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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疏】錯位
※偶像AU。

　　誠實地說，從被迫同意企劃的那刻開始，他便感覺這肯定是個餿主意。尹歲看向前方：手挽著手、腳步輕快的祁疏和百譸，以及像小狗一樣跟在百譸身後的塵猙，不由得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

　　兩週前，經紀人將他們聚在一起，說是要討論「神裔」——也就是他們團體——出道一周年的特別企劃。就尹歲看來，特別企劃無非就是直播粉絲問答一類的。他沒興趣，但也不牴觸。不過，他顯然低估了祁疏的惡劣……或者說「創意」。

　　這位副隊長大人完全忽視經紀人拿出來的「備選企劃清單」，徑直提議他們內部抽籤，兩兩扮演一日情侶，並在遊樂園度過愉快的一天。尹歲根本不需要聽內容，光看見祁疏狡猾的笑容、和那句「愉快的一天」，便下意識蹙起眉。百譸卻饒富興味地支著頭，笑著說「似乎很有趣」，隨即轉頭問塵猙的意見。

　　「我聽百譸大人的。」

　　毫不令人意外的回答。

　　於是——令人遺憾地——他現在只能站在這裡了。他寧願在祁疏逼他唱的高音地獄崩潰，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個會被爆米花香氣溺死的地方。

　　況且，祁疏臉上還明顯寫著不安好心。

　　副隊長大人此時正愉快地抱著一個大型轉蛋機，非常精美，但也非常可疑。要是祁疏沒動什麼手腳，他就當場把這東西吞了。可惜百譸似乎不這麼想……或者根本不在乎。隊長大人逕自轉了旋鈕，將轉蛋從出蛋口取出來，俐落地拿出裡面的紙條，隨手把玩轉蛋裡的狐狸小毛球。

　　「是祁疏呢。我很榮幸。」百譸停頓片刻，捏著小狐狸，對鏡頭笑了笑。「兩人一組的話，不需要繼續抽了，對嗎？我和你……塵猙和尹歲？」

　　尹歲頓了頓，下意識轉頭看向塵猙——而塵猙……看向百譸。真是精采。他面無表情地想。誰說這不算是一種修羅場呢？

　　「嗯，還有任務卡呢……」百譸從鏡頭外接過卡片，看了一眼，自然地朝鏡頭展示：「第一個任務是：在遊樂園裡找到拍貼機，並拍攝情侶合照。」百譸看了眼祁疏，「我們邊玩邊找，如何？」

　　「『我們』？」祁疏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拍了下塵猙的肩，「看看這表情，活像我搶了他男朋友似的。你的『我們』是兩個人，還是四個人？」

　　塵猙聞言，立刻開口：「百譸大人不是……」

　　「對對對，今天尹歲才是你男朋友。」祁疏攬著百譸的肩，故作親暱，「而你的『百譸大人』今天是我的。」祁疏隨後轉向百譸：「怎麼樣，乾脆四個一起走？」

　　百譸笑了笑，「塵猙和尹歲樂意，我自然不會反對。」

—

　　尹歲起初確實沒什麼不樂意——直到接連被拖去玩雲霄飛車、大怒神、海盜船，祁疏還想慫恿他們再去排另一座雲霄飛車為止。當然，祁疏自己是不會坐這玩意的，這位副隊長大人只會說「上面視野好，容易看見拍貼機」，然後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好戲而已。

　　「玩夠了吧？」尹歲接過百譸遞來的水，瞪了祁疏一眼。「拍貼機就在你後面，快點拍一拍，開下一張任務卡。」

　　「主舞大人視力可真好。」祁疏語氣輕快地嘲弄，倒也沒有堅持，隨意撥了撥長髮，和百譸一起走進拍貼機。至於成品……該怎麼說呢？美貌確實是實力的一環，但比起情侶合照，總感覺更像祁疏在對百譸逼婚。他（對百譸）有些失禮地想。

　　話雖如此，他自己和塵猙的也實在沒有好到哪裡去。兩張面無表情的臉、搭配浮誇花俏的貼紙和邊框，無論是比出他們團體的手勢；或者敷衍的手指愛心，要說是情侶合照……著實非常勉強。

　　所幸，工作人員似乎不打算為難他們——不如說，經紀人看起來明顯有點太高興了——第二張任務卡很快被交到百譸手上。

　　「嗯……第二個任務是共進午餐，過程中至少相互餵食和替對方擦唇角……各一次。」百譸語氣平穩地對著鏡頭朗誦任務卡，隨後偏頭看向他和塵猙，「看來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你們說呢？」

　　塵猙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則聳了聳肩，權當是同意了。祁疏見狀，便攤開地圖，指了間價格看起來非常「資本主義」的童話風餐廳，語氣不帶任何商量地說「吃這個」。

　　誠實地說，這間餐廳環境很好，也確實適合拍攝，但考慮到那些任務……尹歲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尤其是當他叉起一塊牛排遞到塵猙唇邊，對方卻嚇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時候。

　　祁疏在一旁掩唇大笑，百譸則有些無奈地開口：「別緊張，尹歲不會害你。」

　　微妙的解圍方式令尹歲忍不住懷疑自己在百譸（或者該說是塵猙）心中的形象，但還是點點頭，「坐下吧。你再站著，服務生要過來了。」

　　塵猙慌忙道歉，坐回位置，一副做錯事的表情，眼神在他和百譸之間游移，下意識捏緊餐巾。他再次叉起剛才那塊牛排，這回塵猙倒是順利吃下去了，他做做樣子替對方擦拭唇角時，這孩子也沒逃跑，只是渾身僵得厲害，好像有把槍抵在背後似的。

　　行吧，至少他的任務搞定了。

　　尹歲低頭吃飯，心裡默默計算營養組成和熱量，懶得管祁疏又在演哪一齣戲、百譸是默許還是配合，更不想知道身旁的塵猙是什麼表情。儘管這間餐廳非常「資本主義」，但料理還是滿好吃的。牛排非常嫩，醬汁也調配得恰到好處，以遊樂園餐廳的標準而言，其實也沒什麼可挑剔就是了。

　　這頓飯吃到快結束前，百譸才提醒塵猙任務沒做。他們的隊長大人一如既往溫柔地笑了笑，遞過來一支吸管：「餵尹歲喝口水，嗯？」

　　語氣像是隨口一說，但尹歲不用想也知道百譸肯定是故意的。祁疏顯然也這麼認為，正按著百譸肩膀偷笑，塵猙……塵猙則僵硬地把吸管接過來，插進他的水杯，巍巍顫顫地將杯子湊到他面前，表情既像在求他趕快喝，又像在求他不要喝，眼神還不住往百譸那兒瞟，像在做什麼虧心事似的。

　　尹歲不由得嘆了口氣，敷衍地喝了一口，隨即將餐巾紙塞進塵猙手裡，示意對方替自己擦唇角，才總算結束這部分的鬧劇。

　　午餐結束後，錄製暫時中斷一會兒，他們各自補了妝，和跟拍的粉絲拍照，做了點簡單的粉絲服務（儘管他至今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粉絲專程找祁疏挨罵），也讓團隊有時間休息用餐。

　　他們坐在餐廳角落閒聊，百譸還把玩著早上轉蛋機裡那顆狐狸小毛球，食指和拇指捏了捏軟綿綿的球體，忽然饒富興味地提議，讓他們把「一日情侶」的毛球掛在自己身上。

　　製作組簡直像等這一刻很久了，立刻從轉蛋機挖出他們各自的毛球，興奮地塞給他們：百譸的獨角獸毛球被交給祁疏、他拿到象徵塵猙的狗，他自己的黑豹則在塵猙手上。祁疏毫不避諱掛在手機吊繩；塵猙猶豫良久，由百譸替他掛在斜背包上；尹歲自己掛在褲腰的裝飾掛鍊；百譸則勾在外套胸前的口袋。

　　祁疏很快用手機前置鏡頭給他們拍了幾張合照，確保狀似不經意地露出所有人身上的毛球，隨後交代經紀人發在團體的社群帳號上作為團綜預告，才坐回去，繼續懶洋洋地喝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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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天氣太熱，製作組改將午後的任務安排在室內進行。他們被帶到遊樂園內最大的商店門口，百譸接過任務卡，瞄了一眼，露出玩味的表情，接著慢條斯理地對著鏡頭展示：「在店內替對方挑選一樣禮物，需要包含情侶要素，時限：半小時。」

　　「怎樣算『情侶要素』？」他立刻問，試圖確定節目組接受的範圍，卻被祁疏打斷。

　　「主舞大人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什麼是『情侶要素』吧？」祁疏漫不經心地開口，語尾很愉快似地微微上揚，挑了挑眉，問：「開始計時？」

　　百譸笑了下，跟著點點頭，鏡頭外的工作人員也就順勢宣布倒數計時開始。

　　半小時過得很快，尹歲拎著禮物走回商店門口的涼亭時，意外地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完成任務了，桌上擺著四杯飲料，只剩他的還沒動。他瞥了眼還有五分鐘的計時器，隨意地坐下來，百譸笑著將飲料遞給他，順勢提議由他先公布禮物內容。

　　尹歲無所謂地聳聳肩，將手中的方形禮物盒放到塵猙面前，是一組小狗造型的抱抱椒鹽罐，並在製作組詢問「情侶要素」時回答：「抱在一起了。」

　　塵猙有些好奇地接過來看，似乎在研究這東西的實用性，但沒研究太久便道了謝，很快捧著要送他的禮物遞過來。

　　挺輕的盒子。尹歲想，晃了下手中的長方形禮物盒，打開一看，是兩副款式類似但稍有不同的墨鏡。倒不是遊樂園常見的那種塑膠造型款，反而挺精緻的，甚至相當適合融入他的日常搭配。

　　「這個是……成對的情侶墨鏡。」塵猙頓了頓，小聲說明：「百譸大人建議我『情侶要素』的部分，不過款式……是我自己挑的。我覺得會適合你……」

　　選了成對的配件，但兩個都送出去。這種解題方式確實很像百譸的主意。

　　尹歲笑了聲，爽快地道謝，直接將其中一副戴到臉上，另一副收進懷裡。重量適中，深灰色鏡片和結構強烈的鏡框頗為獨特，他甚至聽見工作人員中傳出小小的驚呼聲，顯然十分適合他。不得不說，他對塵猙的眼光還挺意外的。

　　相較之下，百譸的禮物則「安全」得多。他們的隊長大人直接買了遊樂園情侶吉祥物的造型爆米花桶，送給他們一人一個，場景各有不同：祁疏的是華麗的城堡；塵猙的是可愛的蘑菇小屋；他的則是類似恐怖片的黑暗洋樓。完美符合他們形象的同時——也四平八穩到無趣。再一次地十分百譸。他想。

　　至於祁疏的禮物……祁疏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輕巧地推到百譸面前，說是沉香、琥珀和冷杉的香水，並且非常理所當然地說：「百譸現在是我的『一日情侶』，送百譸的禮物，還不夠有情侶要素？」

　　……那確實是有。製作組一副想反駁又不知道從何開口的樣子，最終還是接受了祁疏的說法，隨後宣布接下來是自由活動時間，黃昏前到摩天輪集合，準備公布最後的任務。

　　說是自由活動，不過畢竟塵猙總是追著百譸，而他們還得維持「一日情侶」的設定，因此最後還是四人同行，並在祁疏的指示下，安排許多製作組肯定會喜歡的畫面。例如：雙人共乘旋轉木馬；三人修羅場咖啡杯（猜拳輸的人要負責拍照）；以及完全沒人害怕，但非要四人手牽手的鬼屋巡遊。一直玩到路燈逐漸亮起，他們才到摩天輪前集合。

　　都說是摩天輪，最後的任務也實在毫無懸念：就是兩對「一日情侶」分別坐上摩天輪，沒有攝影師、也沒有其他工作人員，甚至沒有具體任務要求，在車廂裡做什麼，完全取決於他們的「職業素養」。

　　不知道該不該算意外，剛聽完任務要求，百譸立刻將塵猙拉到一邊。音量不大，但他還是聽見隊長大人溫聲叮囑：「等摩天輪到最高點的時候，記得對尹歲說點真心話，不必是『情侶發言』也沒關係，明白嗎？」

　　「我明白了，百譸大人。」塵猙用力點點頭，回答得十分肯定……不知為何，這反倒令他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他和塵猙被安排在第二組，為了避免互相干擾，他們和另一組的摩天輪車廂隔了整整半圈，因此當祁疏和百譸抵達最高點時，他和塵猙正好踏進車廂裡。

　　他們兩人面對面坐著，能容納六人的車廂，此時便顯得過於空曠了，微妙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發酵……彷彿在相親似的。尹歲想了想，率先開口：「你挑的墨鏡很好，謝謝。」

　　塵猙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說，露出驚訝的表情，猶豫片刻，應道：「是你適合戴墨鏡……無論哪副都會好看。」

　　「至少你沒挑奇怪的愛心或蝴蝶結。」尹歲翻了個白眼，「況且你的眼光真的不錯。這種不規則多邊形框很有個性，平常我也會戴。」

　　塵猙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啊」了一聲，沒有再回話。他不怎麼在意，但也不想給對方壓力，索性轉頭去看窗外的景色。遊樂園在視野裡越縮越小，人潮慢慢往出口流動，他試著辨識今天造訪過的遊樂設施、拍貼機、餐廳和商店，不太情願地承認自己其實玩得滿開心的，甚至有點期待在不拍節目的情況下，四人再一起來玩。

　　隨著摩天輪轉動，車廂逐漸接近最高點。他知道百譸對塵猙有指示，也就將視線移回來，等待對方開口說「真心話」。

　　按他的預想，塵猙最合理的選擇就是說些「謝謝在團體和生活的照顧」之類的話，儘管不夠精彩，但以塵猙的性格，肯定會說得頗為真誠，如此一來，即使不算「情侶發言」，也絕對是真情流露。他認為百譸交代時，多半也是這樣想的。

　　然而，他顯然不夠了解塵猙。

　　車廂慢慢爬升的過程中，這孩子實在緊張得過分，雙手捏緊斜背包的背帶，似乎還在微微顫抖，百譸掛上去的黑豹小毛球也晃個不停。他覺得奇怪，想著是否該由自己先開口，便聽塵猙用極度誠懇，但也充滿歉意的語氣說：「尹歲，對不起，我喜歡的是百譸大人！」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啊，是了。怎麼不是呢？

—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地面，但一踏出車廂，立刻黑著臉對鏡頭說「今天拍到這裡，謝謝大家。」隨即轉身走向他們的座車。

　　他隱約聽見百譸在後頭圓場，同時低聲詢問塵猙發生什麼，得到答覆後無奈地苦笑。祁疏則毫不掩飾地大笑出聲，很快追了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沒想到我們的主舞大人，竟然也有被拒絕的一天。」祁疏饒富興味地調侃，他懶得搭理，只是繼續往前走，不料祁疏卻拉住他的袖子，在一個人少的角落讓他停下來。

　　尹歲有些不耐煩，不知道這傢伙又在搞什麼鬼，但還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祁疏。這位副隊長大人照例地掛著那副漫不經心的微笑，歪頭看著他一會兒，忽然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看上去意外地眼熟。

　　他狐疑地瞟了祁疏一眼，接過來一看，和百譸收到的香水同一品牌，但這瓶是室內擴香，香調是皮革、胡椒、金屬和……玫瑰。

　　他可從不用花香。

　　尹歲頓了頓，挑眉看向祁疏，那人卻毫不避諱地哼笑一聲，從懷裡拿出自己的狐狸小毛球，懶洋洋地塞到他手中：「別吃味了，主舞大人。」

　　吃味？他愣了下，隨後擰起眉，把狐狸毛球揣進兜裡，一扭頭，再次加快腳步往座車走。

　　這企劃真是個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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