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章之八:百載的約束(True End)


透過同袍和親友們的轉述,煉獄已經掌握鬼殺隊的現狀。主公產屋敷耀哉病重,現由其子輝利哉暫代當主之位。上弦之鬼已經被剿滅半數、以及竈門禰豆子成功克服陽光,憎恨鬼王的鬼"珠世"與胡蝶忍她們正在研發變回人類的藥物。
鬼王一直想克服陽光,終有一日必定會主動找上門來搶奪竈門禰豆子,為此現在鬼殺隊全員隊士都在接受特訓。已經隱退的音柱宇髓天元、以及他的父親煉獄槙壽郎都已經歸隊參與對鬼王的戰爭。

這一戰可能就是最終決戰了。所有人的心中都有這樣的預感。
煉獄由衷慶幸之前有先寄信告知同袍們他的現狀,他終究回到了鬼殺隊,還能與大家並肩作戰,結束這場千年來綿延不斷的悲劇。
只是他還處於鬼化狀態,又與上弦之參有著隱密的聯繫。即使經過珠世的檢查,判定煉獄與她和禰豆子一樣,都已經完全脫離鬼王支配,與猗窩座的聯繫實質上也已經失效,還是不能輕忽。

為了慎重行事,柱們不讓煉獄參與訓練,也不能讓他進入產屋敷家。而在見到猗窩座之前,煉獄必須妥善控制身體的消耗,所以也不能肆意拿自己的鬼身當活靶子,不然這本是讓全體隊士深刻認知上弦強度與鬼王的可怕之處的好機會。

「別鬧了,煉獄先生。就算你樂意讓人砍,這些菜鳥也不敢砍你。」伊黑小芭內犀利的評價,「不只不敢,也沒那本事。」他冷酷無情的用眼神橫掃全場的"障礙物"們,被捆成壽司捲的隊士們瑟瑟發抖,臉比醋飯還白。

煉獄對伊黑的訓練方式沒有意見,畢竟他是少數親身體會到上弦實力與鬼王威壓的人,柱的特訓跟之相比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如果連柱的特訓都不能通過,到戰場上一定會送命,所有的柱都不希望這些勇敢的、努力的孩子枉送性命,即使只能多揮出一刀,多活一瞬間那也有其意義。不可心軟,心軟才是在害死他們。如果讓煉獄制定特訓菜單,他一定會訓得比伊黑更徹底。

比起特訓,伊黑的毒舌殺傷力才強,煉獄懷疑讓這些少年如喪考妣的不是變成壽司捲這回事,而是蛇柱的精神攻擊。
煉獄個人更喜歡用鼓勵和稱讚的方式說話,畢竟這是他的親身經驗。也許無視和毒辣的責罵能使人心情激憤而奮發向上,但正面的讚揚更有助於人堅持下去,努力地被脫很多層皮……咳,脫胎換骨。特訓不能停,但是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吃飯,而且總是要給少年們一些時間從精神打擊中恢復。

「的確,該吃飯了。」在這件事上伊黑意外的好說話,大概是因為甘露寺的關係。這是好事,人絕對不能不吃飯,要吃就要吃很多。雖然吃很多的是甘露寺,不是伊黑本人。

隱幫忙他們把眼淚汪汪的少年們解下來,放他們飛速逃去食堂吃晚餐。
伊黑冷冷看著壽司捲們逃跑的背影,「為什麼跟鬼戰鬥時他們就沒有這種速度。」
「特訓就是為了幫他們對這種速度習以為常!」煉獄一句話就讓少年隊士們的未來更加黯淡無光。「走吧伊黑,甘露寺肯定已經在食堂等我們了!」

伊黑看了煉獄一眼,沒有說話,但煉獄大概知道伊黑想問什麼。「我是不需要吃飯,但吃一些地瓜天婦羅也沒有問題!」
「你變回人類不就能吃了?」伊黑說,「甘露寺應該有告訴你,藥已經能夠使用,胡蝶和那個女鬼很快就會把藥給竈門禰豆子,以及你。」

「嗯,我知道。」煉獄點頭,「但我現在不能使用它,否則我會強制進入沉睡狀態,那樣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無法反應。而且我還有必須繼續維持這種狀態才能做到的事。」
伊黑看著他,「如果你又發生什麼事,甘露寺會非常傷心。」
「你也一樣,伊黑。」煉獄說。「如果你對我有這樣的希望,那你應該知道,甘露寺對你也有同樣的希望。」

伊黑依舊看著他,只有熟人才知道這是他努力普通地向他人表達關心的方式,而煉獄就是其中一個。
「希望到了明年還能看見你們這些人的臉。」伊黑難得的沒再追究,也沒有說更多的話,溫情脈脈不是他的長處,反正聽他說話的人懂他在說什麼就行了。

他們到食堂裡吃飯,更精確的說是看甘露寺吃飯,偶爾才動動自己的筷子。煉獄嚼著地瓜天婦羅,果然吃不出任何味道,但他還聞得到食物的香味,也能從咬合的口感來回憶美味。


特訓還在繼續,直到蝴蝶屋傳來好消息,被變成鬼的男子已經完全恢復為人類。胡蝶忍與珠世已經將第二支成品使用在竈門禰豆子身上,依據前一位男子的狀況,禰豆子恢復的時間可能會更長一些,畢竟她化鬼的時間比那位無辜的男子長了好幾年。
胡蝶已經預留了煉獄需要的部份,但是煉獄不點頭,誰都不能強行給炎柱打藥。就算煉獄槙壽郎親自勸說然後被氣到心梗,也無法改變兒子的決定。

除了甘露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跟猗窩座的關係,只知道猗窩座把炎柱變成鬼以及術式聯繫的事。但某幾位敏銳的柱大概有察覺到,像是和珠世一起檢查他鬼化狀況的胡蝶忍、以及宇髓,前音柱大概只差沒直接開口問:"所以你跟上弦之參誰是在上面的那一個?這問題很不華麗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這種問題了。
如果不是現狀實在不允許,煉獄也許會解答一下宇髓的疑惑,但現在他沒辦法聊這種事。

煉獄杏壽郎還不能變回人類,他有必須維持鬼的姿態才能實現的約束,這個約束他不想告訴任何人,連至親都不能說,知道這件事的只有甘露寺蜜璃。

胡蝶和珠世都說他心口的術式已經失去力量,他知道猗窩座不會利用與他之間的聯繫行惡。可是他也知道,只要這個圖騰還存在,他和猗窩座的聯繫就不會真正斷絕,他知道猗窩座還活著,而這個灰化的圖騰一定會再次被點亮,那時就是決戰,就是他必須履行約束的時候。


他僅有剛歸來那幾日待在家裡,其他時間都在已經佈置好避光措施的藤花屋中,這棟藤花屋的位置很巧妙,能留意產屋敷家的狀況,同時也與兩位柱的住處接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能第一時間反應。

心口忽然一陣刺痛,煉獄撫了撫衣襟,他對這種刺痛已經習以為常。自從猗窩座落入鬼王的手中後,他的圖騰有時就會像這樣刺痛,並不頻繁但也無法忽略。他不願意去想這種刺痛代表著什麼,他的意志不可動搖,他要阻止猗窩座,他要履行約束,他不能再停下手中的刀了。

刺痛並沒有消失,如同被燒燙的刀刃劃過一般,煉獄解開衣襟,看見了鮮紅色。原本灰化的圖騰變成了鮮紅色的火焰,聯繫被重新接上了,他的心口疼痛,不是肉體上的痛楚,而是在血紅色的彼端,從猗窩座那裡傳來的苦痛。

煉獄按住心口,簡單的跟鎹鴉交代過後就展開腳步,披著斗篷往產屋敷家衝過去。

他依舊是被禁止進入的狀態,他無法踏入守護產屋敷家的術法中,但這很快就不再是問題了。伴隨著驚人的爆炸聲響,在他的視野前方是騰起爆散的煙塵與火光,術法解除了,被保護著的產屋敷家已經化為焦黑的廢墟。

「……主公大人。」煉獄克制住內心湧上的感傷,他就連為產屋敷家悲傷的時間都不能有,只因他已經看見了在廢墟中佇立的黑髮青年。身在爆炸中心的軀體正在急速癒合,煉獄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雙紅色的眼瞳,一切悲劇的開端,鬼殺隊千年來都在與之戰鬥的鬼王,鬼舞让無慘!

「──哈?」無慘看見他了,灼傷正在復原,他滿懷惡意的眼瞳鎖定煉獄,猙獰地笑著。「怎麼,炎柱,你沒有被砍頭嗎?我想也是!畢竟鬼殺隊、人類全是群虛偽又雙重標準的傢伙!就像你還忝不知恥的站在我面前一樣!」

"炎之呼吸˙捌之型!"狂烈的鬥氣從煉獄身上爆發,"燎原!"毫不弱於方才的爆炸,燎原之火吞噬黑暗,將無慘徹底淹沒。

──但是,這樣的火焰依舊遠遠不夠,根本無法真正傷害到鬼王。
「你是因為猗窩座才得以苟活,你不知道嗎?但是你卻想殺死他!」無慘的大笑聲在烈焰中響盪著,「愚蠢的猗窩座,人性就是這麼可悲的東西!就算掏心挖肺,你們這群獵鬼人也依舊會砍他的頭!因為他是鬼!他存在就該死!你就是這麼想的吧,炎柱!」

觸手擊散烈焰,挾帶著灰燼擊向煉獄。
"肆之型˙盛炎之漩渦!"觸手重重地擊打在炎的漩渦與刀身上,即使是早就習慣猗窩座拳威的煉獄也感到沉重的壓力,就算是鬼化的他也不能一直正面承受這種攻擊,何況還身為人類的鬼殺隊員們。他感覺到鬼殺隊的增援已經陸續抵達,他握緊刀柄,左眼閃著鑄鐵般的焰光,"外道˙劫火障壁!"

溫暖的焰流交織為厚重的障壁擋住所有觸手的攻擊,珠世在這一瞬間動用棘刺的血鬼術封住無慘的動作,捨身將化為人類的藥劑注入無慘體內。與此同時,所有柱與能戰鬥的隊員都發動最強的攻擊攻向無慘!

即使面對如此傾盡全力的總攻擊,無慘臉上猙獰的笑也沒有消失,「以為把我逼入絕境了嗎?!你們準備下地獄吧!今晚就把你們全部屠殺殆盡!」
無限城的迴廊在眾人腳下展開。無慘滿溢惡意的眼瞳依舊直盯著煉獄,「我會給你機會,炎柱,你不是想砍了猗窩座的頭嗎?那就下去吧!看是你能如願,還是被我的戰鬼給毀滅!」


所有人在無限城中墜落,被不斷變換的迴廊與房間阻隔開來,鬼王顯然想把他們各個擊破。煉獄揮動劍型,利用斬擊的反作用力讓自己能透過周遭的障礙物與牆面減緩下墜的速度,將落地的衝擊力降到最低。
他的雙腿終於踏到實地,他環顧四周,看見富岡與竈門少年降落在不遠處的房間上。

「煉獄先生!」炭治郎朝他大喊,跟在富岡身後躍到他的面前。
煉獄點點頭,「有看見其他人嗎?」
「下墜時我有留意,但被分開了。」富岡回答。「你打算找其他人嗎?」
「沒錯,你們都被分散的話會被各自擊破,千萬不能分頭行動。」煉獄說。
炭治郎注意到煉獄說了"你們"這個詞,他疑惑的看著煉獄,「煉獄先生,我跟著義勇先生和您一同行動!」

煉獄沒有點頭,他望向迴廊的彼端,心口的疼痛已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預感,猗窩座就在那裏,在那裡等著他。
「竈門少年,富岡,有件事我希望你們答應。我要去找猗窩座,我必須一個人對付他,你們就去找其他人。」
「為什麼?!」炭治郎震驚地脫口而出,「抱歉,煉獄先生。我知道、我以前幫不上忙,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現在我──」
「我知道!」煉獄拍了拍炭治郎的肩膀,對他肯定的微笑,「你現在已經有足以成為柱的實力了!真是了不起啊竈門少年!我當年成長得可沒你這麼快!」

「竈門少年,富岡,我這麼說不是瞧不起你們,而是我有無論如何都要獨自面對那傢伙的理由。」煉獄收起微笑,認真地注視著面前的兩名戰友,「對不起,竈門少年。我的事情一定讓你們背負了很龐大的壓力,但是我被帶走變成鬼,是我自己和那傢伙的問題,跟你們毫無關係。你們成功保護了很多人,成功擊殺上弦,應當為此自豪!」

「至於我,我要阻止那個傢伙,而且我可以做到,只有我能夠做到,這是我和他的約定。所以相信我,讓我自己去找他!」
「不用在意我的事情,這是我選擇的路。你們只要專注地走在自己選擇的路上,向前邁進就好了!」

「……煉獄先生……」炭治郎搖搖頭,他能從煉獄的表情和氣味確定對方心意已決。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煉獄與上弦之參建立起了某種羈絆,任何人都不能介入,不能干涉,無論說什麼都不能改變煉獄的決定。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在這裡拖延了,珠世捨命為他們弱化無慘、爭取來的機會不能就這麼浪費掉!

但是……就這麼讓煉獄單獨去面對猗窩座的話,不就跟那時候一樣了嗎?他只能聽話待命,什麼都做不到,無法阻止猗窩座把煉獄帶走,現在也是一樣!

炭治郎還想再說話,但富岡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明白了。」富岡靜水般的眼瞳有些波動,「只是我不想做這種彷彿棄人不顧的事情,所以你得活著讓我看到。不然我就等同於是看著你去死卻什麼事都沒做了。」

「真不愧是你!富岡,你說話總是讓人難以回答哈哈哈!」煉獄笑著說,「……我還想恢復為人,所以放心吧!你們也要好好活著!不要我活著卻沒看見你啊!這樣不就失約了嗎?!」

「好。」富岡點頭。

炭治郎徬徨地看著煉獄離開,他抬頭看著富岡義勇。「義勇先生,真的不跟上去幫助煉獄先生嗎?」
「煉獄那麼說了,我們跟上去也沒有用。」富岡說,他依舊看著煉獄的背影, 「……因為煉獄看起來,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充滿自豪。我很羨慕那樣的他,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這麼做。所以,不想破壞他的決定,不想破壞他想做的事情。」

「我們去找其他人。煉獄要獨自擋住上弦之參,那麼,我們就得幫助其他人,消滅鬼王和剩下的鬼。」

他們看著繡有銀紅火焰的黑色斗篷消失在迴廊之中,而後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周遭的迴廊不斷改變自身的構造,鬼從四面八方湧出,全都有下弦級的實力,鬼王想在這一戰徹底了結與鬼殺隊的千年戰爭,無庸置疑。
煉獄可以感覺到猗窩座就在近處,但是重重疊疊的迴廊與周圍的鬼相當阻礙他的腳步,他必須在猗窩座攻擊其他鬼殺隊員前找到對方,他絕對不會讓他再奪走任何一人的生命,他承諾過了,他一向守信,絕對不能失約。

他雙手握住燼餘刀,眼瞳一片冷靜徹然,無數星火在虛空中點燃,宛如焰色的星空。
"外道˙星墜流火!"
星辰墜落了,無數纏繞著火焰的流星攻向地面、輝芒擊穿四面八方的迴廊與襲來的鬼,就連潛伏的惡鬼都不能倖免,無法徹底消滅他們,卻能讓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苦於再生而難以行動。璀璨而致命的焰雨燒盡一切阻礙,道路被打通,龐大而扭曲的鬼氣鋪天蓋地,壓迫著煉獄身處的空間,讓他感到疼痛,左眼、腹部、還有他的心臟。

他看見一座巨大的石牢,牆面上都是斑駁扭曲的肉塊,鬼的肉塊。牢門已經被摧毀,在那裡佇立著一個龐大而慘白的形體,它已經沒有頭顱,四肢與軀幹的部位彷彿無數次被撕裂重組過,肌理虯結扭曲。在它的身上橫亙著血紅的刺青,罪人的刺青。它失去頭顱的斷面正在發聲,模糊又刺耳的聲音,像是不斷撕抓著牆壁的聲音,像是掙扎的嘶喊。

即使如此,煉獄仍然能一眼認出它來。那身刺青,被惡鬼外殼囚禁著的靈魂。
他終於找到他了。
煉獄朝對方走過去,金紅色的眼瞳專注地凝視著眼前的鬼。
「……猗窩座。」

鬼的聲音短暫地停止了,他的四肢左右擺盪,彷彿十分迷惘。
「看著我!猗窩座!」煉獄的聲音強烈地在石牢中迴盪,「我來了,我就在這裡!」

鬼的斷面開始吼叫,如同痛苦掙扎、如同瘋狂的喜悅。鬼握緊拳頭,浸染鐵鏽色的鬥氣在他身上蔓延。

「我是炎柱,煉獄杏壽郎!」澄金色的烈焰騰燒而出,「我會阻止你,猗窩座!」


鐵鏽色的氣勁與烈焰相撞,"貳之型˙炎天升騰!"鋒銳的炎輪斬斷鬼的手臂,鬼用另一隻手砸向他,被砍斷的手頃刻復原。
煉獄退後拉開距離。"外道˙熾天怒濤!"火焰如海浪般向鬼沖湧而去。鬼再次吼叫,接連揮出強勁的拳壓抵禦淹沒他的熾焰。煉獄不給對方恢復的空檔,"伍之型˙炎虎!"炎虎乘著熾焰的餘威兇猛的咬住鬼的頸部。鬼的身軀被銳利的火炎割開,煉獄沒有錯過那一瞬間,只要是鬼就一定有弱點,而他看出來了。

劇烈的纏鬥持續著,石牢被重擊與炎斬打得開裂焦黑。軀體不斷的被打斷、撕裂、復原。生命力的耗損呈現在周身的傷勢上,但已經不需要在乎了。煉獄杏壽郎的生命本來就已經終結在無限列車的任務中,之後的時間全是為了這一戰,以鬼的身體苟活只是為了這一刻。

他注視著眼前的鬼,龐大的身軀已經被斬出數道難以癒合的裂口,裂口下卻不是血肉,而是純粹的黑暗,在那黑暗之中還埋藏著某種事物。猗窩座還在掙扎,即使被無慘控制,被殘忍地變成這個模樣,猗窩座也沒有徹底失去自我。
已經獨自掙扎了數百年,這麼漫長的時間,就算被罪孽和血液侵蝕,當年那個願意為至親付出所有的少年依然存在於惡鬼的深處,依然是那麼純粹的靈魂。

猗窩座殺了很多人,還是人類時就殺死了很多人。這些他都知道,不管有什麼苦衷,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如此深重的罪孽都不能被原諒。

「……可是,你已經這麼努力了。」煉獄說,他不知道猗窩座能不能聽見他說話,但是他必須說出口,因為這是今生僅存的唯一的機會。相伴的時間這麼短暫,還有這麼多話沒能告訴他,還有許多想傳達給他的事物。他這麼努力,最初的、唯一的願望也只是想守護至親,想與重要的人們一起活下去而已!
「直到現在你也在努力。即使不能被原諒,你還是在努力……即使獨自一人,你也一直在努力。我都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已經足夠了,猗窩座。已經不用這麼辛苦了。」煉獄將燼餘刀對準面前的鬼,沒有憤怒,沒有悲傷,他正在微笑,對眼前殘破不堪的惡鬼微笑,人類所能給予的一切最為偉大的感情,都在這抹笑容中。

金色的火焰在刀身上昇騰而起,如同晨曦,如同清澈的陽光。
"炎之呼吸˙拾之型"這是煉獄在炎之呼吸九型之外獨創的型,不是為了終結,而是為了重新開始。這是他唯一能給予對方的事物,為了那依舊純粹的靈魂而創造的光!

"涅槃!"

鳳凰展開雙翼,迎向惡鬼的軀殼。在金色的羽翼下,本已殘破的軀體迅速崩解,一隻手從崩解的軀殼中探了出來,朝煉獄的方向伸過去,那隻手上有熟悉的深色刺青。
煉獄緊緊地握住那隻手,將猗窩座從火焰中拉出來攬入自己的懷中,鳳凰的羽翼籠罩住崩散的碎片,飛往黑暗籠罩的天空。

一切都安靜下來,只有餘燼飄盪,以及鳳凰的鳴聲。

煉獄抱著猗窩座,灰燼從煉獄身上的傷口不斷地飄出來,他已經傾盡所有,猗窩座給他的生命所剩無幾,這具鬼的軀體會慢慢地消散。但煉獄的心情很平靜,他已經做到所有他該做的事,他實現了重要的約定,已經沒有遺憾了。

懷中的頭顱動了動,煉獄看見了熟悉的金色眼瞳,眼瞳中已經沒有字了,猗窩座用人類的眼睛看著他,緩緩地笑開了臉。「杏壽郎,我睡了很久嗎?」

眼瞳一陣酸澀的熱,煉獄眨了眨眼睛,壓抑住內心忽然迸發的悲傷,「沒有,我來叫醒你了!」
猗窩座依舊維持被他抱著的姿勢,「你抱著我呢,杏壽郎。」
「嗯。」煉獄點頭。「就這麼一直抱著你也沒關係。」
猗窩座卻從他的懷抱中退開了,他握著煉獄的肩膀注視著煉獄,「不要死,杏壽郎。」
煉獄對他微笑,「只要是人都會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知道是我殺了你,我沒資格講這種話。」猗窩座沒有笑,表情平靜的異常。「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活下去。」

"術式展開。"猗窩座緊握著煉獄的肩膀,極光從猗窩座的掌心流入煉獄的軀體,這是他最後的生命,為了這一刻留存著的火焰。已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只懂得破壞的拳頭總算有了意義,沒用的狛犬終於派上用場,他終於能用這雙手擁抱住美麗的存在了。
他凝視著煉獄的眼睛,再一次微笑著。「活下去,杏壽郎。」

「猗窩座!」煉獄沒能制止對方,他的身體傷勢沒能完全癒合,但已不再飄出灰燼。猗窩座的手從他肩頭落下,他身上的刺青變成縱橫的裂痕,裂痕逐漸擴散,從雙腿開始崩解。

「不要。」煉獄試著扶住猗窩座的身體,但他不能出力,否則便會加劇對方軀體崩散。「我不需要你這麼做,我……」
「我什麼都沒有了,杏壽郎。」猗窩座凝視著他,彷彿要將他的模樣永遠銘記在靈魂上,那樣眷戀地凝視著他,「我只有你,你是我唯一擁有的、唯一能保護的人……不要讓我再一次、什麼都沒能保護、什麼都做不到……」

「我是屬於你的!」煉獄徒然地握著猗窩座的手臂,這雙手已經裂解,只要煉獄的手一離開就會摔落成碎片。
「拜託你,杏壽郎。」猗窩座的聲音正在變弱,崩解正在往他的上半身蔓延。「你如果死了,我的罪孽就會更深……不要死,不要加深我的罪。活下去,拜託你……」

「我……不會原諒你……」灼燙的眼淚落下,但煉獄絕不移開視線,他要看著猗窩座,絕對不會移開目光,「即使這一生結束、即使到了黃泉彼岸,我也會銘記著你……!你是猗窩座!讓我的心燃燒殆盡的人!」

「所以你要來找我!不管需要多久的時間、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要來找我!」煉獄輕柔地用雙手支撐著猗窩座僅存的軀體。「答應我,猗窩座!」
「好啊……杏壽郎……」猗窩座笑著說,「我會找到你,我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猗窩座的身體在煉獄手中完全崩解,散成無數碎片,迅速風化為灰。
煉獄朝純白的灰塵伸出手,什麼都沒能握住,什麼都沒有留下。

「……猗窩座。」煉獄低聲吶喊著,彷彿這樣就能得到對方的回應。「猗窩座。」他依舊留在原地,臉上的淚水已經乾涸了,剩下的是一片純然的空白,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他還能做什麼。

……我得活下去。
他掙扎著,努力地站了起來,往石牢之外走,往迴廊彼端前進。

我得活下去,我必須活下去,因為這樣才不會讓他的罪孽更深,因為這樣才能牢牢的銘記住他。他什麼都沒有留下,能記得他的人這麼少,只有我知道一切,只有我能記得所有,只有我能記得他。曾經有一個人,傾盡所有都想保護重要的人,即使自我犧牲也要讓重要的人活下去。這個世界沒能給他任何東西,他唯一擁有的、唯一能留下的事物,只有煉獄杏壽郎。

只有我一個人。

所以煉獄杏壽郎必須前進,必須繼續走下去。即使繼續前進,也無法找回那個人,即使向前走,那個人也不會再回來。但是還是要活下去,還是要前進,因為唯有這樣,那個人才能一直存在於他的記憶中。就算寂寞也要向前走,就算痛苦也要繼續前進,因為他還活著,活在這個即將被陽光照耀的人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