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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賽前夕

　　準決賽贏了。
　　那天晚上，山高棒球社三年級的社員們心情都很複雜，喜悅、緊張、不安、期待、徬徨交織成的情緒難以言喻。

　　根室知廣剛剛結束與姊姊的通話，一個人窩在南雲家門外的牆角發呆。忽然，手機螢幕再次亮起，隨即響起Line訊息的提示音。根室打開手機，發訊者是犬塚翔。
　　『根室』
　　『你有無法呼吸的經驗過嗎？』

　　預設介面的綠底黑字現在看起來特別刺眼，或者該說刺痛人心。根室微微蹙起眉頭，沒有遲疑太久便送出訊息。
　　『翔，身體不舒服嗎？』
　　然後幾乎是同時出現的，翔這樣的回應。
　　『我身體一點事都沒有，只是在想今天青空說的話』
　　『以後該怎麼辦？』
　　『也許我早就察覺到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
　　『根室，你才是那個能繼續往前走的人，而我不是』
　　『我也該認清現實了對不對』

　　根室一直默默看著群組裡一行一行翔傳來的訊息，像是在沉思些什麼，盛夏夜晚的海風吹來，濕黏帶著點鹹味，是像汗水的味道還是淚水的味道呢。
　　翔的訊息停下來了，陷入一片沉默。

　　根室的手指輕點對話框右邊的箭頭，將打好的訊息送出。
　　『無法呼吸的經驗，我有喔』
　　『我有掉到海裡過』

　　還是一樣，翔迅速地回覆。
　　『咦？』
　　『是你失蹤的那天嗎？』

　　『不是啦』
　　看了翔的訊息，根室忍不住笑出來。
　　『我那天還沒坐到船就在電車上睡著了好嗎』

　　『那是我剛搬回三重的時候，那陣子精神比較不好』
　　『大概太久沒坐船了，好像還有感冒吧，總之暈船暈得厲害，不小心就掉下海了』
　　他的訊息語帶保留，大家都明白那是根室家遭逢重大變故的時間點。

　　『無邊無際的海水，每呼吸一次都有像刀一樣銳利的東西刺進肺裡的感覺，很痛苦』
　　『但那時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我不能在這裡結束』
　　『就算不能呼吸，也還是要活下去』
　　『後來我就被救起來了』
　　『啊，抱歉，我真的很不會說故事，很無趣對不對』
　　根室沒有對翔說教，也沒有說什麼鼓勵他的話，只是平平淡淡地述說一件往事。
　　但翔忽然想起今天星葉戰的時候南雲教練說過的話。


　　不要擅自設定自己的極限。


　　大夢初醒似的翔飛快地在螢幕上打字發訊，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根室』
　　『就算有極限，也是能突破的嗎？』
　　『就算我已經無法再往前了，也還是能走下去的嗎？』

　　『當然啊』
　　『因為是你的選擇』
　　根室笑了，很淡很淡，也許夾雜了一點青春的哀傷。
　　『而且我們只是高中生，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裡吧』


　　『對我來說，翔的極限才不只這樣咧！』
　　『翔是山高王牌這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事實』
　　『山高要贏，不能少了翔』
　　『是所有人都不能少啦！』
　　『明天一定會贏！』
　　『我也不會認輸的喔！』
　　『我們會帶學長去甲子園』
　　『翔不只是王牌，還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隊友』
　　『沒錯沒錯』
　　『大家都是最重要的，缺一不可。所以早點睡覺養足精神吧』
　　『好喔』
　　『好喔』
　　『了解』
　　『遵命隊長』


　　看著螢幕上最後一個狗狗貼圖顯示著久我原篤史的名字，翔忽然驚覺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根室』
　　『為什麼大家可以在這裡留言？』


　　『為什麼不可以？』
　　『這裡是社團群組啊』


　　看了根室的回覆，犬塚翔嚇得把手機甩到床上。

　　幸好床很軟沒摔壞，翔撿起手機重新打字。
　　『所以我剛剛的話，大家都看到了？』
　　翔還沒來得及在地上挖洞把自己藏進去，就看見根室的回覆。

　　『嗯』
　　『可是啊』
　　『能坦誠說出內心話的翔，很可愛喔』


　　十秒之後，群組才再次很有默契地跳出大家的訊息。


　　『對啊，翔這樣很可愛』
　　『說出來是不是爽快多了？』
　　『翔是我們重要的朋友嘛』
　　『一輩子都會是好朋友』
　　『好！我也決定明天贏球之後要做什麼了！』
　　『好了啦大輔你快點去洗澡啦』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洗澡？』

　　看著群組被大量訊息跟貼圖快速洗版，翔笑了，螢幕上的字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有點模糊。
　　他輕輕將手機放到書桌上，拿起毛巾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我要跟這些最重要的朋友們一起去甲子園。
　　而且，不管以後還會不會繼續打棒球，都會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