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ふゆ／


　　在今年冬季的第二波寒流襲來之際，叶在在自家粉專打上了臨時休息公告後驅車前往市區。原本在中午時段人滿為患的麥當勞罕見地幾乎淨空，大概是辛苦外送員了。叶伸手接下兩大袋熱騰騰的食物，車子裡瞬間滿溢誘人的香味。

　　大概從十一月中開始，畏寒的吸血鬼就鮮少踏出家門。叶不是愛操心的類型，只要一定時間內該聯絡的能聯絡上就好。只是算算距離上次葛葉出門大概是十一天前，雖然現代科技發達不至餓死，叶還是喀噠喀噠地打起粉專貼文，然後難得起了大早。這段日子就算是白天，整個世界也灰撲撲的。叶其實並不討厭，但或許習慣使然，他總會掛念起那隻怕冷的傢伙。



／



　　備用鑰匙已經捏在手上，門卻被緩緩推開。是叶啊，一顆棉被團子說道，我還以為我在夢裡叫了uber e ats。叶鑽進幾乎不見光的屋裡。差一點，是かなえeats。他把被熱氣蒸的有些軟掉的紙袋放在桌上，拿出還熱騰騰的蘋果派給對方。

　　葛葉低頭咬了上去，雙手緊揪著棉被。餐桌椅子皆被他們晾在一旁，叶看著葛葉維持像是鞠躬的姿勢直到吃完蘋果派。太好了，くずは還活著。你這傢伙別亂說話啊。叶把裝有各式甜麵包的袋子堆過去。被餵了甜點之後有力氣嗆人了是吧，自己吃。

　　結果吸血鬼還真的一反常態地安靜吃了起來，十隻手指從棉被團中探出，像是小動物在進食一樣。叶邊微笑著邊思索，葛葉家裡確實沒有叶想的包裝垃圾滿天飛，反而乾淨的詭異；若不是叶在進門時順手開燈，他們現在大概會摸黑進食。總之，他望著滿嘴巧克力的吸血鬼（啊，忘記跟他說那是新推出的爆漿可頌）如同往常迅速下了結論：他可不想在寒流期間收到對方冬眠之類的消息。

　　叶伸手撈起快要軟掉的薯條，對方終於伸出手臂鬼神差使地抽走三根全塞進嘴裡。くずは那袋裡也有薯條喔。喔，謝啦。又抽他手上走一根薯條的吸血鬼邊嚼邊說。

　　有精神了嗎？

　　還行吧……謝啦，かなえ。葛葉總算把棉被擱在椅子上，露出那件（以叶作為人類的觀點來說）一點都不保暖的黑外套。很好，那くずは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我們十分鐘後出門。蛤？十分鐘後去大賣場一趟喔。叶把薯條的紙盒壓平丟進紙袋。我請くずは吃東西，くずは幫我去採買，很合理吧。三秒鐘的安靜後後吸血鬼碎念著要收回道謝之類的話，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



　　從葛葉家到車上，車上到賣場，加起來的距離不到一百公尺，葛葉已經抱怨連連。かなえ，我要變成冰塊了，我想回家。這樣啊，晚餐吃義大利麵好嗎？叶把一罐調味料放進推車。……如果有肉的話。沒問題喔。那我要買布丁。好，好。去挑你喜歡的。

　　葛葉捧著兩組布丁和四瓶草莓牛奶回來時叶才剛買到購物清單的一半。冰箱好冷。大概是くずは穿太少了吧。叶把針織圍巾拿下，披在畏寒的吸血鬼身上。再一下下就好，忍耐一下。

　　本是喜歡邊逛邊買的叶加快了速度，不知是累了還是真的很冷，葛葉從原本的嘮叨逐漸安靜下來，叶頻頻轉頭確認，深怕他下一秒就站著墜入夢鄉。

　　他們重新上路後葛葉果然立刻睡去。冬季的街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縱使色彩鮮豔的招牌也難抵討厭的倦怠感。叶也覺得自己的能量像是被吸走一樣，除了通往自家的道路之外，什麼也想不了。只是葛葉細小的鼾聲跳進叶的思緒，他的夥伴睡得正熟呢，纖長睫毛一顫一顫，白髮染上窗外銳利的灰。

　　叶沒來由的想起他摸上葛葉的白髮時，腦中隨即浮現童話故事中軟綿綿的雪。明明自己不記得有看過童書，更沒有玩雪的過去。真神奇，叶心想著，明明是開過無數次的路，突然變的好安靜。那傢伙怎麼能睡那麼熟呢。



／



くずは，到家囉。



／



　　冬天的夜來得太快。葛葉結束一局遊戲後才發現天已經轉為鴉黑，他專注到連燈都忘了開，只有門縫透進香甜的黃光，下一秒叶的聲音傳來，吃飯了喔。大概是怕葛葉戴耳機沒聽到，叶從縫隙中探出頭，打完了嗎？啊啊，正好結束。關掉螢幕的瞬間叶把房門拉開，刺眼地讓眼睛不太適應。

　　波浪邊緣的淺盤、乖乖捲成一團的義大利麵、擺好的叉子湯匙。葛葉一向對吃的東西不講究，叶卻因為職業的關係習慣把餐點弄得精緻。趁熱吃吧，叶叉起沾滿純白醬汁的麵條。

　　喔。

　　這是上次麵包集點換到的盤子吧，葛葉不合時宜的想。叶的廚藝比活了百年多的他還要好上太多，白醬香而不膩，入味的麵條軟硬恰到好處。他對食物一向沒什麼堅持，能維持日常就好，叶做的東西卻總是能讓他專心吃完。好吃。叶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了自己，くーちゃん喜歡就好，那張臉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

　　他們之間很隨興，有話題有聊、沒特別想到什麼就安靜吃飯也不尷尬。叶零碎地問起他剛剛的遊戲，接著聊起自家甜點店接到強人所難的訂單。他們像是要把時間拖長一樣慢慢吃，葛葉清空盤子之際、叶剛好起身去冰箱端出布丁，他盯著對方披散在肩上的奶茶棕髮，似乎有好一陣子沒有看見。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良久沒在家共度一晚。

　　くずは？叶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怎麼在發呆？有吃飽嗎？

　　有有有，多謝款待。

　　這幾天還好嗎？叶撕開布丁的封口遞給葛葉。啊，不夠甜的話櫃子裡還有糖漿。

　　就是那樣，馬馬虎虎吧。

　　叶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兩人很有默契地專心吃著布丁。因為很久沒出門採購的緣故，過去這幾天葛葉連正餐都很少吃，現在吃到甜點（他很不想承認但的確）簡直像在天堂一樣。叶不知在想什麼地輕笑出聲。還想吃的話可以去冰箱拿喔，我放在左下角。葛葉瞪著對方那雙微微瞇起的壞心眼，叶這種敏銳的地方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他吞下最後一口布丁時叶又開口。啊，不過晚上不要吃太多甜點比較好喔。

　　……你這傢伙真的很囉唆欸。



／



　　今天感覺過的很快。

　　朋友都說叶是個工作狂，幾乎不幫自己排休，即使休息的日子也總在想工作的事，出遠門也不忘考察別家的甜點。本人的說法是，反正自己也樂在其中。對叶來說工作就像是軌道，把日常的火車放在上面就能跑得順暢，不怕走偏。他有聽說很多工作狂都會面臨人際關係斷裂和健康失調等問題，自己倒是完全沒有。除了固定的遊戲夥伴外，舊友也都保持聯繫。

　　還有葛葉。

　　他的吸血鬼和他是兩個極端，葛葉對工作是能躱就躱（而他也確實有那個本錢），偶爾接接不需太多接觸人類或開口說話的工作。其他時間幾乎足不出戶。叶記得很清楚有次他問對方不怕寂寞嗎？通話裡沉默了三秒鐘，你又在莫名其妙說些什麼，我幹嘛寂寞。

　　是啊，就算不見到面，他們的生活也幾乎向彼此敞開，有什麼好寂寞的？

　　叶正專心在餐桌上畫著蛋糕設計圖，思考到底要如何讓一個蛋糕看起來親切又有威嚴又能讓五十多歲的金主客戶有面子。畫到第三張時葛葉隔著兩道門的聲音冷不防打掉他的思緒，かなえ、我洗好了。

　　啊啊，我畫完這個就過去。

　　他可不想在洗澡時還想著這種麻煩的要求，最好現在解決。而葛葉不知是沒聽到回應還是單純好奇，一顆濕漉漉的頭湊近叶身旁，順便在白紙上留下幾滴水滴。

　　你啊......叶也懶得吐嘈對方，索性把對方肩上的毛巾往頭上大力搓揉。反正這個吸血鬼平常絕對沒有吹頭髮的習慣。葛葉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嗚喔嗚咿嗚哇嗚，而叶終於從座位上起身，把全身熱騰騰的吸血鬼推到客廳。去沙發上坐好，我幫你吹頭髮。

　　大概是因為累了又聽說有人要幫忙，葛葉反常地沒回嘴乖乖坐下。濕淋淋的短髮真像隻淋雨的可憐小狗（叶心想著，但沒說出口）。吸血鬼的白色短髮濕濕的時候似乎會帶點銀灰光澤，叶一邊吹頭髮一邊趁機搓揉，細軟的頭髮摸起來很舒服，可惜葛葉的頭髮短，加上家裡的吹風機是叶特地挑過的高級品，沒過幾分鐘就已經把葛葉的白髮吹的蓬鬆。好囉，可以起來－－

　　你還要工作多久？葛葉出聲打斷他。

　　欸，大概十幾分鐘吧，我想把設計圖畫完……幾乎是在叶說出口的同時，對方的眉頭一蹙。喔，你快去洗澡啦，我想睡覺。

　　好，好。

　　叶回到餐桌，把設計圖擱到一邊，然後關燈。



／



　　伸手把床頭櫃上的檯燈點亮，黃光輕拂上葛葉熟睡的臉。叶的梳洗時間本就比一般人再長一些，加上頭髮變長，他早有預想到對方會等到睡著。

　　白天看似對什麼都不爽的傢伙，卻總在睡覺時習慣微微蜷起身子。叶喜歡就這樣看著葛葉，聽他平穩的呼吸聲，上下起伏的身軀。看著葛葉的睡臉，不知不覺自己也會想一起入眠。

　　明明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叶心想著，爬上床順手把燈關掉。準備入睡時後頸卻突然被一團毛茸茸給撲上。くずは？叶不確定對方有沒有醒來，只得很輕很輕的詢問。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嗎？

　　那團毛絨發出意義不明的悶哼當作回應。怎麼啦？叶轉過身面向對方，窗外透進的殘光勉強能讓他們看見彼此。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輪廓，吸血鬼已經先一步鑽進他的懷裡。雖然不知道情況，但叶還是伸手環上對方，一下一下地，輕輕地順背。良久，葛葉沙啞的聲音才浮現。

　　很冷，被子很冰，你好慢。

　　原來是這樣啊。叶停下了拍背，把懷中人緊緊抱住。抱歉喔，くずは。抱歉喔。

　　明天早點過來我就原諒你。葛葉把手環上叶的身軀，微涼的體溫透過睡衣傳來，讓叶忍不住想把他抱得更緊更緊。我答應你。叶聽見自己用氣音回答。想起今早像隻小倉鼠吃著蘋果派的對方，看上去實在虛弱地令人憂心。可是沒事的，他現在在這裡。叶把自己埋入對方的髮間，葛葉的氣味混雜了自己的洗髮精，他忍不住深深吸氣，想把這些日子累積的想念都填滿。かなえ，很癢啦。悶悶的抱怨從胸口處傳來。啊，抱歉。叶這才把手放鬆一些，讓兩人都躺回比較舒服的姿勢。

　　晚安囉，くずは。

　　吸血鬼沒回話，只是把身子又挪近了自己一些。叶看著對方闔上雙眼，呼吸聲逐漸趨向緩慢且安穩，隱隱張揚著他的存在。叶把手放在最靠近對方的位置，也閉上了眼。

　　迎接他的終於不再是黑暗，些許光線、窗外的車流、蓬鬆的被子，心跳聲和心跳聲，比以往都更溫暖的家裡，叶很久沒有這麼平穩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