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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格（上）〉


「嗨。」

潔白的轎跑車停到了產業道路旁，開門下車的人正是自己指名的司機，癱坐在廢棄工廠圍牆外的葉小花看著緩步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彷彿身上和臉上的傷口都不存在似的揚起笑容揮手打招呼。

「怎麼是妳啊……」黑蘭嬌看著鼻青臉腫的葉小花，似曾相識的景象讓她有些頭痛，「是又惹到誰……」

「反正也不干妳的事吧。」葉小花嗤笑，在對方站定之前就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我還以為妳看到是我會直接開走。」

「我剛剛看到妳的瞬間也想這麼做就是了。」黑蘭嬌皺眉輕嘆口氣，看葉小花站得有些吃力的樣子，二話不說上前搭著她的肩膀扛起她的手臂，攙扶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車子，「看妳現在這個樣子，比起計程車應該更需要救護車吧。」

「不想浪費醫療資源嘛。」葉小花語畢輕笑兩聲，「身為人渣還是有一點自覺的。」

「嘖……」黑蘭嬌的眉頭依舊緊緊收攏著，打開車門後還幫忙葉小花坐進車內，關上門前不經意對上了那雙輕佻的蒼藍目光，緊隨而來的是接續方才話題的質問：「所以妳為什麼沒有直接開走？」

「就算討厭妳，我也不至於把一個受傷的人丟在這裡啦。」黑蘭嬌甩上門時吐了吐舌，隨後坐回駕駛座繫上安全帶，「妳要去哪？醫院嗎？」

「載我去拖吊場就好了。」葉小花漫不經心地回應，一邊拉下安全帶扣緊。黑蘭嬌從後照鏡看著她身上的傷，雖然打從心底懷疑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辦法自己騎車或開車，但她實在沒有雞婆到連這樣一個看不順眼的傢伙都要關心到那種程度。

「知道了。」黑蘭嬌在GPS上標定了市區的拖吊場後緩緩起步，一路上始終沉默不語，而葉小花也沒有要找話題聊天的意思，車內的死寂突然讓黑蘭嬌感到如坐針氈。

明明自己是駕駛的一方，甚至是自己單方面地討厭葉小花，但依目前的狀況來看，表現得不自在的人明顯是黑蘭嬌自己。

「果然不該載她嗎……」黑蘭嬌蹙眉，對於「自己正載著葉小花」的狀態越想越不對勁，直到開進市區停紅綠燈時才恍然大悟似的轉頭看向葉小花，「不對啊，既然妳也覺得我可能不會載妳，那幹嘛指名我啊？只是載去拖吊場，誰都可以吧？」

「……我還在想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問。」葉小花的嘴角揚起輕蔑笑意，那種像在看笨蛋的表情和語調讓黑蘭嬌氣得咬牙切齒，但她最終也只是回過頭盯著前方的紅燈，面帶不滿地回應：「不說就算了。」

「雖然誰都可以，但某個人不行。所以才指名了另一個知道名字的司機。」

後座冷不防傳來了回應，意外地據實以告的葉小花神情一派輕鬆，蒼藍目光掃視著窗外的景色，視線停留在加油站內的幾輛轎車上，身為修車工的她不自覺打量起每一輛的車款及改裝部件。

「是在說李小姐吧……」聽懂話中含義的黑蘭嬌只覺得更加心煩意亂，眉間的肌肉也鎖得更緊，回想起李子瑄之前在飯局上煩惱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地開口質問：「幹嘛講得一副妳在躲李小姐一樣，明明是妳先對她出手的吧？」

葉小花聞言罕見地愣了片刻，視線移向駕駛座上明顯不悅的司機，「我都不知道妳跟她這麼熟，還會聊這些？」

「也算是拜妳所賜啦。」黑蘭嬌小小翻個白眼，「而且妳在酒吧搭訕她的畫面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是喔，我以為妳都在照顧那個叫西洛的女生。」葉小花揚起眉頭，黑蘭嬌聽她依然是那副輕鬆的語調，咬緊了牙根再次將問題導回自己最初的目標：「不要給我轉移話題！妳這樣刻意避開李小姐到底又想幹嘛？如果是打算用欲擒故縱那種爛招，我不管用多強硬的手段都會想辦法讓她跟妳撇清關係。」

葉小花從後照鏡看著黑蘭嬌的眼神，雖然在一邊注意路況，但那雙淺棕色眼瞳閃爍的怒氣無疑是對著自己。話題的方向和對方的強硬態度讓葉小花不自覺發笑，「那就照妳說的那樣做吧。我本來就是想跟她徹底撇清關係。」

葉小花的發言讓駕駛中的黑蘭嬌瞬間踩緊煞車，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因用力收緊而微微顫抖，「妳他媽的……到底想怎樣……」

「這裡是路中間耶。」對方這麼激烈的反應超出了葉小花預料，而意識到黑蘭嬌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是因為重視李子瑄這個朋友，心頭更是湧起了一股既高興又困擾的矛盾感受。突然感到無所適從的她無奈地嘆口氣，「為了我的人身安全還是說一說算了。對，我一開始是對她有意思，也很想好好認識她，但我發現我根本不應該把她那麼單純的人拖進這種世界裡，所以想跟她撇清關係。」

儘管語調上故作輕鬆，蒼藍眼瞳仍舊閃過了憂傷。葉小花回想起當初被李子瑄硬是載去醫院的情景，胸口又像是被狠狠擰著一般喘不過氣。

「她太善良了。要是又被她看到我受傷的話，我會很困擾。」

殘留在口腔中的血腥味提醒著葉小花現在的狀態，也提醒著她已經是習慣了這種生活的人，提醒著她的世界不該染指那片曾讓她享受難得寧靜的淨土。

「這個答案妳滿意嗎？」

後照鏡中的葉小花面無表情，黑蘭嬌看了只有蹙眉嘆氣，「……煩死了。」

白色轎跑車再次朝著市中心前進，經過良久的沉默後黑蘭嬌才又開口：「要斷就斷乾淨，我看妳以後叫計程車就固定指名別人好了。」

「我知道的司機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妳啊。」

「剛剛都說找別人了！我才不要載妳！」聽見葉小花迅速且理直氣壯的回應，黑蘭嬌整路累積的怒氣瞬間都竄上腦門，所幸GPS顯示拖吊場已經近在咫尺，本來都快冒煙的頭頂才得以降溫，「我是開Uber的，跟車行的司機也不熟，只有給一個叫張添財的大哥載過，人還不錯，妳可以考慮一下。」

葉小花本來看黑蘭嬌一邊開車一邊發脾氣的樣子就覺得有點有趣，沒想到接著又馬上能給出正經的建議，默默對這個一直沒給自己好臉色看的女性有些改觀。

「大哥喔……有女孩子嗎？除了妳跟李小姐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女生司機？」

黑蘭嬌將車子停到拖吊場門口的同時，葉小花再次讓她的理智線瀕臨斷裂。

「妳還想趁機把新的妹啊？！」

停妥車輛的黑蘭嬌直接轉過身面對後座的葉小花，只見對方臉上掛著微笑回答：「別這樣說嘛，我只是剛好對計程車司機有過不太好的回憶。如果是女孩子還有辦法應付，男的就比較麻煩了。」

「我是沒有很想知道妳跟哪些人有怎樣的過節，也只能暫時相信妳說的是真的了。」黑蘭嬌語畢嘆氣，葉小花的笑容依舊讓她心浮氣躁，只能重新靠回椅背上，看著正前方空無一物的馬路來稍微舒緩那份焦躁。「我剛剛也說了我跟車行不熟，沒看過除了財哥之外的司機，無線電目前聽起來只有我跟李小姐是女生。我能告訴妳的只有這些，所以……」

黑蘭嬌停頓片刻抿起雙唇，面有難色地沉默了半晌才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放在與副駕駛座中間的靠墊上，「要叫車的話先傳簡訊給我吧，如果我沒客人就去載妳。」

「……謝囉。」解開安全帶的葉小花伸手收下名片，「那我的號碼也要給妳吧？」

「叫車系統有顯示妳的號碼啦，我等下再自己存就好了。」黑蘭嬌有些不耐煩地解除中控鎖，「車資是三百塊，趕快付錢下車。」

「知道了。」葉小花輕笑著掏出錢包，數好鈔票遞給黑蘭嬌時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黑蘭嬌用手指夾住對方遞過來的鈔票，側過臉斜視著葉小花，看似蠻不在乎的神情卻隱約能感覺到一股想被掩飾的不甘心，「因為真正的人渣不會說那種話。」

「看妳還勉強算個人，就稍微幫一下。而且這樣也算是在幫李小姐吧。」

黑蘭嬌最後留下的話語在腦中重播了一次，葉小花走向剛領出來的機車，嘴角輕輕上揚，「『勉強算個人』嗎……」

打開GPS畫面沉思了半晌，葉小花最後把目標設在醫院，「還是去包紮一下吧，要是被老大看到又要問東問西了。」

既然還算是人，那應該有被治療的資格吧。

「嗶！」

機車才剛發動，手機就傳出訊息通知聲，葉小花在打開螢幕看見簡訊內容的瞬間僵在原地。

「我的車子出車禍撞壞了，請幫我修車。　－李」

「啊怎麼又是李小姐，這單有人要去嗎？」廠長的聲音從無線電傳出，葉小花深吸口氣，確認另一名同事沒有回應後才出聲：「我這邊滿近的，我過去吧。」

至少要確定她不是被上次那些人找麻煩才行，確定她沒事之後就跟她說清楚，然後再也不見面。

這麼打算的葉小花將手機放上固定架，轉動油門朝著叫車系統附上的GPS定位前進。




高速公路上的隧道旁，一輛顯眼的黃色轎車貼在路肩，葉小花遠遠看那稍微傾斜的角度與隧道壁的距離就覺得不妙，等到停好車確認情況時果然印證了剛才閃過腦內的構圖──那輛計程車偏離車道撞上了隧道壁，車頭撞凹了一大塊。

「葉小姐……？」

坐在一旁地上的李子瑄抬頭望向還戴著安全帽的葉小花，站起身想說明剛才車禍的情況，但看見對方拿下安全帽的那一刻瞬間忘了組織好的語句，直覺地關心起她臉上的傷：「妳怎麼了？！還好嗎？」

「只是皮肉傷而已。」葉小花平淡回應，眉稍微微下垂，「妳才是，有受傷嗎？怎麼撞成這樣？」

「呃……我沒事，幸好不是撞到駕駛座這一側。」李子瑄語畢長嘆口氣，面容在隧道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憔悴，「剛才在前面切換車道時好像讓後面的駕駛生氣了，進隧道前突然朝我逼車，因為真的差點撞上來所以我就嚇到沒控制好油門跟方向，然後就撞到這裡了……」

「對方就這樣跑了嗎？妳有沒有報警？」葉小花蹙眉，雖然這座城鎮的治安確實差得離譜，但就這麼光明正大肇事逃逸的案件還是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有，剛剛警察來過了，他們說會先去調監視器，拍完現場照片後就跟我說可以請人來幫忙修理或移車了。」李子瑄的嘴角終於勾起些微的安心笑意，但隨後又擔憂地望向葉小花，「我的車子這樣還能修嗎？」

「至少沒辦法在這裡現場處理。我打個電話請我們廠長開拖吊車來，拖回廠裡完整檢查看看狀況再說。」葉小花又掃了一眼黃色轎車的慘狀，當視線移回李子瑄臉上時，對上的翠綠目光滿是疲憊，「好，謝謝妳。」

看著李子瑄這副神情，葉小花沒有多作回應，拿出手機走到一旁撥號給廠長，「……喂？老大，那個李小姐這邊撞得有點嚴重，可能要開拖吊車來拖，你在廠裡嗎？」

李子瑄看著葉小花專注講電話的側臉，視線慢慢聚焦到她臉上的傷口，又逐漸下移到外套上的塵土和少許血跡。

「在這裡等一下吧，我們廠長說他馬上過來。」葉小花掛斷電話後轉頭看向李子瑄，碰巧與那雙翠綠眼瞳四目相對，「怎麼了嗎？一直看我。」

「沒有……我只是以為妳應該不會來接我的單子。」李子瑄苦笑，「沒想到這麼突然就見到妳，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什麼意思？

最直接的疑問被葉小花留在心裡沒說出口，蒼藍目光揉合進了複雜情緒，但最終用來回應的是毫無感情的冰冷話語：「我本來也不打算再見到妳，只是覺得好像該把話跟妳說清楚就來了。」

李子瑄聞言打了個冷顫，垂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收緊，「說清楚……」

「妳載我繞路去看風景那天，是我第一次就算一個人睡也能好好睡著。」葉小花深呼吸後道出的字句遠超出李子瑄的預期，翠綠雙瞳中的不解也愈發濃厚，但她選擇靜靜聽完對方想說的話。

「妳笑我像叛逆學生的樣子，像老師一樣勸我不要一直喝酒的樣子，讓我第一次知道被當成小孩子是什麼感覺。」與李子瑄初次見面那晚的畫面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重現，葉小花說著說著嘴角悄悄上揚，「我很開心。我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麼樣子，也沒有好好上學過，能像那樣被當作小孩子一次，我真的很開心。」

「那為什麼……」

「就是因為這樣。」葉小花明白這些自白只會讓李子瑄更加困惑，沒讓對方問完就直接打斷，「因為妳太特別了。妳的單純跟善良讓我很困擾，我沒有資格再接受妳的好意，所以拜託妳，以後就算真的巧遇，也把我當成陌生人吧。」

李子瑄聽完抿起雙唇，兩隻手都因緊握成拳而微微發顫。隧道內仍不斷有車呼嘯而過，李子瑄低頭沉默了半晌才又抬起頭與葉小花對視，「妳憑什麼認為說了這些話之後我能真的把妳當成陌生人？而且妳根本沒有說清楚啊，什麼叫做沒有資格？」

翠綠雙眼隱隱泛著淚光，葉小花看著那雙明明帶著怒氣卻無比悲傷的眼睛，感覺到一股力量掐在胸口，如同每個無法安睡的夜晚那般令她感到窒息。

「憑妳是一個只會為了別人著想的人。」

平淡語調道出的字句成了冷箭刺向李子瑄，葉小花面無表情伸出手輕輕掐住李子瑄的脖子，「我偷過東西、殺過人，還幫著別人殺了很多人，毀了很多人的人生。如果不是因為這條命是別人救的，我根本不想活著，也沒資格活著。」

葉小花語畢鬆手，顫抖的手掌垂回了身側，「所以把我當陌生人會比較輕鬆。」

連「認識的人」都算不上，見面不會猶豫要不要打招呼的陌生人。

李子瑄輕輕觸碰剛才被掐著的部位，從觸感的差異能察覺到葉小花的指腹和長年教書的自己不一樣，有著工作磨出的厚繭──她努力生活過的證明。

「那就這樣吧，變回陌生人。」

李子瑄片刻後給出的回應讓葉小花鬆了口氣，但對方緊接著深呼吸的舉動不像是要就此結束話題的意思。

「我叫李子瑄，是計程車司機，妳呢？」抬頭直視過來的翠綠目光一反剛才的疲憊神態，李子瑄揚起笑容朝自己伸出手的樣子讓隧道內的燈光突然像陽光一樣燦爛，葉小花看著眼前的紅髮司機，腦中瞬間閃過了不曾有過的想法──

好想活下去。

好想重新認識她，好想重新被認識，好想活下去。

打從心底湧現出的渴望被壓抑在胸口，葉小花想藉由吞嚥的動作讓大腦冷靜下來，但回應的語調仍止不住地顫抖，「妳到底在想什麼……我剛剛說得很清楚了吧，我的手已經髒到沒有資格活著，而且之前還差點害妳受傷，妳……」

「什麼？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李子瑄裝傻的笑容扎在葉小花心頭上，葉小花緊咬起牙，別開視線轉過身，「對，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之後每一次見面也都會是第一次見面。」

李子瑄望著葉小花的背影，那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態度顯然是無法三言兩語就改變的，只能暫時妥協，「既然妳是這麼希望的，那就先這樣吧。」

李子瑄這次的語氣聽起來是真的放棄了，終於放鬆下來的葉小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這樣就好了……」

「叭──」

隧道入口的方向傳來響亮的喇叭聲，葉小花轉頭只見一輛大型拖板車朝著這裡開過來，駕駛座上的人都不用看清楚臉龐就能從光頭來判斷是自家的廠長，「老大，不用用到這麼大台的吧？」

「北村說怕整台撞到變形沒辦法用拖的啦。」

拖板車在事故地點前方停妥後，廠長隨即下車查看情況，而有些超出葉小花預想的是，副駕駛座也走下了另一個人影。「北村，你怎麼也跟來了？」

「剛好有空就想說來幫忙一下嘛。」穿著迷彩外套的年輕男性訕笑，從車上拿了三角錐將拖吊作業的進行區域給圍起來，「廠長，這樣拉得出來嗎？」

「可以啦，她的車還能動，我直接開到板子後面，北村你去幫我把板子放下來。」廠長簡單視察車況後坐進駕駛座，傷痕累累的計程車就在和北村的配合下順利被拉上拖板車。

「好了，那我們先回修車廠。」廠長確定車子固定好後轉頭看向葉小花，「啊我們這邊坐滿了，李小姐可能要妳載她過去。」

葉小花聞言瞪大眼睛，視線移向剛把三角錐收完的北村，只見他放回三角錐後從副駕駛座拿出一頂安全帽，「沒有安全帽的話這頂借妳。」

「不是，那我載你然後讓李小姐搭老大的車就好了啊？」淡藍眼瞳中的光芒愈發不解，葉小花實在不太想在這種情況下讓李子瑄坐上自己的後座，畢竟剛才還是那樣的氣氛，自己也是鐵了心要跟她保持距離，結果現在……

「其實我本來也是這樣想，可是剛剛體會到廠長開車有多恐怖之後，我覺得李小姐給妳載應該比較安全。」

還偏偏是難以拒絕的理由。葉小花木然地接過了北村手中的安全帽，深沉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小心安全，記得繫安全帶。」

「嗯，妳也騎車小心。」北村點頭回應後回到拖板車上，葉小花抬頭望向駕駛座，正好看見廠長朝自己揮手，便也揮兩下手臂目送拖板車離開。

「我們也到修車廠去吧，我載妳。」葉小花戴上北村給的安全帽後轉身看向李子瑄，「妳戴我的安全帽就好了。」

「好，謝謝……」直到剛才都在旁觀修車廠員工互動的李子瑄慢了半拍才接話，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葉小花放在機車上的安全帽，「你們廠裡的同事看起來都相處得還不錯？」

「還可以吧。」回想起剛才的狀況，全罩式安全帽下的葉小花忍不住揚起嘴角，跨上機車發動後轉頭確認李子瑄是否戴好安全帽，「戴得下嗎？」

「嗯，剛好可以。」

「那上車吧。」葉小花看對方確實扣緊扣環後，將視線轉回後照鏡上確認路況，「如果覺得後面不好抓的話可以抓我的外套。」

「好……」李子瑄坐穩後雙手朝後一伸，這輛重型機車的尾部確實光滑到沒有什麼好施力的地方，無處安放的雙手在猶豫片刻後還是抓到了葉小花的棒球外套上，「那就失禮了。」

「沒事。」葉小花確定後座乘客坐穩後緩緩起步，一路上車速不快，葉小花也始終沉默不語，李子瑄回想剛才對方和同事及廠長對話的樣子，嘴角輕輕上揚，「葉小姐……」

「怎麼了？」直到進入市區的第一個紅燈，葉小花才因為李子瑄試圖搭話而開口回應。

「我可以從現在開始認識修車廠的葉小花嗎？到下一次的『第一次見面』之前。」

燈號在李子瑄話音剛落的瞬間轉綠，葉小花卻多停頓了一拍才轉動油門。

「……隨便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