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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從山裡出來的路非常難走,我真是打死再也不上山了。

在雪地裡不管做什麼都會失去溫度,一腳踩下去也像是跌進坑裡,很快半隻腳就凍麻了。那小鬼走在隊伍前面開路,雖然比成年男子要小,但他對這座山非常熟悉,所以沒人跟他搶位置。

「所以——這小鬼……叫什麼?」

我快走不動了,整個肺部像是被針刺的密集,連呼吸都再痛。臨走前山婆要我別再抽菸,或許這跟我的壽命有關。

但讓我戒菸?別開玩笑了。

我趴在雪地上,後面跟上的壯漢一把拉起我來,拽著我就往前,像是拖運人形行李。他吃力道:「他是孤兒,沒有名字!」

「啊?」一口霧氣散在我嘴邊,嘴唇都快被凍紫了,喉嚨瞬間一緊,像被凍到,乾澀的發癢,忽然就想咳嗽。我只能摀住嘴巴喘氣,這天氣對我太殘忍了。

在這世上每件事物都有他們各自的名字,就像是誕生在世上的使命一樣。

我是誰,你是誰,這是區分你我的概念,也是獨立出來,數一數二的價值。但我沒想到自己還要幫小鬼取名字。

「……叫他雪球、不就行了?看他包的圓滾滾、就跟球一樣。雪球!」

我喘的不得了,邊上有人發現我的異樣,他們喊停隊伍,湊了過來,那小鬼也跟了上來,圍在旁邊看著我。

「雪球、怎麼樣?咳咳……」我問他。

他沒有回答,表情呆呆地看著我,我才想起剛剛風聲很大,他在前面應該沒有聽清楚,只好再說一次:「是你的名字——」

這次他聽清楚了,點點頭,慎重地拒絕了我。

哎,原來他會拒絕人。

到後來我是被人拖下山的。進村時已經進入失溫昏迷狀態,多虧大家輪流搶救才勉強救回來。

直到天一亮,我才被趕出山屋,大祭司要我回家,可我找不到那小鬼,他不知道跑去哪裡,醒來就看不到了。之後找了一陣子,最後才發現他早就先被丟進我家裡,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門邊等我,看起來非常疲倦。

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沒什麼光彩,身上還披著下山的斗篷。

「你回來了。」他道。

我不習慣家裡多一個人,就朝他點點頭,讓他先去生火,家裡冷死了。小鬼沒有拒絕,大概也是被冷到,立刻照辦。

我感覺距離自己上次喝水是十天前,嘴巴痛得要命,就開始找鍋子,找到鍋子就開始去外面掰冰柱來煮。而在這期間,小鬼一直跟在我後頭,像隻小雞,但我不想當母雞,就轉過去讓他去外面劈柴。

這讓我覺得自己大概只能當繼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下午了。我肚子餓,但並沒有弄東西吃。

外頭開始飄雪,我則是點燃一根菸捲,靠在窗台邊抽了起來。

菸跟霧是很像的東西,只是一個是有害物質,一個是天然水氣。我順著呼吸,拉了一口菸到肺裡,慢慢地吐著,然後呼出一口氣,送出體外。

菸不是個好東西,就跟我一樣。

「雲遊。」

聽到有人叫我,我轉頭看了看,發現是那小鬼,他直接叫我名字,就在窗外看著我,手裡提著一隻不知哪來的野兔。

「午餐?」我問。

「嗯。」他很負責任的點頭,伸手說要去後面處理。

然後,他忽然看向遠方,像是在眺望。我順著看過去,但看不到他那個角度的景色,所以只問他在看什麼。

他答,雪崩。

我又深吸了一口菸,辛辣的氣味繞在的肺裡、從鼻腔溢出。外頭的雪開始落在他的身上,我起身揮開不良氣體,順便把他頭上的雪花拍掉。

「別搞得跟雪人一樣,會冷就進來弄。」

「好。」他點頭。

忽然,我知道該叫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