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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傑跟五條悟吵架了。
  聽起來想是個常態性事件,原先家入硝子也是這樣想的,直到她從五條悟那裡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也就是說,你惹怒夏油了。」
  少女用手裡的筆指著同學,下了這樣的結論。
  「啊?什麼叫我惹怒他?」五條悟面色不善,一雙長腿翹在桌上,毫無規矩可言,「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在生氣,傑是更年期的歐巴桑嗎?」
  「啊啊,真是抱歉,我是更年期的歐巴桑。」第三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語調毫無起伏,家入硝子抬起頭,就見夏油傑站在教室門外,「不好意思,硝子,幫我跟夜蛾說我今天請假。」
  扔下這麼一句話,夏油傑就轉頭離開,留下滿臉無奈的女同學,和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五條悟。

  起因對五條悟來說真的只是小事,他們一起出了個一級咒靈的任務,高等的咒靈是少有的、具備思考能力的類型,儘管比想像中狡猾,但不至於難倒最強的兩人。
  只不過在任務的最後,五條悟偷了點懶,故意解除一直運行著的無下限狀態,誘導咒靈捨棄夏油傑向自己襲來,用肩膀上開了個小洞的代價,祓除了那隻咒靈。
  反轉術式的運行很順利,不算太大的傷口很快地癒合,五條悟重新打開術式,卻遲遲等不到夏油傑過來會合,「傑?回去囉?」
  「悟。」夏油傑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低了幾度。
  「啊,忘記讓你收服了,這隻一級還蠻強的說。」
  「悟。」
  「幹嘛,你在生氣嗎?再找一隻更強的不就好了,傑心胸好小——」
  「我沒有在跟你說那個。」夏油傑皺著眉頭,滿臉怒容,「你剛剛在幹嘛?」
  五條悟倒覺得莫名其妙,「你剛剛瞎了還是睡著了,五條悟大人在祓除咒靈喔!」
  「為什麼把術式解開?」視線落在對方肩頭的制服破口上,夏油傑用近乎質問的語氣說道。
  「這樣比較有效率,反正反轉術式一下就治好了。」五條悟滿不在乎,對現在的他而言,反轉術式就像呼吸一樣簡單,受傷這件事除了會有點痛以外,似乎已經不被他放在心上了,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就能治好自己。
  夏油傑捏緊了拳頭,「硝子以前說過吧,反轉術式不是拿來讓人不珍惜生命的。」
  以往的他們也經常用不要命的方式出任務,直到被又累又擔心的女性同學在治好後一人賞了兩個巴掌,勒令他們不要因為有自己在後勤救命,就整天想把自己殺死,在那之後兩人才收斂了戰鬥的方式。
  也有點不爽,五條悟吐著舌頭,「傑是老媽子嗎?不過是點小傷,不要那麼無限放大。」
  夏油傑沉默地看著他,眨了幾次眼後嘆了一口氣,「回高專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言不發,甚至一到高專就招呼也沒打地各自分頭走掉,五條悟以為這次和以往的每次爭執一樣,夏油傑總是因為他在一般人面前用咒術、太誇張地破壞到周圍環境或是差點把同伴也捲進攻擊裡而責備他,但那樣的小吵小鬧只要半天過去,就煙消雲散了。
  於是夜裡,他抱著零食飲料和幾張光碟,準備像以前一樣自由地走進夏油傑房裡。
  喀拉喀拉,五條悟轉動著門把,卻發現房門被上了鎖,夏油傑的房門很少上鎖,連他自己人不在房裡時,也常常是開著鎖隨時能進入的——當然是因為五條悟總是喜歡鑽進他房間的緣故。
  「不在房裡嗎?」五條悟空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屬於夏油傑手機的來電鈴聲從門的另一側響起,五條悟還愣著,音樂就停止了,手機話筒裡傳來了夏油傑的聲音。
  「抱歉,悟,我有點累。」少年的聲音聽起來確實有點疲憊,「你先回去。」
  沒有等待回應,夏油傑就結束了通話。
  「⋯⋯」怔怔地在門前站了幾秒,五條悟反應過來後狠狠咂了下舌,轉身就走。

  「如果說有什麼事我不敢做,惹怒夏油絕對是其中一個。」家入硝子嘟著嘴唇,把筆夾在人中,置身事外地評論著。
  五條悟在桌上趴下,悶悶地開口,「傑已經超過一個禮拜都沒跟我說話,房間也一直鎖著,還自己跑去出任務。」
  一開始他只覺得要吵就來吵,誰還怕誰了不成,但夏油傑像是鐵了心一樣,幾乎連見一面的機會都不給他,搞到後來五條悟連想和好、想問夏油傑在生什麼氣都不得其門而入。
  看著眼前的同學像個做錯事被處罰的小孩——確實也是做錯事了,確實也是被處罰了——家入硝子翻了個白眼,嘖了一聲。
  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當情侶心理諮商師?少女腹誹著,還是本著讓自己早一點脫離這種餅乾夾心地位的心態,戳了一下五條悟的腦袋,「如果夏油在戰鬥中把咒靈收起來,讓人攻擊他⋯⋯」
  「開什麼玩笑,傑會死的!」甚至沒等家入硝子講完她的假設命題,五條悟就直起身子拉高了音量應答。
  「你也會死的,五條。」少女的聲音平靜,「就算有無下限和反轉術式,你也是被殺就會死的人類,夏油比誰都清楚。」
  當他人把五條悟看作無敵的六眼術師時,對夏油傑而言,他只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十六歲,愛笑愛鬧的少年,是他重要的摯友、戀人。
  看著噤聲的五條悟,家入硝子摸了摸口袋,起身準備出去抽根菸,但身邊的那人動作卻比她更快,三兩步奪門而出。
  「⋯⋯」腿長了不起啊!家入硝子無言,為了不要讓他們的老師來看見空蕩蕩的教室,她只好認命坐回位置上,「早點和好啊,白痴們。」

  夏油傑雖然說要請假,其實也沒有離開高專,只不過挑了個地方抽著菸。
  要說生氣,其實情緒早就過去了,現在還避著五條悟只不過是當作一個處罰,處罰他也處罰自己。
  任務中看見咒靈的攻擊在五條悟身上造成傷害的時候,夏油傑覺得自己理智線幾乎就要斷裂,當初人在他面前被伏黑甚爾一刀捅了個洞的畫面歷歷在目,儘管知道這對現在的五條悟來說不算什麼,也不表示夏油傑能毫不在意。
  如果他夠強⋯⋯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知道是誰,但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傑。」
  背後傳來重量,五條悟把頭抵在他背上,訥訥地喊了一聲。
  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夏油傑把沒抽完的菸丟到地上,用腳捻熄,輕輕地吐出一片煙霧。
  他們半晌都沒有講話,也許也不需要講話,假惺惺的「我以後不會再犯了」或「你以後不要這樣做了」,對他們而言都沒有什麼意義,在五條悟主動來找夏油傑,而夏油傑沒有避開他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原諒對方了。
  「⋯⋯上次說的電影,什麼時候要看?」五條悟像是天外飛來一筆似地問道。
  因為戀人這個彆扭的和好信號輕笑出聲,夏油傑回過身看他,「今天晚上吧!昨天任務回來路上買了站前那家店的和菓子,我記得悟很喜歡吧?」
  花了半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五條悟墨鏡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倏地伸手捧住了夏油傑的臉,不由分說地就親了上去。
  對方嘴裡還有剛抽完菸的苦味,大多時候五條悟都會抱怨這點,拒絕在夏油傑抽菸之後接吻,但顯然現在對他來說那一點小瑕疵,完全不能阻擋他想給戀人一個深吻的慾望。
  「最喜歡你了,傑。」額頭靠著額頭,五條悟低聲告白著。
  「嗯,我也是。」夏油傑閉上眼睛,「所以才⋯⋯」
  「我知道。」少年又吻了上去。
  所有的爭執,大多起於愛,最後也終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