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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楔子

比武台上,男子揮劍斬落纏在身上的深色藤蔓,下一秒俐落的提起劍,凌厲的劍鋒伴著渾厚的深褐色靈力向眼前藤蔓編織的高牆砍去。利劍破開藤蔓的同時,石柱從地上穿出,交錯的石柱並未傷及對面太監打扮的少年,卻也困住了少年的行動,男子又提起劍揮向少年,少年以手中的劍抵擋男子的攻勢,持劍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男子見此,出言勸阻:「繼續下去很危險,這終究只是宴會中的一場表演,你大可以認輸。」對面的少年雖處頹勢,聞言後卻仍不羈的笑了笑,從容回應:「賤奴爛命一條,死在這裡取悅各位大人,也不算差。」男子蹙起了眉,並不苟同少年的觀點。此時坐在最高位的那人開了口:「到此為止吧。」男子聞聲收了劍,並往後退了兩步,困住少年的石柱也隨之消失,隨侍皇帝的太監連忙揮手示意台上的少年,見少年沒動作,太監連忙小聲向他道:「劉潁,你可以先下去了。」少年這才收劍下了台,面上還殘有方才的笑意。場上剩下男子一人,龍椅上的男人居高臨下的問:「閔統領,寡人記得你去歲提過有位娘子今年靈力覺醒後有待能與你一戰,不知寡人可有幸見一見這位難得的奇才?」場上的閔洛反射地看了看台下坐著的少女,只見對方垂眸抿了口杯盞中的酒水,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閔統領,陛下問您話呢。」隨侍的太監出聲提醒,閔洛猶豫了一會後仍是開口:「⋯⋯陛下也對她不陌生,是鎮國公府的大娘子。」話音一落,眾人私語聲四起。閔洛又擔憂的看向少女,少女被提及後也依舊神情淡然地坐著,但留意後便可發現她握著杯盞的指節用力到泛白。與此同時,太監似乎附在皇帝耳邊說了些什麼,皇帝挑起眉梢,只道:「原來如此,不愧是將門之女,鎮國公教的可真好,寡人敬你一杯。」聞言,和少女同席的老者站起,道:「臣不敢當。」兩人來往間,臨時搭建的比武台被撤了下來,切磋的劇碼就此告一段落。不少人原以為能看見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決,見此變故卻也不敢多問,只能帶著疑惑再一次把酒杯滿上,聽著絲竹再起,又從帶著血氣的比武回歸悠閒的宴會。

插曲落幕後,少女感受著不時投來的打量,以及夾雜在宴會紛擾人聲中的幾句刺耳閒話,她仰起頭,一杯黃湯下肚。然而入口的杜康未能解憂,倒是熱辣的口感刺進喉嚨,帶起了一身的煩躁,她看了看一旁的侍從,對方似乎遲疑了一會,卻還是捧著酒壺準備為她斟酒,正上前時,少女身旁的男子冷聲開口:「不准倒。」侍從應聲止步,少女抬首對上男子緊皺眉頭的神情,只見男子道:「上官映雪,只是讓妳嚐嚐味道,不是讓妳喝成這個樣子。真待不住就出去走走。」上官映雪低下頭回應:「兒知道了。兒沒事,還請阿兄莫要擔憂。」接著別過頭,避開上官夜溟的目光後微笑著向侍從道:「麻煩你替我換成茶水吧。」她將視線投射回宴席中交談著的人群,席間某位少年亦恰好抬首,兩人眼神對接,少年的身邊圍繞著一群上前攀談的官家子弟,而他處在其中,從容的應對各種恭維。對上了她的眼神,他只像是什麼也沒看到般撇頭與另一人寒暄,而她只是帶點輕嘲的勾起唇角,斂起了眸,晃蕩著手上剛被滿上的茶盞。烏黑的眼映著杯中茶水,晃得眸光瀲灩。恍神間,忽聞另一位兄長的叫喚,她看向那與上官夜溟一模一樣的另一張面孔,上官夜嵐正看著她:「雪兒,盛陽宴期間,御花園開放的範圍比其他宴會廣,機會難得,遣個人陪妳去看看吧。」上官夜嵐始終如一的溫和語氣帶著幾分不容反駁的堅持。上官映雪張了口似乎又想拒絕,可對方的神情又似乎沒打算給她選擇的餘地:「⋯⋯兒自己去看看便好。」語畢,見上官夜嵐頷首,她理了理衣裳後起身,婉拒了侍女跟隨的請求後徑直離去。見她的身影遠去,上官夜嵐看向殿堂另一頭的少年,少年似乎有所覺察,抬頭回看上官夜嵐。上官夜嵐帶著微笑向他點頭致意,少年亦禮貌性的向他點頭。見少年別過了視線,上官夜嵐輕聲道:「讓他消失在雪兒面前是不是會比較好?」上官夜溟頭也沒抬,只是同樣輕聲回應:「不知道哪種意外更適合燕郡王長子就是了。」

花園裡,上官映雪漫無目的快步走著,待到再聽不見宴會上的人聲後她才停下了腳步。盛夏的陽光過於熱烈,她尋了一處樹蔭做遮蔽。倏然間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她頭上,她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物體飄落,她定睛一看,海棠花瓣落在她身前,她抬頭,只見一樹海棠盛放,成了夏日裡最張揚的明艷。她喃喃道:「這個季節怎麼會有海棠……」本該是自言自語,身後則突然傳來回應:「這棵海棠四季盛開,風起瓣落好似滴滴血淚。他們都說這是詛咒,您覺得呢?」她驀地回頭,只見一名和她年紀相仿的陌生少年,身著一身華貴卻略顯陳舊的服裝,漆黑的墨髮隨意的披在肩上。她後退了兩步,向少年行了一禮:「盛陽安康。兒不知這裡仍有旁人,若有驚擾還請郎君見諒。」另一邊,少年看清了上官映雪的面容,似乎又走神了一瞬,但見她行禮後便恢復如常,只問:「盛陽節的宴席尚未結束,娘子不在座上待著,來到這座荒廢的宮殿,所為何事?」聞言,上官映雪重新打量起身邊的環境,一如少年所說,這裡是一間荒廢的宮殿,殿旁仍種著幾棵樹,卻都不如她方才倚著的那棵一般盛放著。上官映雪思量了一會後輕笑回應:「朝陽明媚,綠草茵茵,如此景色浪費在交際應酬中,豈不可惜?」少年聞言,嘴角亦勾起一絲笑弧:「娘子好興致,鄙人墨問,娘子怎麼稱呼?」她指向身後的海棠花,看似隨意道:「落英如雨,緋棠如火。郎君不如喚兒雨棠吧。」

墨問像是絲毫不心疼自己的衣裳般,就這麼席地而坐,上官映雪見狀愣了愣,沒有跟著坐下,倒是仰頭看著飄落的海棠花瓣發呆。一會,墨問抬起頭,又一次打量了她。她一襲淡粉色的裙,沐浴在落花下,未施脂粉的臉尚未脫去稚嫩,他近乎失神的看著她因享受和風吹拂而不經意揚起的嘴角。他搖了搖頭甩開雜亂的心緒,向對方道:「盛陽宴最後的辟邪祈福,所有與會的貴族都應在座上參與,娘子若待在這裡不免招人閒話。」

宴席上,祈福在即,上官夜嵐微微蹙著眉,正苦惱著需不需要遣人去請尚未歸來的妹妹時,只見上官映雪悄悄的循著剛才溜出去的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來。上官夜嵐出言關切:「怎麼了?回來的這麼晚。」上官映雪略帶歉意的回應:「兒一時沒注意,走得太遠了。」接著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向夜嵐夜溟問道:「阿兄,兒方才在花園見到了海棠……」話還沒說完,便因兩位兄長倏然變化的臉色而止住了話。上官夜嵐則很快的平息眼裡的震驚,微笑道:「這個季節海棠可不會開花,雪兒看錯了吧?」上官夜嵐雖笑著,語氣卻一如勸上官映雪離席時一般不容反駁。上官映雪愣了一會,接著點了點頭,露出了一抹和上官夜嵐相仿的笑容,順著他的話道:「阿兄說的是,約莫是外頭陽光太大,兒一時沒看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