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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子》

－－無須擔憂，才可追逐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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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換季時節，定會將瞳給招回家中，並挑選出下一季所需穿著的衣裳，皆是由奶奶所信任的明步布鋪特地訂製而出的。

　　華美的綢布像是柔韌的水流，在手中細細流淌，雖然無法看見究竟是多麼美麗，但記憶中奶奶是這麼說的：

　　「就像是夏天時的淨手，溫度的變化在妳指尖流動。」
　　「來，摸摸這個紋路，是不是像莎草紙一樣有些粗糙？這是刺繡。」
　　「如同將佛法雋刻在心中，這些繡紋記錄著刺繡師的記憶和技術。」

　　比起手中柔軟的觸感，更多時候期待的便是這些繡紋，細細撫摸著彷彿也能在一片泛白的眼前勾勒出幾條紋線，將那些無法目視的現實繡上自己的視野中。

　　「輝梨等等就來了，妳先在這等著吧！」母親這麼說著，便將瞳留在了待客的房中。

　　明步輝梨是明步布舖的老闆娘，而瞳小時候至今所有穿著的衣服皆是由她製作，單獨一人待在房中並沒有甚麼好擔心的。

　　現在已是即將迎接夏季的時光，外頭的溫度有些炎熱，蟬鳴與些許的鳥叫源源不絕。

　　常聽人說這便是初夏最燦爛的光景，每個在這時節造訪家裡的人總會說：

　　「院子裡的花也太美了！」「不愧是居之下家啊……」「別碰，那貴得很，一株就要幾萬呢。」

　　似乎美麗就代表著昂貴的象徵，可對瞳而言無法見著那些花朵的模樣與美麗，那麼低廉的是這些花還是瞳自身？

　　瞳也嘗試過撫摸那些花朵，有些香氣不同、觸感不同，甚至也試過貼近花朵，試圖用影子分辨花瓣的差異，可惜並沒有太大的成效，反而有時還會黏了一鼻子花粉而不自知。

　　因此比起別人口中所謂艷麗的花朵，瞳更喜歡有香味的花種，不同的氣味帶來了不同的感受，有些彷彿置身溫暖的包圍中，有些則是像引誘的糖蜜般讓人想一聞再聞。

　　不過在所有花朵中，瞳最喜歡的還是鳶尾花，那也是母親第一次送給她的花。


　　**「妳的眼睛就像獨特的紫白鳶尾花，雖不是出眾的色彩，卻有著獨特的芬芳。」**


　　當時的母親帶著笑意如此說著，也是第一次透過氣味來記住顏色的方式。

　　紫白色，就像她眼睛的顏色，顏色的味道，紫白鳶尾花。



　　「打擾了。」突然一抹年輕的嗓音打斷了瞳的思緒，對方似乎逕自進入了房中並在瞳面前坐下。

　　瞳並沒有直接回應對方，只因在記憶中她時常碰到怪異之物，因為眼睛不能明視的狀況讓她無法輕易辨別對方究竟是人還是怪異，只好沉默以應萬變。

　　「這是這次的布匹，請選一下。」年輕的嗓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但瞳的手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個微涼的觸感。

　　是一塊柔軟的棉布，一但放到手中後就會慢慢隨著體溫變得溫暖，因此相當好辨別。

　　「夏日不應是綢布嗎？」

　　為了使自身氣場顯得較為隱匿，因此奶奶特地為瞳所訂製的衣裳顏色都較為深沉晦暗。

　　在夏日這樣的顏色可以說是相當吸熱，所以通常採用的布料皆為較輕的綢布或是好品質的麻料居多，能藉此減緩炎熱帶來的困擾。

　　「棉就棉不好嗎？」這次年輕的嗓音變得很不客氣，似乎帶了點驕縱的任性。

　　「……」

　　這次瞳再度沒有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不管對方究竟是人還是怪異，這樣的失禮行為讓她覺得沒必要多做回應。

　　「既然不要，那我就走了。」對方眼見瞳沒有反應，語氣中有點洩氣的感覺，彷彿方才只是為了激怒瞳所故意說出的話語，而此刻變得相當無精打采。

　　「等等。」在心中默數了3秒後，瞳突然開口叫住了對方。

　　「又怎麼？」

　　這次對方的聲音是從上方傳來的，瞳很自然而然地將臉對向了那個方向。

　　接著伸手熟練地解開了眼上的綁帶，將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瞳能感覺到透過門外照進的白光更加刺眼許多。

　　「所以又怎麼了？」對方又問了一次，而這次瞳很確定對方就站在自己的前方，也就是門口的位置。

　　「……我會跟奶奶說今年多拿一塊棉布，做成坐墊可好？」瞳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接著語氣中緩了下來，還帶了一點寵溺。

　　「哼！」只見對方哼了一聲，接著在一片白光中突然出現了一名黑髮孩童，身上穿著深紅色的小袖和服，可愛的小臉有些圓潤，但此刻卻布滿嬌怒。

　　「再加一袋米糧？」像是打商量般，瞳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著。

　　儘管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瞳很清楚對方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都不知道多久才回來一次，果然認不得我了。」對方似乎還在生氣，小嘴都嘟了起來。

　　「我這次有帶幾顆琥珀糖回來，就是要給祢的，喏。」瞳看著女孩生氣的模樣，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五顆琥珀糖。

　　只見女孩頓時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將瞳手中的糖果抓了過去，也只有這一刻，瞳才能真的親眼看見琥珀糖究竟是甚麼模樣。

　　金色宛如寶石的晶體在女孩手中閃閃發光著，透徹的黃色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女孩即刻拆開後將其吞入口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唔～好甜！」在吃了一顆糖果後享受著甜味的女孩突然回過神，又板起了小面孔對著瞳沉聲說道，「我知道妳一直受異瞳的困擾。」

　　「但不去找又沒關係，那些甚麼師傅啊的都只是說說而已。」

　　「一直待在家有我保護妳，有妳的祖先罩著妳不好嗎？」

　　說完女孩又再打開一顆琥珀糖後吞進嘴裡，再次滿臉甜蜜。

　　「若不能明視，便以無視而視之，我能走、能摸、能聽、能聞，即使缺一也能探尋這世界。」瞳低下了眉眼，用雙手輕撫著自己的袖子，上頭繡著細細的紋路，能撫摸出是奶奶口中所說抹草的形狀。

　　「唉！該說妳死腦筋還是該說妳好奇心太重，哪天在外面被抓走都不知道。」女孩噘起嘴氣呼呼地說教著，最後始終是兩手一攤莫可奈何。

　　「算了，反正說多了妳也只是更想往外走對吧！」

　　「是。」瞳笑了起來回應著。

　　「總之說好啦！今年一個棉的座墊和一袋米糧，座墊要粉紅色的，不許反悔啊！」女孩把最後一顆糖也含進嘴裡後，雙手叉腰說道。

　　「好。」順從的瞳在心中默默記下，等會兒除了要選衣之外還要提醒奶奶這件事。

　　「妳啊！不要亂跟別人走，不是所有怪異都跟我一樣這麼善良的，我可不想看到和子那傢伙哭哭啼啼的。」

　　和子是瞳的奶奶的名字，儘管女孩嘴巴上這樣說著，但眼中卻流露出不捨和擔憂。

　　「要常回來知道嗎？」女孩伸出手拍了拍瞳的臉，絕對不是因為太矮摸不到瞳的頭所以用這種方式取代。

　　「知道。」瞳乖巧地低下頭，讓女孩可以輕鬆摸她的頭。

　　「那我先回去啦！」心滿意足的女孩轉身消失在白光中，一切又恢復了平靜的夏日時光。

　　望著已經恢復一片無潔的白光，但迎面而來的卻有夏日的暖風、吵雜的生機和他人眼中的絢爛世界。

　　這樣的世界，怎能讓瞳不嚮往？不追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