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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曾聽見他的歌》
——收錄於《未名吟遊詩抄》佚名版本第七十二章

【青曦紀．約四百年後】

「那首歌，你剛才哼的那段……是從哪裡聽來的？」

夢語者收起小冊子，筆停在頁角。他記下了節奏，也記下了自己胸口泛起的莫名悸動。

老藝人愣了一下，乾裂的指節還按在老木笛上。「這個啊？唔……誰教我的來著？這年紀啊……不記得了。」

「它有個名字嗎？」

「哪首歌沒有名字？但這首……好像沒人說過。只記得是個精靈唱的吧，老早以前的事了。」

他朝市場邊緣指了指，灰石砌的小噴泉旁，幾個孩子正圍著玩，用不同節拍跟旋律哼著同樣的調子。中間有個小女孩加上自己的詞，唱得歪七扭八，但節骨眼總是落在原來的音上。

「你常來這裡嗎？」夢語者問。

「以前常來，現在……腿老啦，就坐著聽。這首歌啊，幾年前開始有人哼，我以為是哪位新歌手編的，可過兩年又聽見別人說是『從小聽媽媽唱』……」

「那你的媽媽……？」

「嘿，小子，我活得還沒那麼久。」

兩人都笑了，像是風過乾草堆時的聲音。

夢語者把笛聲記在冊子裡，不是因為旋律特別奇異，而是——那調子像是某段夢裡沒唱完的尾音。和塔文殘譜裡那些幾乎被灰塵抹平的線條一致，又不完全一樣。更……人間了些。

他問：「你說，是個精靈唱的？」

老藝人點頭。「我沒見過他，但聽一個老街頭琴師提過。說那人什麼也不講，就唱了一段，然後離開了。」

「去哪？」

「不知道。他就……走了。你知道，有些人唱歌不是為了給誰聽，只是歌自己走到了嘴邊。」

夢語者沒說話。他望向市集遠方，風正在翻動紙旗，炒栗子的香味和牛皮的氣味交錯飄浮，孩子們還在笑著唱那首歌。他突然覺得，這首歌可能一直都在這裡——只是他以前沒聽見。

「你為什麼記得它？」

老藝人看了他一眼，眼神既清也混濁，像歲月擦過銀鏡邊框。

「有些歌……不會被記住，只是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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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他回旅舍時在天井裡聽見一個房客在洗衣時哼著同一段旋律。更簡化、更日常，像水聲的副歌。沒人知道那是什麼調。也許哪天會消失，也許會變得完全不同，但它仍在活著。

那就是歌的方式吧，不為留名，只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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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為口述轉寫版本，原記錄者不詳，部分語句未經校訂。旋律記譜以後世「第十三調．碎影段」為對照基礎，重合率約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