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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尾形出門打獵時,外公也會拿起自己的另一把獵槍。兩人就會一起去打那群時常在沼澤那邊活動的鳥類。外公也會教他一些更多有關於瞄準以及槍類的保養。

在尾形因為常常匍匐在草叢裡而弄得髒亂不堪時,外婆也會要尾形把衣服脫下來清洗和縫補那些鬆開的線。

他們就這麼默默地在鄰居街坊間的閒言閒語以及尾形有些乖僻的行徑中生活了數年。

尾形去當兵的那天,三人也是如同往常一般在一起沈默地吃完早餐之後,他們倆就送著尾形出門了。

當時的他沒有回頭。

發燒中偶爾幾分鐘的清醒裡,尾形就聞著那股如同在外公家的煙燻味以及淡淡發霉的味道,彷彿還沒能從回憶中醒過來。但是身體上的疼痛又時常拉扯著尾形讓他不繼續睡下去。他只能隱隱聽見人講話的聲音,不清楚的腦袋裡所有的聲音都糊成了一團無法梳理。

他終於完全意識清楚時已經過了一天多,身上還穿著他當時要偷的衣服。

尾形從床上爬起來時,爺爺正在為屋子增添柴火,見到他起身也只是點點頭示意一下。

尾形用簡單的俄語道謝之後,老爺爺似乎很驚訝地看了他一下,接著就用稍顯口音的俄羅斯文說了不用謝云云的話語,但尾形聽得不是很精確。

他的頭似乎像暈船一樣旋轉著,四周也模糊不清。

那方的老爺爺在說了一些話之後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上前將手放到尾形的額頭上。你得繼續休息,他看著尾形還蒼白的臉色這樣說道。

在喂給尾形一小點水之後,老爺爺便扶著他躺下。

尾形的右眼上已經換了一個新的繃帶。他在眨著眼的同時,失去了支撐物的眼皮也只能耷拉著無法用力。

右邊真的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尾形著這麼想著,腦子裡出現的是在失去這隻眼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個人。

阿席莉帕。他的腦袋嘆息著,像詩歌一樣唸出了女孩的名字。

尾形已經開始昏沉的意識又再一次帶他回到那大雪紛飛的場景。

他架起槍,再一次指向了雪地中的小女孩。這次他沒有太多猶豫,一槍打中了她的腦袋,擊飛了她嬌小的身軀。

杉元沒有出現。

他靠近還在緩慢呼吸的阿席莉帕身邊,低頭看著她失去焦點的藍色眼珠漸漸失去色彩,直至再也沒了呼吸。

子彈穿過腦袋所濺出的血隨著風雪將經過的雪花染成了紅色,飄散到了遠方。

尾形閉上眼,隱約感覺到背後站著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當他再次醒來時,僵硬的身體告訴他自己又躺了一段時間。四周的聲音從原本的吵雜靜默了一瞬,隨後便繼續嘰嘰喳喳了起來。

尾形睜開他的左眼,只見到幾雙好奇的眼睛盯著他瞧。

旁邊的大人們驅走了圍在尾形身邊的小孩群後便代替了他們的位置,開始問尾形一堆問題。

尾形在被喂了幾口粥之後才有精力可以撐起身,背後隨便墊著他剛剛睡過的枕頭。

之前孤寂的屋子多了一些人,大多都是主婦。她們的歡笑與交談聲沖淡了沉默的氣氛。

老爺爺似乎還沒回來。

女人們在尾形有些呆愣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似的開始咯咯笑了起來,接著便拿出包在油包裡的鱈魚乾塞到了尾形的手中。

尾形看向手裡的東西,接著便慢慢將它放進了被窩裡,像是在偷藏著什麼似的。

爺爺回到屋內,而那群人也像方才的小孩一樣被趕走了。

室內再次回到平靜。

見尾形已經可以自行將碗端起來之後,爺爺點了點頭。

你可以養傷到可以行動為止。他走了過來,歲月刻下的面容在火光的陰影中忽明忽暗。

將空碗放到一旁後,尾形便不再躺下,而是環繞四周查看這個地方。

他的眼睛隨後盯住了牆上的一張照片。

這個是我的兒子。爺爺也隨著對方的視線看到了照片。他自從參軍之後就沒有回來了。

老人彎下的背脊顯得渺小而充滿悲傷。

尾形眼睛瞇了起來,似乎在一瞬間覺得光有點刺眼。

然後過了幾天,在老爺爺出門採購回來時,尾形已經離開了。

他拿走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鋪好了床墊,尿盆以及其他清潔用具都像沒用過似的靜悄悄地擺在床邊。

尾形百之助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在桌子上的鱈魚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