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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莫斯家今天的餐桌風景

01. 咖哩

　　「里歐，我們今天晚餐自己煮吧。」
　　某個救火隊不用出勤的風和日麗的午後，加洛忽然這麼提議道。
　　里歐本來在收拾置物櫃，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地轉向加洛，「你會做飯？」他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加洛摸了摸鼻子，「也不算煮得多好吃啦，但我好歹也自己一個人住了幾年啊，自己煮可以省很多。」
　　「那為什麼這三個月來我沒看過你下廚？」里歐提出了疑問。
　　加洛忍不住委屈：「每天幫忙災後重建，回家就累死了啊，誰還想自己做飯啊。」
　　「……」說的也是。里歐點點頭：「好吧，那你打算煮什麼？」
　　「這個嘛……」加洛端著下顎思考了一會，「下班後我們一起去一趟超市看看？」
　　里歐眨了眨眼：「……超市？」

　　這就是為什麼此時加洛和里歐會並肩站在超市的冷凍櫃前，盯著一排肉品猶豫不決。
　　這還是他們頭一次一塊兒逛超市。普羅米亞完全燃燒、而燃燒者們集體投入災後重建後，加洛邀請了當時無處可去的里歐和自己同住，而里歐也答應了。那之後他們便順利地展開了（當然，偶爾可能也不是那麼愉快）同居生活，也為了工作或各種生活大小事一起去過普羅米波利斯的各個地方，但他們從沒一起逛過超市。
　　里歐對超市沒什麼概念。他看著加洛伸手拿起一盒豬肉：「豬肉今天打八折啊……里歐喜歡吃什麼肉？」
　　「啊、」里歐回過神來，「呃，袋鼠和鱷魚……？」
　　加洛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頓：「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袋鼠和鱷魚。」他說，盯著加洛手上的那盒泛著誘人光澤的肉品：「以前逃亡的時候偶爾會抓到，烤一下再灑點鹽其實滿好吃的。新鮮的肉品比罐頭好吃多了。」
　　「……所以超市裡會賣的肉你都沒吃過？不會吧？」加洛忍不住吐槽道，一邊又伸手拿起一盒雞肉。
　　里歐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底下散發著涼氣的冷凍庫：「如果你是指這些一般的肉品，小時候還是吃過的。成為燃燒者後肉類大部分吃的都是罐頭食品。」他也伸手拿起一盒肉，有些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上次逛超市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加洛沉默了一下。他當然知道燃燒者一直過著流浪的生活，光是想擁有穩定的食物來源都不容易了，何況像這樣悠哉地逛超市。他把手上的豬肉和雞肉放回了冷凍庫裡：「我們去拿一台推車吧？」
　　「咦？」里歐抬起眼來，有些困惑。
　　「難得來趟超市了，當然要順便把日常用品都買齊啊，傍晚的超市折扣可是很划算的喔。」加洛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啊還有，既然豬肉在打折，今天晚上來煮咖哩吧？里歐敢吃辣吧？」
　　「啊……」里歐有點回不過神來：「好、好啊。」
　　「那走吧。」加洛一把勾住他的肩。

　　最後離開超市時他們提了整整兩大袋的食物。除了豬肉、胡蘿蔔、洋蔥等咖哩的食材外，還順便買了正在折扣的吐司和布丁。結帳之前里歐還偷偷把胡蘿蔔從購物車裡放回了架上，被加洛發現之後又被拿了回來。里歐完全不想面對加洛震驚的「里歐你該不會挑食吧」表情。
　　回到家後，兩人把該收藏和放冰箱的食物都先收好，接著加洛便把咖哩的食材在流理台上一字攤開。宿舍的小廚房不大，流理台上光擺了蔬菜和豬肉就放得滿滿當當，加洛有些困擾地抓抓頭：「太久沒煮，都忘記廚房那麼小了……」
　　里歐拿起一顆馬鈴薯，「從哪裡開始？」
　　「先切洋蔥。」加洛把洋蔥塞到里歐手上，「胡蘿蔔和馬鈴薯也切一切。」
　　「要切多大？」里歐手忙腳亂接下來，連忙問。
　　「洋蔥可以細一些，其他的也不用太大塊，會很難熟。」加洛低頭翻找出了鍋子：「我先炒咖哩粉。」
　　……不要太大塊是多大塊？里歐把問題嚥了回去，默默地去拿砧板。
　　這時已經把鍋子放上瓦斯爐的加洛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來：「對了，要記得削皮喔。」
　　「我知道啦！」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好嗎！
　　「因為有人以前都吃罐頭啊。」加洛輕哼道，又朝他勾起一個笑：「知道就沒問題了，那就交給你啦，二廚。」
　　「……」里歐翻了個白眼。

　　炒咖哩粉很快，熱好油鍋再炒一下用不了太久，咖哩的香味很快就瀰漫了整個廚房。加洛把炒香的咖哩粉盛進瓷碗裡，轉過身去想和里歐拿洋蔥：「里歐，洋……」他一轉頭就先看到了淚流滿面的里歐，驚嚇得吞回了下半句：「里歐你還好嗎？沒事吧？」
　　「什麼？」里歐抬起頭來，粗魯地抹了一把淚：「沒事啊，怎麼了？」
　　「那你怎麼突然哭、啊。」加洛這才看到砧板上切碎的洋蔥，「忘記讓你先把洋蔥泡冰水了……」
　　「……」里歐又擦了一下眼淚，「現在泡還來得及嗎？」
　　加洛嘆了口氣，「我來吧。」他伸手接過里歐手上的刀子，「紅蘿蔔和馬鈴薯已經切好了吧？你先幫我用水燙一下。」
　　里歐揉揉眼睛，把位置讓給了加洛，走到了瓦斯爐前。剛炒好的咖哩粉放在一邊，他低頭湊上去聞了聞，辛香料的味道撲鼻而來，有些刺激但香氣逼人。「好香……」他說，聽見加洛得意的笑。
　　里歐盛好了水後把馬鈴薯和胡蘿蔔都放了下去，又彎身開了火。他還記得剛搬進來時，他連瓦斯爐都不會開，只好尷尬地去客廳問加洛。
　　加洛用一種看外星人（普羅米亞還在的時候那也確實算是在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著他：「你不會開瓦斯爐？」
　　里歐理直氣壯地回道：「以前我自己點火就好了，開瓦斯爐要幹嘛？」
　　普羅米亞還在的時候，只要他想要使用火，火焰自會聽他差遣。但當普羅米亞離開後，火焰忽然變得遙不可及；他要學會劃火柴、用打火機、或者扭開瓦斯爐──沒有這些額外的動作，火焰不會出現。
　　加洛還是教他用了瓦斯爐。里歐盯著那一圈小小的、像是一朵初綻鮮花般的火焰，忽地發現原來火的顏色和他記憶裡的不一樣，而他也不能再伸手直接觸碰焰芯。
　　里歐輕輕笑了，然後蓋上了鍋蓋。

　　後半的工作大多是加洛處理的。雖然好一段時間沒下廚，但加洛炒起豬肉和洋蔥的動作還是行雲流水，里歐把米放進電鍋之後就只負責在旁邊觀摩，一邊懷疑加洛到底還有多少隱藏技能。
　　洋蔥被炒成了焦糖的顏色，和豬肉和咖哩粉一起放下鍋炒，不一會蔬果的甜香和咖哩的香味就融和在了一塊。里歐動了動鼻尖，感覺那種味道有些熟悉。其實他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吃過咖哩，就算有，大概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真的煮好的時候，整間宿舍裡都是咖哩溫暖的香味。「欸，挺好吃的。」加洛舀了一小匙醬汁試味道，看上去挺滿意：「去拿盤子盛飯吧。」
　　里歐拿了兩個盤子回來，替加洛一起盛好了飯；同居生活讓他對加洛的食量瞭若指掌。第一次知道加洛的食量時，里歐在吃驚之餘也明白了雷米口中的「和加洛攤飯錢實在很吃虧」的意思。
　　飯煮得恰當好處，看上去粒粒分明，還冒著溫熱的白煙。加洛把焦黃色的咖哩醬淋了上去，里歐看著濃稠的咖哩醬從勺子上落下，忍不住咬了咬湯匙。
　　宿舍太小，沒空間擺餐桌，他們把咖哩一同端回了客廳，一如往常地在沙發上並肩坐下。「那就開動囉？」加洛說，里歐點了點頭。
　　剛剛還只聞得到香味，但當咖哩真正落在了舌頭上，那衝擊絕非單純的嗅覺可比擬。濃郁的咖哩醬汁入口的瞬間，強烈的辛香便在口腔裡攻城掠地，加上被煮得鬆軟的馬鈴薯，以及入口即化的清甜胡蘿蔔和洋蔥，交織出某種滑順的舌尖上的樂章，滑下食道可以感受到一股暖意蔓延至四肢。
　　「好好吃……啊、好燙。」里歐連忙喝了口水，小小地吐了吐舌頭。
　　「吃慢點，鍋子裡還很多。」加洛看見里歐的上唇沾了一排咖哩醬，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忽地又意識過來對方終究還是個少年。
　　里歐看上去很驚喜。加洛想，這大概也是個收穫。他們相遇在一個太過超乎常理的場合，加洛提莫斯先認識了作為燃燒者的里歐弗提亞才認識了作為普通十七歲少年的他，而後所有再尋常不過的日常於里歐的身上都顯得意義非凡。
　　里歐注意到他的視線了：「在看什麼？」
　　「沒有。」加洛搖搖頭，「只是在想煮了那麼多，也許明天可以裝一些帶去救火隊。」
　　「好啊，」里歐咬著湯匙，想到什麼似的笑了出來：「艾娜他們會很訝異的吧。」
　　這個笑容也是。加洛想。
　　下次要煮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