過的、無望的，沒有人能耽溺在不切實際的小屋裡不出來，現實就是這麼一回事，漸漸的生活沾上世俗的氣味，即使再想回首也望不到來路，便選擇用紀念來寬慰枯萎的記憶，最後鏡頭只見兩人遠遠指著一台拍貼機，看起來是要一齊走近的，但下一秒嘎然而止，品牌logo映滿了螢幕，宣告結束。

那究竟要紀念什麼？

他從那懶骨頭的姿勢爬了起來，像想起了什麼的競步回房，房間有定期整理，加上他有斷捨離的習慣，物品很少會隨手堆，要翻找並不困難。雖說如此，他還是費了點功夫才挽救回來，誰讓抽屜剛好卡住稻荷崎球衣的邊角，所幸營救是成功了，抽屜也沒因此廢掉，但一鼻子的灰塵隨著他的動作搖擺在空中，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久沒碰這些，所幸口罩還能擋一擋，他懶得理會，又去翻球衣下方。

一隻過時的iphone、一卷畢業證書還有沒了紙幣填充而乾癟脫水的錢包，其實也就這麼幾樣，拿在手裡掂量卻沉的讓他有喘不上來的錯覺，每一樣都和北信介有關，從拍攝隊友出糗照當娛樂到默默記錄隊長身影，以北信介為謬思的照片不經意間已能獨立出一本本相簿，那卷為他鋪墊排球生涯的學歷證明中夾了一張北信介的手寫書法，他離校最後一天字帖們安靜的擺在社團活動室，每張都是獨一無二的，像極了他默默注視，你只當是鐵石心腸、精密儀器，轉身就被直白的關懷光束炮給炸得皮肉不剩，知道下場的他狠心一回不去看，如今四字空懸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想不想打開，於是他繞回了最初目的，翻開用了三年的錢包，邊角多少還是磨損了，內裡的縫線倒是工整的排列，視覺感受最搶眼的透明夾層卻空缺一塊，加上紙幣夾層早已作廢，沒多留意的話這皮件幾乎能直送垃圾場，他卻猶豫不決的把它撿了回來棄之不理。

手再往裡頭伸一些，再施點力摳挖，黏著的紙質被迫分離於依附的皮革，他重複著動作，把每個卡片夾層都掏了一遍，得到的獎勵告訴他是多餘又拗執，沒剩多少了，況且本來也就那麼一點點。

高中生都曾是夢幻的動物，男高中生也不例外，為了歡送前輩畢業，宮侑提議去電子遊樂場打遊戲，雖然兩者沒什麼關連性，但也能沖淡點傷感的氣氛，尤其是宮侑這種悲喜都形於色的情感豐沛者，在沒有反對聲浪下，他們就真的做了。

二年級壯了膽子把三年級帶進了百貨公司獨立一層的電子遊樂場，大家各自結夥玩瑪利歐賽車、太鼓達人、投籃機和圍觀自栩手控能力一流的二傳手把半個月的零用錢砸在夾伊之助的迷你娃娃，最後還是托他們崇敬的北信介像個大神伸手援救才把這金貴的棉花填充物夾到手，機器手臂擒住戰利品徐徐挪到出口處，眾人屏氣凝神盯著一顆豬頭從洞口滾出，彷彿那是百年前的恐龍破蛋而出，沒人敢直接上手拿走，北信介蹲下去把娃娃撈了起來又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站直了身體，環視著能俯視自己的後輩們。

「時間也不早了，待會注意安全就各自散會。在這之前，我想把這個送給今晚彩票最少的人，無論如何都感謝你們為三年級做的，因為很開心，所以想把這種心情也帶給你。」

北信介說了散會就表示會留到最後一刻確保所有人都離場，從來都是最早出席，最晚離開，他望了望手裡一卷的彩票，走過垃圾桶時胡塞了一把，又觀察了散去的人潮，陡然生出了急迫催促的衝動，他像隻狐狸一樣必須靠近獵物，期盼牠的血肉能止住野性的渴望，不讓察覺的貼近北信介身側。

「是不能在外面談論的事嗎？」被人半強制的拉走還沒發火真是高雅的涵養啊。他在地點的選擇上沒有太多餘裕，只在一整排拍貼機裡找到最內側的小暗房，上手的時候沒想過如果被甩開會是怎樣的情景，更沒敢回頭看對方的表情，只有他全身緊繃的肌肉下一秒會硬生生斷裂爆開，都隱忍到最後了，做什麼都勝於不做，也許他表面把決勝看的寡淡，心理一旦認定了就比誰更加要強。

「我，喜歡北前輩。」不是訴說情意，只是平靜敘事，也不是反問，兩人並肩坐在機台裡，他還有一些沒傾訴的話，嘴巴卻跟大腦離的老遠，一股腦熱的勁頭被北信介直視的冷卻下來，手也跟著鬆開，恢復成正常的社交距離，下一步能做什麼呢？就這麼走掉嗎？還是乾巴巴的迎來最後一次正論。

「喀噹！喀噹！喀噹．．．．．．」北信介從口袋投下今晚剩下的硬幣，眼前的螢幕也跳出循環待機畫面，機台撥放清亮的語音指導，北信介是第一次操作，每個步驟他都謹慎拿著觸控筆跟著畫面輕點，確保零失誤就緒後，終於出聲道「要不要來點紀念照？」

擺正了身體，像是在拍雙人畢業照一樣，快門進入倒數時，他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拍照，用的還是女生御用的淡粉櫻花拍貼機，時值畢業季，櫻樹告白、第二顆鈕扣的情節他想過自己是用不上了，不曾想會有一天藉著虛擬功能實現，第一聲匆匆而至，反應不及之下被鏡頭捕捉了側著臉看著北信介的慌張，那人沒說什麼只是指了指前方示意第二波準備。


三次的快門，無數次的修圖，他們沒浮誇到過度編輯的程度，只是選了暖色調、加了邊框、再把櫻花樹給Ｐ了上去，前前後後不超過十五分鐘的事在兩個男高中生看來就像做了件大工程，可惜敗在最後一關，三張相片只能挑選其中一張印製，另外的得額外花費才能保留至手機。

北信介是最重視過程的人，對他而言每張都值得留下，但割捨也是有意義的，於是他把決定權交到他手上，但於他而言，再花點錢就能解決了不是嗎？

「不必費心多留，就挑一張吧。」

不必再為你我之間多想，我予你一次的回憶，你僅僅選擇要留下何種的紀念。

當初的膠紙是普通的材質，放在塵封已久的櫃子底層還是被濕氣給浸漬，以至於部分成像殘留在原來的皮革上，有幾張因此失了色彩，人形的輪廓勉強可辨，還完整無損的只剩三張，每一張北信介都是正經的坐姿，每一張微笑都是春日裡櫻樹盛開，微風拂起垂落花瓣如瀑的溫柔，而他每一次都會看向北信介，把流轉青春的怦然心動一目目的歸還。

「倫太郎，你還沒睡啊？」古森放低了聲音進門，沒想到在交誼聽見到他找食物吃，古森故意擺出一種可憐小狗的表情甩了甩手上的提物，把它放到桌上說道 「有時候真的很羨慕聖臣，隊友的家屬做飯那麼好吃又營養，難怪他能繼續忍受不轉隊。」他動手拆起便當包巾，三個賣相滿分的飯糰依序排好，旁邊的小菜碟還有當季嚴選的時令，和照著色譜調配出的色彩美感，他感嘆這絕非宮治一人就能辦到，既然美食當前，他放棄尋找公共廚房裡被營養菜單霸凌的冰箱，轉頭去跟隊友聊聊同隊愛。

米飯送入口中粒粒分明又保有濕潤感，小火烤過的醬汁海苔香氣四溢，他埋頭攝入正常的卡洛里，少有能兼具美味又符合營養的食物，成為職業排球員和國家隊成員這點犧牲還是有的，「這個飯糰下次我們能自己做，我剛剛跟宮先生要了食譜，他．．．．．．」

「不，我應該叫他信介嗎？會不會太自來熟了？」宮？信介？北信介？進食的動作停了下來，嘴巴好像也張不開了，該懷疑自己的聽力還是古森的理解？

「你這個反應是不知道的意思？啊――雖然還沒正式舉行，但當事人說沒關係，我才說的。治和信介要結婚囉，所以現在有三個宮先生了。」

來的早、做的久、拿得出手的是宮治，他早知道的，跟宮治當同窗的三年，一幕幕他都看著，櫻樹下的告白、第二顆鈕扣、掛在書包上的伊之助。

「怎麼了？你的眼睛．．．．．．」

「沒什麼，灰塵太多才過敏的」鼻音也是因為感冒害的，但他已不想再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