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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片有著一定厚度與重量,雖然已經嚴重磨損,但還看得出火焰造型的金屬片由外至內分別上著橙、紅、黃色的漆,似乎曾被劈砍或穿刺過,表面有些許凹陷,漆剝落的部位露出褐色的鏽斑,仔細一看的話,中心的圓孔並不是正橢圓形,而是上方狹長、下方圓弧,類似水滴的形狀。不僅如此,總覺得它看上去有些熟悉…… 「炭治郎,你說過你們家自古就是賣炭為生吧?」 「從爸爸那邊聽來的是這樣沒錯啊……怎麼了嗎?」 「不……這個形狀,是日本刀的刀鍔啊!」 雖然高中時參加了三年的劍道社、家中也開設道場,畢竟也並不是這麼常接觸真刀,要說的話,只是作為裝飾品遠觀而已,若不是最近得知百年前魔女與劍士的因緣,大概也不會這麼快想起來。 從炭治郎手上接過那枚刀鍔時,杏壽郎因困惑而發出「嗯?」的低吟。 雖然只是極其薄弱、隱隱約約、不放在掌中就不會察覺的程度,但那上面確實存在魔力。 舉例來說,就像晚一步醒來時從身邊的被單上感受到的殘留溫度。 然而那股魔力的存在感又是如此令人無法忽視,並且一如外表,是與杏壽郎相同的炎之魔力,不僅如此,比起「相同」應該更接近「同質」…… 雖然已經非常微弱,但那股魔力無庸置疑曾經非常強大,杏壽郎能想見持有者的意圖……是為守護而寄宿的魔力。 ……這、簡直像是…… 「……戒指。」 「欸?」 直到聽到炭治郎困惑的驚呼,杏壽郎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奇怪的話,他趕緊放下那枚刀鍔,試圖修正方才說出的言詞。 「啊!不、不是的,只是突然感覺有點像而已!怎麼說,上面有著守護的魔力才這麼想的,但不對,完全不是這樣!首先戒指不隨身佩帶、接觸皮膚的話是沒有意義的!這大概只是你的哪個祖先曾經從當時的魔女手上得到這個而已!唔嗯!」 突然產生了窺視他人隱私的罪惡感,杏壽郎有些慌張地解釋著,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安,炭治郎伸手按住他胡亂擺動的手。 「請冷靜一點,杏壽郎先生,這跟魔女又有什麼關係呢?」 「啊,說得也是……得跟你解釋才行呢。」 雖然只是最近剛知道的事情,杏壽郎還是盡可能仔細地對炭治郎解釋千年間魔女與鬼的因緣,炭治郎仔細聽畢,環起胸口頻頻點頭,他拾起放在書包裡攜帶多年卻從不知其由來的刀鍔,細細觀察著。 「雖然這應該不是戒指,但我覺得杏壽郎先生並不討厭這個東西吧。」 「唔嗯?」 說著杏壽郎不理解的話語,炭治郎瞇細赤色雙眼露出舒坦的笑容。 「因為平常的話,杏壽郎先生看我帶著這樣可能會被魔女誤會的東西,肯定會嫉妒的吧?」 淡然道出的事實令杏壽郎陷入難以想像的錯愕。 魔女的佔有慾強到哪怕戀人身上沾到混雜極其淡薄他人魔力的游泳池水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隨身攜帶超過十年以上的物品。 可是杏壽郎居然覺得讓炭治郎繼續持有那枚刀鍔應該是更好的選擇…… 雖然這必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但這不尋常。杏壽郎拾起那枚刀鍔用力握緊,直到金屬刺痛手掌,細細感受那與自己非常相像,甚至可說同質的魔力。 雖然相像、雖然同樣想守護誰,但這枚刀鍔並不是只為了某人而做的東西。 ……過去的魔女啊,你必定堅信被託付了刀鍔的誰非常寶貴,但你與我不同,並不是愛著炭治郎,所以,我不能永遠讓他帶著這個。 「……就一下、你再帶著這個一陣子,但是等我打算交給你『戒指』的時候,請你把這個交由我處理。」 鄭重說道,杏壽郎將沾染自己體溫的金屬片交回,放在炭治郎手上。 * 「爸爸說這跟耳環不一樣,並不是代代相傳的東西,所以隨我開心處置就可以了。」 「有時候我都懷疑炭十郎先生到底是不是魔女了,他的秘密是不是有點多啊?」 就算去細問炭治郎的父親,大概也只會得到「我們家自古就是賣炭的,其他就不清楚了」的回答吧,雖然他身上完全沒有魔力,但有時候就是會說出些彷彿預言般神奇的話,杏壽郎覺得他肯定很適合坐在街邊的占卜攤,只是路人大概不容易注意得到他,畢竟他是沉靜又不太會向人搭話的類型。 「是嗎?要說行為有點不可思議這點,我覺得挺多不是魔女的人也是這樣的吧?例如狛治前輩跟珠世小姐那邊的打工大學生。」 「總覺得你舉的例子在不可思議的方面好像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杏壽郎先生不可思議的地方跟他們也是不同方向哦。」 「唔嗯!?」 雖然知道炭治郎常接不上自己的話,但沒想到他居然覺得自己也是怪人區的一員,杏壽郎可是自認自己相當普通,不禁感到有些受打擊。 「我可不奇怪!要說的話炭治郎也是怪人!固執怪人!」 「我又沒說到那個份上……啊,那杏壽郎先生就是大聲怪人!」 「鐵頭怪人!」 「鐵胃怪人!」 「怕癢怪人!」 「怕癢又有什麼奇怪、等……噗!不要突然、咳噗噗噗噗噗!」 抵不過杏壽郎大手突襲,被抓著肚子猛搔癢的炭治郎忍著笑意不斷踢腳,連拖鞋都甩了出去。 現在已經很晚了,理解他是在小心不要吵到家人,杏壽郎也馬上放輕力道,鬆開淚眼汪汪的炭治郎。 不過畢竟是尚未入春的寒冷冬夜,此時進行肢體接觸難免會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炭治郎帶著濕潤的視線看來,但杏壽郎只輕輕親了下他的額頭。 「杏壽郎先生?」 「雖然可惜,但今天恐怕不行,我還要處理這個呢。」 杏壽郎伸出食指輕敲放在一旁的刀鍔,理解自己今晚要在房間閉關的炭治郎點了點頭,他拾起那枚生鏽的刀鍔,最後一次珍視地看了看。 「杏壽郎先生說要交給你處理,但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壞東西吧?『雖然沒有惡意但還是燒掉比較好』之類的?」 「炭治郎,你看真實恐怖故事的時候明明怕成那樣,為什麼把主持人的台詞記得這麼清楚啊?」 想起由於恐怖電影太恐怖,改為在素山家舉辦恐怖綜藝節目派對,但就算如此四個人還是嚇得渾身顫抖,想不到炭治郎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他「嘿嘿~」地苦笑著。 從炭治郎手上接過刀鍔,杏壽郎的手指劃過火焰紋路。 「這毋庸置疑是護身符哦,只是上面的魔力已經幾乎逸散了,畢竟是炭治郎帶了這麼久的東西,必須得趁魔力完全消失之前妥善處理才行。」 「這樣啊……一直以來謝謝你囉。」 將掌心覆上杏壽郎的手背,讓自己握緊那枚刀鍔,炭治郎不忘叮囑提醒天氣冷要蓋好被子、記得使用暖氣藥劑、穿的不是運動服所以小心著涼,杏壽郎笑了笑,硬撐著把浴衣當家居服穿確實是有點冷。 回到自己房間,啟動暖氣藥劑,杏壽郎盤坐在地上,從衣襟內摸出染上自己體溫的刀鍔。 雖然竈門家人應該純粹地把它當成護身符,但只有擁有同質魔力的杏壽郎能隱約明白,它確實一直保護著炭治郎。 ……但是,就到今天為止。與其不為人知地消失殆盡,就由自己汲取這僅存的殘香。比起「能夠」、「必須」這麼做的預感更加強烈。 閉起眼睛,感受殘存於刀鍔內的稀薄魔力,以自己的魔力為引子,將它們盡數抽出,手中的物體瞬間喪失了形體,僅剩彈珠大小的發光團塊,沒有一絲猶豫,杏壽郎將那即使歷經無數日夜依舊閃耀的焰色球體張嘴吞入。 * 再次取回意識時感到超乎想像的冷,正感慨著難不成自己就這樣吃壞了肚子的時候,發現吐出的氣息也帶上了白霧。 杏壽郎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正站在木質地板上,當然不是竈門家,可也不是自己老家。 ……這裡是哪裡? 雖然還沒把握情況,頭腦也有些暈眩,認知彷彿陷於五里霧中,但莫名感覺此處並沒有危險,杏壽郎不急著尋找出口,而是在刺骨寒氣中等待眼睛適應黑暗後觀察起四周。 這是間簡陋的房屋,與其說住宅、不如說只是間草屋,牆壁與地板處處可見歲月留下的痕跡,走廊盡頭的竈間窗戶被木板封起,但大概是窗框已經腐朽,朦朧的幽冷白光伴隨呼嘯風聲與木板喀噠、喀噠震動的聲音自窗戶邊緣滲漏進來。 即便沒有親眼看到,也能理解外面正下著自己從未見過的暴風雪。 不知為何,杏壽郎毫無動用體內魔力取暖的意思,他只是茫然地看向走廊的另一側。 這只是間很小的房屋,一眼就能看到走廊底端,沒有完全關起的紙門縫隙隱約透出微弱暖光,正微微閃爍著。 是有火源嗎?杏壽郎搓著冷到發麻的手臂往走廊深處走去,拉開嘎吱作響的紙門。 門內和室的榻榻米看上去比走廊的木地板新一些,空間正中的地爐燃著炭火,有個人影正背對杏壽郎坐在地爐前,火光映出搖曳的影子,那將一頭紅髮繫成馬尾、身披綠黑市松紋樣破舊羽織的男性背影有點眼熟。 「咦……炭……炭十郎、先生?」 地爐前的男人面露驚訝表情回過頭來時,花牌耳環隨著火光閃動反射著微弱的光芒,杏壽郎突然對自己的判斷陷入茫然。 說起來,炭治郎與炭十郎本來就長得很相像。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比杏壽郎大上幾歲,但又比炭十郎年輕不少,身形稍顯瘦削,略為凹陷的眼窩讓本應顯眼的赤色眼珠黯淡了些,左眼毫無焦距,大概失去視覺了吧,額上形狀奇異的斑紋讓杏壽郎產生了不可思議的飄忽感。 「……你、是誰?」 心中知道不對,這裡不是自己熟知的環境,眼前的男人年齡也遠比炭治郎大,炭治郎總是神采奕奕、調皮地眨著那雙炭火色的大眼睛注視自己,他絕不可能露出這種既疲倦又虛無的眼神。 明明覺得並不相似,但杏壽郎就是不由自主想要這麼稱呼這個男人。 滿臉驚訝的男人在聽到杏壽郎的疑問後困擾地垂下眉尾,隨即露出釋然的表情,看似顧自理解了什麼,杏壽郎全然不明白。 「也是呢……煉獄先生不可能知道爸爸的名字的。」 那是炭治郎的嗓音。 雖然更加低沉與乾啞,但杏壽郎絕不會認錯。 男人連轉身都有些艱難,似乎沒有力氣站起來,杏壽郎快步踏入室內,跪在他跟前,雖然他的年紀看起來比炭治郎大、身高應該也比炭治郎高,但伸出的右手已經清晰透出腕骨的形狀。 即便身處燃燒的地爐邊,撫摸著杏壽郎臉頰的那隻手依然非常冰冷。 但是,男人看起來非常高興的樣子,像是要哭出來似地笑著,眼神中充滿著悲傷與懷念。 「抱歉……一定是我把你捲進來的吧,因為這個。」 男人從衣襟中取出的正是那枚焰型刀鍔,與炭治郎手上持有的不大一樣,看起來還很嶄新,即使不觸碰也能看出上面帶著讓人無比熟悉的魔力。 杏壽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從炭治郎手上的古舊刀鍔只能感受到曾經存在與自己同質的魔力,但從男人持有的刀鍔上卻能清晰感受到……並非相似,那就是杏壽郎自身的魔力。 因取出懷中的刀鍔而微微敞開的領口中能瞥見左胸口上殘留著數道令人難以無視的傷疤,從肩膀延伸至胸口、如爪痕的疤痕上覆蓋著一道較新的傷,那大概是刀刃一類的利器造成的穿刺傷,恰好在心臟的位置,傷得很深的樣子。 男人衣服底下莫非遍布著舊傷嗎?他到底曾經過著怎麼樣的日子啊? 見杏壽郎在看,男人有些難為情地將衣襟拉好,他始終只用右手,杏壽郎發現他的左手彷彿乾枯般萎縮了。 男人身上所有跡象都顯示他曾經身處並不和平、不如說相當嚴酷的環境,那到底是怎樣的過去,杏壽郎完全不能理解。 「……為什麼?」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啊。」 杏壽郎的疑問實在太多,最終也只能含糊地提出問題,但男人似乎能理解,那低沉喑啞的嗓音緩緩訴說著杏壽郎似懂非懂、只存在於古籍上的過去。 「在眾多魔力使用者中,傳承性質特別強的『日之魔力』在與鬼的死鬥中無數次拯救了我,給了我火之神神樂的啟示,如果不是這股魔力……不是從緣壹先生繼承的日之呼吸,想必最後我們是無法討罰鬼舞辻無慘的。」 ……緣壹是指「日之魔女」嗎?雖然那個人說過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但他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人,並不像是會參與如此激烈戰鬥的人。說到來,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啊…… 隔著衣服撫摸底下的傷疤,男人絲毫不帶任何猶豫地陳述令人感到畏懼的話。 「但是鬼已經從世上消滅了,日之魔力已經不再需要了,所以我親手處分了核心……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以後的人一定會為這份記憶感到困擾的,只是……」 生成魔力的核心就是心臟,為了破壞那份機能,勢必得跨越生死的交界,為什麼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呢? 男人抬起頭來望向困惑而混亂的杏壽郎,那眼神中帶著隱晦的熱意。只有那個瞬間,他覺得男人跟炭治郎非常相似。 「……看來在我心裡的某處,一定還在控訴著不想忘記煉獄先生吧。」 「炭治郎……?」 「不是的,我必定不是你認識的『竈門炭治郎』哦。」 對杏壽郎喚出的名字,男人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隨即愧疚地垂下眼睛。 「也許這份情感的碎片被無意間保留了下來,留給了你認識的竈門炭治郎吧……對不起。」 「不是這樣的!」 明明依然不理解男人的話語、明明從男人口中肯定了他並不是炭治郎,但不否定他的話語是不行的,杏壽郎如此堅信。 他不由自主朝男人伸出手。 「我喜歡炭治郎這件事、炭治郎喜歡我這件事,並不是受誰的影響,我們只是……」 「不可以哦。」 伸出的手被男人握住,但那並不是想與杏壽郎肢體接觸的意思,而是委婉卻不容質疑的拒絕。 「第二個孩子要出生了,所以我請禰豆子她們陪她下山了,但是……是這樣啊……能遇見你,就代表我已經等不到這場雪停止了呢。」 「……」 杏壽郎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雖然腦中想拒絕男人的話語,但他也明白若不是這樣,自己就無法與炭治郎相遇了。 ……啊啊,原來這裡是…… 「失去了無數事物,然而我的人生非常幸福……所以,請你也要讓『炭治郎』幸福哦。」 意識到自己身處於何處時,視野中的一切強烈地搖晃起來,包圍身體的寒氣彷彿隨融雪散去,唯有男人那溫柔又悲傷的笑容依然深深映照在眼中。 * 清醒過來時,眼前模糊不清,勉強試著眨眼,便有無數水珠自眼角滑落。 ……眼睛好痛啊,身體也很冷,臉頰濕成一片,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呢? 身體還殘存著暈眩的漂浮感,只隱約知道現在大概還在黎明前,窗外想必是太陽尚未升起的發白夜空,隱約透入的微光讓房內的一切都蒙上朦朧的陰影。 五感被飄渺的情感支配,痛苦、虛無、悲傷等無數感情接連湧現,眼淚也怎麼都無法停止。 那個瞬間,如照亮大地的第一道朝陽,溫暖的觸感滑過杏壽郎的眼角。 「杏壽郎先生!?你還好嗎?」 ……然後那隻手毫不猶豫地猛拍了幾下杏壽郎的臉頰,讓杏壽郎即便不甘願也瞬間清醒了過來。 身下是堅硬的地面,難怪自己會覺得很冷,原來昨晚就這麼睡著了,只靠暖氣藥劑也無法抵禦從地面傳來的寒氣。 「炭治郎……嗚嗚、嗚嗚……」 「你到底做什麼啊?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該不會是打從一開始就睡在地上了?」 炭治郎心疼地說著,急急忙忙將被子從床上扯下來,包住淚流不止的杏壽郎,但杏壽郎在他收攏被單前先一步把他拉到懷中,緊緊摟著。 他並沒有掙扎,而是乖乖坐在自己腿間,安撫地拍著自己的背部。 「不是說要處理那枚刀鍔嗎?它去哪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吃掉了。」 「吃掉了!?」 對杏壽郎過於老實的回答,炭治郎毫不掩飾驚訝,杏眼圓睜,這也是當然的,即使兩人相處已快有三年之久,這對他來說還是過於缺乏常識了吧,他馬上伸手揉按杏壽郎的腹部。 「這肯定是吃壞肚子了吧!?很痛嗎?」 「不,一點都不痛哦,只是……做了個夢。」 夢應該是虛幻飄渺的事物,可杏壽郎卻是如此清晰地記得夢裡的一切,那個長得跟炭治郎過於相像的男人,他的驚愕、他的悲傷、他的歡喜、他的拒絕,以及那徹骨的寒冷。 炭治郎擁上自己後背的手掌像是要抹去那冰冷一般。 「乖哦、乖哦,杏壽郎先生,你到底做了什麼惡夢啊?」 「不是惡夢……至少我覺得不是……只是……」 ……只是,想不到能與炭治郎一起迎接「明天」到來的世界,居然是如此令人欣喜。 夢中的自己與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呢? 他見到自己時那既懷念又悲傷的表情是為什麼呢? 男人至生命終結依然帶在身上的那枚刀鍔也是與杏壽郎相似的某人贈與的嗎? 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將讓炭治郎幸福的祈願託付給自己呢? 狼狽地流著淚的杏壽郎維持擁抱炭治郎的姿勢,伸手從床頭櫃的抽屜中取出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的「戒指」,他本來打算在製作完畢前一直藏著的,但現在已經沒有那餘裕了。 趕快完成、快一秒也好、為了實踐男人的願望、也是為了再次對炭治郎訴說自己有多愛他。 「那是耳環嗎,只有金屬台呢?」 天鵝絨材質的小盒中裝的是半成品,金色的金屬台座也混入了杏壽郎的魔力,上面還未鑲嵌魔石。雖然只差最後一道工序,但這是最重要的一步。 「這是『戒指』哦,馬上就要是了。」 眼淚還在不斷往下掉,炭治郎想伸手擦去,杏壽郎卻抓住了他,將半成品耳環放在他的掌心,接著以自己的大掌包覆他的手。 杏壽郎閉眼垂首,將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將專注力完全集中於自身的血液、神經與魔力核心。 炎之魔力快速流動,神經隨之被高熱侵襲,杏壽郎不斷提高熱度,從生成魔力的核心中搾取更多,將之凝聚於一點。 熱得像是被灼燒一般,但自己正握著炭治郎的手,為了不傷害到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灼熱的溫度外洩,必須一滴不剩地在自己內部完成架構。 然後,也不能忘記注入從刀鍔取出的古老魔力,即使那在自己潮水般的大量魔力中只是滄海一粟,但已理解它意義的杏壽郎堅信它是無比閃耀的。 ……燃燒心靈吧。 眼球也被神經驅動而發熱,對魔力變得無比敏感,杏壽郎睜開眼,即使視野因淚水與眼皮腫脹而模糊不清,他也能看見兩人相握的掌中有著一對璀璨的紅橙色寶石,如星體般閃爍發光。 杏壽郎緩緩鬆開手,只見兩只鑲嵌焰色魔石的耳環已經躺在炭治郎手中。 接近橙色的金色光粉在魔石內部循環流轉,令人聯想到原子模擬圖的自轉運動。與杏壽郎曾交給炭治郎暫時使用的魔石相比尺寸小得多,但魔石品質截然不同,蘊藏著強大的魔力,即使百年後也會持續守護魔女最重要的寶物。 這就是「戒指」,魔女交付自身一切承諾、索求伴侶此生忠誠,自私與佔有的證明。 老實說,這對無法理解魔女社會的一般人來說,以自己的一生來要求對方獻出一生實在過於沈重了,但杏壽郎堅信這正是以溫柔眼神注視「戒指」的炭治郎所期望的。 「我本來一直想等你成年後再交給你……雖然早了一點,你可以收下嗎?炭治郎。」 「『收下』就可以了嗎?應該要『戴上』才對吧?」 俏皮地笑著的炭治郎炭治郎將耳環交回,轉過身去,將有些反翹的鬢角撥到耳後,那耳朵的末梢也泛著淡紅色。 ……啊!好可愛!好可愛!害羞的炭治郎即將成為自己新娘,這未免也太令人心潮澎湃了吧? 粗魯地在浴衣下擺抹了抹掌心的汗水,杏壽郎對炭治郎小巧的耳垂伸出手。 「好……好小啊!」 「啊哈哈,畢竟所謂的耳針就真的是『針』嘛。」 炭治郎一派輕鬆,但在他身後的杏壽郎可是緊張到快要窒息了,雖然早就確認過細細的金屬針具已經磨圓,就算不小心戳歪也不會痛,但光是要把它穿過小小的耳洞就很困難,後面的固定器也不容易裝上,杏壽郎好不容易戴好左邊的耳環,接著也艱難地戴好右邊的,正想幫炭治郎將鬢角撥回耳前時,髮絲勾了下針與固定器連接的部分。 「呀!?」 「哇!對不起!對不起!很痛嗎?」 「不……也不是痛,只是有點嚇到……」 說著不會痛的炭治郎,回過頭來時卻是淚眼汪汪。 杏壽郎已經哭到腫痛的眼睛一眨。 不是想要安撫、也不是為了道歉,只是純粹被那即使疼痛也無法掩飾欣喜的神情所吸引,自然而然吻上了他的嘴唇。 說著地板很冷、說著剛使用過大量的魔力很累、說著昨晚沒有好好睡覺,其實就是想跟炭治郎在床上滾來滾去,但會選在週五晚上製作「戒指」,也不能說本來沒有這個意圖。 「杏壽郎先生,真的不痛啦,所以快點摸摸其他地方嘛……」 「這可不行!雖然讓你戴過各種試作品,但正式戴上『戒指』還是第一次,得好好檢查才行。」 雖說耳垂也是相對接近心臟的部位,左右平衡並無問題,屬於杏壽郎的魔力均勻而安定地籠罩著炭治郎全身,愛侶正徹底歸屬自己的實感令人心安,忍不住就在他身上恣意摸索,逐漸變得難耐的炭治郎輕輕掐了杏壽郎正放在他胸口的雙手手背。 「那你的手在摸哪?」 「唔嗯!因為我一直都在製作『一對』的戒指嘛,所以對『一對』的東西特別在意!你看,粉色有點像,變硬了也有點像對吧?」 「杏壽郎先生完全是色情大叔……」 雖然抗議著杏壽郎藉檢查魔力的正當理由搓弄乳尖的行為,但炭治郎還是果然非常喜歡被撫摸吧,見他毫不躲藏地享受著,甚至發出輕微哼聲,杏壽郎便放心地吸吮起那逐漸變得發紅並逐漸硬挺的突起。 唇下的觸感光滑而細緻,比杏壽郎的膚色更深一些,是年輕人的皮膚,杏壽郎不由得想起那個在寒冷的風雪中靜靜等待結末、為了切斷與日之魔力的聯繫而主動將刀刃刺入心臟的男人。 ……為什麼要做到那種程度呢?運氣不好便會死去,只是為了避免給子孫造成困擾,沒必要賭上自己的性命吧。 浮現在心中的是男人寂寞的神情。 ——看來在我心裡的某處,一定還在控訴著不想忘記煉獄先生吧。 鬼王被討伐是百年前的事,炎之魔女紀錄的斷絕也是在同一時期,男人口中的「煉獄」就是當代的炎之魔女嗎? 男人對炎之魔女究竟存在什麼樣的感情,居然深刻到認為自己絕不能將它留在血脈之中,進而做出如此偏激的行為。 已經停歇的淚水竟不由自主又擅自流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在炭治郎的胸口。 「杏壽郎先生……?」 「奇怪、我、明明已經……」 以為自己已經擺脫傷感的情緒,眼淚卻始終無法停止,這大概也是「怎麼也無法向他人說明、不合常規的事」。對杏壽郎而言,那個男人只是個陌生人,但靈魂的某處似乎曾留下傷口,只要察覺,便會被剜開,暴露出自己都不知何時留下的致命傷。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並非「日之魔力」的持有者,胸口竟也為此感到疼痛不已。 胡亂抹著眼淚時,炭治郎伸手抱住自己,輕柔地撫摸杏壽郎的後腦。 「停下來……我是想這麼提議的,但杏壽郎先生的味道告訴我,你現在更想要『安慰』哦。」 「啊啊……能讓我感受炭治郎嗎?」 對杏壽郎勉強扯出想必不好看的微笑,炭治郎撐起身體吻去自己的淚,垂落在他胸膛的水珠沿著肌肉線條滑下,滲入床單中。 「想忘記嗎?」 「……不想忘記。」 「那就交給我吧,我會讓杏壽郎先生不再在意的。」 笑著將杏壽郎按在床上,炭治郎熟門熟路地從床頭櫃摸來兩人一直以來使用的潤滑藥劑,顧自做起準備。 雖然是不得已而處於少見的被動狀態,但身體終究不爭氣地有反應,特別是身上的伴侶正一臉難耐地自行進行擴張,炭治郎的手伸到背後,濕漉漉的手指塞在股溝中,因陰莖逐漸勃起而讓後方垂下的液滴一覽無遺,知道杏壽郎無法移開視線,炭治郎更是挺起腰,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實在是對眼睛刺激性很大的畫面。 「明知我現在看不清楚,還做這種事,炭治郎意外地很壞心呢。」 「如果杏壽郎先生不哭了,我覺得可以靠回復藥水解決哦?嗯,是這瓶對吧?」 如今已經比自己更熟悉魔法藥品用法的炭治郎熟門熟路地從床頭櫃上的藥盒中取出有恢復跌打損傷等小傷的基礎回復藥,舔了舔摸過瓶口的手指確認沒有拿錯後,以藥液潤濕嘴唇,俯身輕吻杏壽郎的眼瞼。 暖意滲入皮膚,痠脹感逐漸退去,視野變得清晰的同時,親吻自己眼皮的柔軟觸感這次落在了唇上。 杏壽郎毫不猶豫張大了嘴,啃上炭治郎的唇瓣,索求更深入的交流。 「咕嗯……啾……好貪心呢。」 「交換了戒指的話在魔女社會裡就算結婚了哦,貪心點不好嗎?」 「說起這個,是誰說要等我成年的啊?」 舌尖交纏、濕呼呼的吻間,炭治郎懷疑的眼神飄來,雖然口頭上抱怨,但光從神情就能知道他完全沒有生氣,杏壽郎毫不收斂地將手伸往他的腰後,緩緩往下滑。 「我可以道歉哦?」 「但不會反省對吧?」 正當不聽話的手要摸到臀部時,手背又被炭治郎捏了,笑著說了「不是說好交給我嗎?」的炭治郎反過來不客氣地拉開杏壽郎浴衣的下襬,手掌施力按著大腿根部,抓起早已硬得發痛的莖柱,對準腿間的縫隙,緩緩坐下。 「呼……哈……這、很難呢……」 「但是好好地吃進去了哦?你看,都吃到這裡了。」 正因為是炭治郎自己來,杏壽郎正好能在最好的位置欣賞他的小腹被逐漸撐起的過程,一想到自己正多徹底地佔有他,杏壽郎就激動不已,不禁伸手按住炭治郎略微凸起的腹部。 炭治郎心領神會地伸手撫上杏壽郎按在他小腹上的手掌,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 「是,非常好吃哦……」 炭治郎坦率地稱讚著杏壽郎,一邊緩緩自行動起腰來,比杏壽郎深一些的膚色逐漸泛起淡紅,汗珠自脖頸滑下,呻吟聲從逐漸發熱的體內斷續溢出,那是足以將感官麻醉的甜美快感。 他的聲音、他的溫度、他的專注、他的愛慾,每一項都是絕佳的刺激劑,令杏壽郎反覆感受合而為一而變得完整的充實感。 杏壽郎突然理解了,自己狀態特別好時曾有幾次從炭治郎體內感受到自己也不理解、極其微弱的魔力暖流。那一定是超越百年時光,曾經的「竈門炭治郎」留下的思念碎片,它實在太過微弱了,不要說魔女,連最低階見習魔法師的水準也遠遠不到,就連放在素材架上的隨便一瓶沙子都含有更多魔力,不可能從中繼承那怕一點記憶。證據就是杏壽郎曾無數次感受到對周遭人物的既視感,但炭治郎從不曾因此感到困擾。 杏壽郎與炭治郎的相遇只是巧合。 兩人喜歡上彼此無疑是出自自身的意願。 但光是此生的相遇,就已經足以稱為奇蹟。 「他的炭治郎」是由日之魔力的餘暉與炎之魔力的殘香一路守護著,直至與杏壽郎相遇的,然後,他愛上了自己。 說好由炭治郎自己來的,可杏壽郎再也無法自制了,反抓住他摀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順勢起身,對換姿勢,把連叫都還來不及叫的炭治郎按在枕頭上,一番動作難免牽扯到卡在他體內的粗柱,炭治郎發出狼狽的低聲哀號。 「哇、哇啊!怎麼、突然這樣……」 杏壽郎並沒有大動作地抽插,而是維持一定速度淺淺擺動著腰,抵著炭治郎最有感覺的位置摩擦頂弄,比起猛烈硬幹,這種交合的方式更能有效剝離炭治郎的理性,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炭治郎就被頂得逐漸再也無法咬牙忍耐,在杏壽郎耳邊帶著哭腔地不斷喘息,環著杏壽郎腰的雙腿在腰窩上滑來滑去,將自己同樣硬得不斷滴落清液的陰莖湊上杏壽郎的腹部磨蹭。 若兩人騎著掃帚出門約會,炭治郎便不會降低音量,但他因害怕吵到家人而忍耐著不叫出來的模樣也特別可愛,反正兩人很快就不再需要在意這些小事了,杏壽郎的老家足夠大,他們可以想做愛就做愛,不需顧慮其他人。 竈門麵包店的分店要怎麼經營呢?公休時間也一樣可以嗎?一樣要每天帶著要跟千出門送貨嗎?父親跟母親會不會喜歡偶爾吃麵包當早餐呢?同樣喜歡料理的千壽郎跟炭治郎會一起研究新菜單嗎? 明明在這座城鎮才住短短三年,杏壽郎卻已經期待新生活的開始。 「在想什麼?」 「在想這下就實現了與『他』的約定。」 沒有人會喜歡戀人在床上時提起第三者吧,炭治郎肯定也不例外,但他並沒有詢問杏壽郎沒頭沒尾提起的對象是誰,只是故作生氣地鼓起臉頰。 「這不是花心了嗎?」 「來證明我沒有吧?」 雖然炭治郎喜歡溫吞地慢慢做愛,但對杏壽郎而言已經快要忍不住了,他還是更鍾意放開了做,最好是掐著炭治郎的腰,次次將粗野的兇器插到最底,把又熱又濕的內壁操得更軟,軟得像是吸吮般纏上自己的硬挺,逼得炭治郎抓著床單想逃跑,但杏壽郎肯定不會允許,他要把下意識想逃跑的炭治郎抓回來,邊用低姿態的小狗般的神情求他「不要逃」,邊用更過份的玩法欺負他所有會覺得舒服的位置。 因為他知道,炭治郎肯定喜歡嘛。 「哈……哈……杏壽郎先生在床上時真的很纏人……」 「畢竟魔女是佔有慾很強的生物,我大概又是其中特別強的吧,可惜你已經來不及反悔了。」 「怎麼會,我沒想過要後悔哦?打從一開始我就想被杏壽郎先生綁回家。」 終於得到釋放後,炭治郎懶洋洋地癱在床上享受著尚未退去的餘韻,絲毫不顧身上身下僅是濁液痕跡,床單濕了一大片。 反正用火焰淨化,幾秒鐘也就解決了。 杏壽郎也學著他倒在床上,他就拉過自己的手臂,不客氣地躺了上去。 盯著那雙圓圓的赤色大眼睛,杏壽郎還是忍不住說出真的很老套的台詞。 「炭治郎,我愛你。」 「杏壽郎先生,我愛你。」 像魔法般不可思議,因過於良好的默契,聲音重疊了,兩人相視而笑。 說著等等去做早餐、說著杏壽郎先生應該去補眠,即將迎接春天的第一道陽光正逐漸滲入房內。 本系列完。 Megatear https://www.plurk.com/upup5jp 這系列也寫太久了吧?感謝一直以來的支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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