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不死鳥(第七回)「悲劇」

「你的手上為什麼又有繃帶?」鳶尾本來就對劊刑兩個月前突然辭職的事情有點擔心,每隔幾天聚會時,她手上偶爾會纏上繃帶,有時候甚至是頭上或身上。

劊刑看向卡珊卓在的廚房對外窗口,黃暖的燈光照亮了女子溫潤的臉龐,選擇沉默。鳶尾在分心的劊刑面前打個響指,把她的意識叫回「我問你呢,繃帶是怎麼了?上次你問了都柏葛的事情後,老是見到繃帶。」

「繃帶是不會過期的時尚。」

很明顯是敷衍,鳶尾瞇起眼睛「你忘記我是萬事通了嗎?都柏葛最近的任務是幫助禍鵲老大。有一次老大的人見到你了。一個白詠族實在太顯眼,那些征服欲很強的傢伙可是一個個想對高傲的白詠族做點什麼呢。」

「哼……我不高傲。」儘管聽上去更像威脅,劊刑知道這是鳶尾誠摯地為自己擔心的模樣,內心有些動搖。畢竟鳶尾是見過黑暗世界的人,告訴他自己的計畫應該不足以撼動他的人生。劊刑在師傅兩個月來的訓練下,除了體術與槍枝,也漸漸學會辨識人的氣質——師傅說她對於感應危險與他人特質別具天份,只是需要更多經驗——而鳶尾的氣質充滿了黑暗世界的味道。

「也不勉強你說。」鳶尾見劊刑表情扭曲,碰碰她手背柔和地說「只是想告訴你,在這界中要保護自己是很困難的,我可以幫你負擔。」

劊刑在他溫暖的嗓音中,瞬間感覺到一種不屬於友誼的深情。她愣了一下,正想確認自己的想法,對話卻被卡珊卓送來的兩杯碳酸飲料打斷。

「你們在說我壞話嗎?」

「你沒什麼壞話可說。」劊刑的語調平淡,內在卻預防性的想作些表態。卡珊卓露出甜甜地一笑,把浪漫的喜悅藏在嘴角。

然而鳶尾沒有意識到兩位女子間的情愫,部分是無意識地拒絕聯想。

鳶尾又變回一貫輕浮模樣「太多了不知道從何討論,在列清單。」

「很好,記住你了。」卡珊卓坐在空位,兩手支著下頜「我們最近想個有趣的小活動如何?不會太遠又不會近到失去浪漫情懷?」

「精靈屋紀念館?」劊刑提議。她聽師傅說過,精靈屋是一年前一起針對精靈的綁架、侵犯、傷害事件,原本種族數量就非常少的精靈族多處在上流社會,他們只有一百公分以下,有著不短的壽命,可以飄飛起來,是最接近人們幻想中「魔法」的種族。(當然飄飛正如蛇的波紋或是禽的翅膀,那都是「天賦」罷了,並非不切實際的魔法事件。)

「呃不,精靈屋也太不浪漫。」鳶尾打了寒顫「一名人類綁架精靈們恣意玩弄,死後填充做標本的事件,光是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而且那也蓋在建立民主和平多種族共榮社會商業主義御子國,兩國關係一直很緊張。」卡珊卓如連珠砲似地說完了斐堤西邊鄰居的完整國名,讓另外兩人起立拍手,肅然起敬「你們太誇張了。」

「要去建御國,不如參觀御子殿,說不定可以遇到統領建御國的三位御子。」鳶尾坐回去啜飲冰涼的黑色飲料「還是選在斐堤裡面比較實在。」

劊刑往後傾斜身體,把一串空氣用力吐回飲料,液面如沸騰般衝起一大堆泡泡「斐堤能有什麼好玩的?斐堤人本舊帝國遺址殺戮紀念館?」

「不……又是精靈屋又是舊帝殺館,我們非得在充滿種族清洗面向的地點玩嗎?那裡恐怕不小心笑出來,也會被人白眼吧。」鳶尾扶額。劊刑新層次的電波雖然可愛,但真沒建設性。

「噢。」卡珊卓在桌面下抬腳,輕輕踹了劊刑,歪著嘴無聲地抗議。劊刑有點期待更粗暴的舉動,她扭動身體,一副神秘兮兮地娓娓道來:「禽族不是有雞族嗎?聽說比起炸雞,他們吃起來……」

「停、停、停!這太地獄梗了。我們這邊有禽族的。」卡珊卓揮著手,卻發現鳶尾沒有露出尷尬的神情。男子只是輕鬆地一笑「我不是雞族是鳶族,沒什麼差啦。」

沒有再被踢一腳,稍感失落的劊刑只是擺擺手指「我也不知道最後答案是什麼。」

「決定了,我來決定地點!」卡珊卓雙腳跺地「去雀巢看電影,最近要上映«響尾蛇族救生隊»不是嗎?」

「贊成!」鳶尾笑嘻嘻地舉起雙手「不用到處跑最好了。」

「你想去的話,我就去。」劊刑轉轉手腕,感受繃帶下的傷痕是否已完全消失,中午時和師傅在教室中練習,刀術戰讓她精疲力竭,滿身瘡痍。

令劊刑哀怨的是當她每次想趁著全身傷口親熱,好偷偷獲得自己想要的愉快時,卡珊卓總是會問起傷口的來歷,即使劊刑好好包起來了,卡珊卓也會拒絕在有傷口時碰她的身體。

「我在訓練自己。」「沒關係。」「不會痛。」半真半假的言語被劊刑一次次朗誦,但沒有一次達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劊刑總在深夜的活動時主攻,畢竟若是不能感受到疼痛,任何刺激對她的身體都不足夠。

剩餘的夜晚,三人閒聊幾句關於斐堤政府的政策風向,以及幾句新流行的笑梗後,解散了聚會。
/
三天後,總算等到都柏葛放過了劊刑一天。灰姨則是一聽到鳶尾要和卡珊卓出門,就爽快答應了。

於是風和日麗的上午,三人並肩站在雀巢電影院那個大鳥巢外觀建築物外,仰望上面用來投射新片介紹的三顆大型蛋狀鐳射燈。

「酷。」劊刑咂嘴,想像那些巨蛋掉下來的時候可能會造成多嚴重的災難。

卡珊卓指使鳶尾去買飲料和食物,號稱是為了彌補他對她出言不遜。看到劊刑出神地望著鳥巢頂端,卡珊卓悄悄以小指勾住女友的手指。那永遠光滑地微涼白皙指腹,使這隻手的主人顯得脆弱而遙遠。雖然理智上明白劊刑的生命力堅韌過人,但卡珊卓仍不自覺想握實手掌,將自己的手包覆上劊刑的,保護她不被侵擾,也保護自己不失去這名越發沉默的奇異女子。

享受著足以貫穿手心的體溫,劊刑發出滿足地咕噥聲。被人呵護時,心靈就與世界暫時牽上線;每一份互動就有如一條毛線,溫暖劊刑涼冷顫抖的內心。來自卡珊卓的與他人不同,更加炙熱強烈,不需要其他人介入;卻也因此產生上癮,令劊刑索求不屬於心靈的更多禁地。

只屬於兩人的寂靜持續一秒,周遭的吵雜聲就隨著鳶尾的回眸一眼湧入原本與世隔絕的耳中。兩人默契十足地抽開握起的手掌,信步走入戲院。

«響尾蛇族救生隊»播映時,劊刑向右摸索黑暗中的卡珊卓,想在冷氣房裡竊取她的體溫,左手卻同時被輕輕靠上,鳶尾有意無意地用手背倚靠著劊刑的小指節,人倒是面向前方,沒有透漏是否是故意的。

劊刑瞄了他的側臉。這種情形抽手,未免顯得自我意識太過膨脹,可能還會傷害鳶尾的心。於是她沒有理會鳶尾,繼續挪動右手,靜靜地覆蓋卡珊卓放在腿上的左手二頭肌上,輕輕感受潛藏在肌肉中的力道。

三人都在黑暗中放任了對方。

«響尾蛇族救生隊»峰迴路轉,經過爆燃般的救生隊職場感情戲、九十度角等級轉折兩次,中間還一度換主角轉視角後,終於在重要角色犧牲之下結尾,弄得卡珊卓出廳時哭花妝容,只能坐在戲院門口。劊刑在一旁笑著安撫她,一邊向笑得人仰馬翻的鳶尾吐槽主角在片尾彩蛋處,竟與新加入的救生隊員穿梭到異世界展開新生的故事伏筆。

「哈哈……想要撈第二集的錢,也選好一點的題材吧。」鳶尾笑道。

「響尾蛇族一群人一起當救生隊的設定已經夠迷幻了,還有什麼兼具兩種波紋,拿著世界唯一一把神槍當武器的中二設定。」

「下次我們再找這種吐槽片來看好了,當喜劇。」鳶尾坐在卡珊卓另一邊,遞給她新的衛生紙「就你把它看作悲劇。」

「你們這兩個沒血淚的人!嗚,明明很感動。」

劊刑看著眼前散場的人潮,認真表示「我是沒看到太多人哭……噢!」卡珊卓的一拳敲在她手身上,一陣刺癢伴隨輕微的疼痛鑽入腦中,興奮中樞如閃光稍亮了一瞬間。

接受了拳頭的人咧嘴一笑「電影院吃的有點多,下午我們再去吃多莫莫吧。中午先去附近的舊火車站走走如何?」

「你竟然會有規劃,應該不是劊刑吧。」鳶尾欠揍地說。

「你閃邊去玩。」劊刑翻了白眼,看鳶尾這副德行,她對自己之前的推斷感到可笑。

——這樣哪可能是喜歡我。

三人前往下個目的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