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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夢 | 雷米×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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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全然的黑。


分不清上下左右,抬首不見頂,踏腿不著地,伸出手只抓得到虛無。這種張眼卻感受不了任何光線的壓迫感令他難受,滋生亟欲逃離的怯懦。

豈料,僅僅呼息一瞬變化,黑洞般空間裡的大氣竟開始膨脹,無形的大氣如無數鈍重巨石朝自己擠壓而來。

四面八方的壓力擠得身上縫線將要迸裂,他艱難地伸長毛茸布爪,以為救贖終會降下。






身周倏地一片明亮,雷米眨了眨眼,設計典雅的臥房仍沈睡在清晨的暖懷中,眼前的暖亮像是早餐沖了壺花茶,那般嫻靜美好。

沒有一處車縫裂開的兔子先生微側昂首,轉動烏溜眼珠看去,光塵貪圖了窗子絨布簾間的縫隙,牽起精靈小手就在沉睡的另一方纖纖長睫上吟唱共舞。

藕棕色長耳垂披在床褥上,荷葉滾邊的莫代爾睡衣涼滑細膩,衣袖底下可動關節精巧考究的臂膀扎扎實實將一只絨毛兔子箍在懷中,兔子先生默數著對方呼吸的低勻頻率,被額髮遮蓋半雙眼睛的睡顏映入雷米心底。



昨日雷雨交加而縮瑟在牆角,抱著兔耳低嗚的孩子,因為有了僅僅勉強圈住他腳踝、那單薄卻過分熨燙的擁抱,入睡後的蕾米並無落下絲絲夢囈。


「你啊,真的是⋯⋯」


雖然有些呼吸困難,透藍晨曙已不見任何一抹烏雲。




可憐的蕾米儘管一夜好眠、精神飽滿,卻免不了被親愛的雷米先生嫌棄一番,嚇得他趕緊起床梳洗。

「雷、雷米先生,對不起!」

方才得寸進尺的抱抱睡只殘留柔軟觸感讓他暗自回味。






「笨手笨腳。」坐在桌緣的可愛布兔偶以與外貌違和的低沉嗓音催促一身月白吊帶澎裙的蕾米,雷米低眸凝望對方揀了條星藍細格紋寬緞帶,略顯笨拙地繫打蝴蝶結。「再不快些就晚了。」

「雷米先生您要去哪呢?日常採買都是由我⋯⋯」





「是我們。」





他蹙眉打量歪扭的蝴蝶結,沒發現自己隨口的應和讓兔耳魔偶黑夜般的玉眸閃過無數流星。



「雷米先生⋯⋯」

捏熄蕾米感動的燭火,兔子先生俐落跳下桌子,以為自己足夠倨傲地抬高下頷。


「你可是要來幫我提東西的,不准兀自胡亂開心。」


他沒看漏的是,在屋內繞圈子忙找錢包的身影,音嗓宛若初生幼鹿一般細柔的魔偶唇角淺嚐馥蜜,若有似無漾起笑。









是夜,藏藍帶黑的錦綢灑滿一勺又一勺的星子,換上睡衣的蕾米踮起腳尖,抬手拉整窗簾。


「不用完全遮住也沒關係。」

「可是天一亮陽光照進來的話,會打擾雷米先生休息的。」

兔耳魔偶固然聽話地暫停動作,一雙手捏揣著衣擺很是猶豫。

「別拉衣服,才第一次穿,都要被你弄皺了。」

「對、對不起!」



身為家務小幫手的蕾米明明發現了那只水晶斗瓶——裝有嗅聞其甜膩香味,便使人暈眩微醺的螢紫液體——已趨近見底,甚至暗自筆記在待採購名單上,兩人白日出門從鬧區逛到貧民窟,雷米卻僅為他添購一件新睡衣就打道回府。

除了澎軟的兔布偶差點遭路邊小乞抱走之外,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





夕粉之上綴以溫白水玉,一件式的剪裁恰好落在大腿中段,精緻的荷葉滾邊讓他仿若含苞花兒,惹人憐愛、欲加呵護。

蕾米乖巧擺好拖鞋後,溫吞掀開被角爬上床鋪,太過乖順的躺姿遷怒了某人。

「我又不會吃掉你。」兔子先生高舉布爪聊作威嚇。「小蕾為什麼要躺這麼遠。」

「早上我發現雷米先生差點被我勒得窒息⋯⋯太可怕了。」

蕾米整個魔偶躲進被裡,藕粉綿軟長耳亦好好藏在被窩內,兔子先生連碰都碰不著,心情不好。







「所以說,昨晚你是因為做惡夢才抱著我睡?」

經過一段威脅利誘,蕾米方小聲囁嚅原因,他眨眨大眼凝視素白天花板,想想好像又不只是這樣。

「唉。」成熟大叔的音嗓摻入幾分孩童的任性。「是我喚醒小蕾的,所以我有資格命令小蕾。」

他瞅瞅自己沒有手指的布掌,又賣力抬高布腿確認的確很短。





最初,他需要一隻能供使役的魔偶,如此單純不帶私情;曾幾何時,那枚時刻倒映己身的黑玉眸子,成了他張望尋覓的北極星。




橫手一劃,小小的燦然煙花在暗室中盛綻。





「笨蛋,再不過來就把小蕾丟掉。」








至於那窗簾依舊敞留一小間隙,明日旭陽東升,彷彿鎏金薄紗的曦光屆時將輕柔覆下,烘得一人臉蛋暖洋洋;烘得一人心頭暖洋洋。



璟巳 | 21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