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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報恩．四折之中　#煉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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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炭治郎整理好要賣的炭，將煉獄託付的書信與木盒小心放進懷中，啟程前往河對岸的街町。

『麻煩少年將這個送到有籐花紋的店舖，只要把木盒的圖樣給對方看，對方就會明白你的來意了。』

「藤花紋、藤花紋……啊、就是這裡！抱歉打擾了——」
朝印有籐花紋樣的暖簾後方高聲呼喊。
過了一會兒，一名掌櫃打扮的中年人聞聲前來探看
「小兄弟有什麼事嗎？」
「不好意思，請您看一下這個。」
炭治郎連忙拿出木盒，將盒蓋上雕刻精緻的蝴蝶圖紋轉向對方。
掌櫃一看瞠大了眼，連忙雙手恭敬收下。
「哎呀、這是…我知道了，必定會確實轉交的，請放心！」
「非常感謝！」

完成託付後，炭治郎在街町將炭賣了，用賣炭的錢買了些山裡少見的零嘴。
賣炭翁之妻和善逸都喜歡甜食。
賣炭翁尚在世時，每月會有一次專程前往街町賣炭，然後帶回各種零嘴。
炭治郎始終記得與賣炭翁在路邊茶屋歇息時，烤糰子的味道。

那次襲擊後，善逸對想吃甜食絕口不提。
對於好友的體貼，炭治郎很感謝、也感到很抱歉。
如今已無須再擔心大百足。
雖然不多，至少能讓善逸吃到久違的甜食。

回到小屋已近巳時。
伊之助不在屋裡，大概是到山裡找食物了。

「善逸，我回來了，你醒了嗎？」
善逸不擅長早起，時常炭治郎賣炭回來，他還賴在床被裡。
「嗯……我醒了……」
揉著眼睛，善逸從被伊之助推開的障子縫隙探出頭。
「這個給你。」
「嗯？」
還有些迷茫的伸出手接過炭治郎遞來的木紙包，一股濃濃的甜香讓鼻子不是特別好的善逸也立刻睜大了眼睛。
「咦？這個、是花林糖的味道！炭治郎你特地買的嗎？」
「嗯，記得別被伊之助發現喔。」
少年在嘴唇前豎起手指示意，難得地露出了淘氣表情。
「嗚嗚——謝謝你、炭治郎！」
「我才要謝謝善逸，總是為了我忍耐很多事。」
「你就算這樣誇我也不會有好處喔。」
善逸抓了抓後腦，靦腆又彆扭地笑著。

「我先來做早飯，煉獄大人還在後面晨練嗎？」
「啊咧？煉獄大人還在睡耶，真稀奇……」
善逸收拾床被時才發現，睡在房間最內側的煉獄仍躺在床上。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的炭治郎，顧不得禮貌地用力搖晃著發出微弱呼吸聲的男人。
「咦？煉獄大人、煉獄大人！請醒一醒！您還好嗎？」
「嗯……少年？現在什麼時候了？」
幽幽醒來的煉獄扶著額頭坐起身，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大約巳時了，您身體不舒服嗎？」
「我竟然睡過頭了！這可真是……唔、咳咳咳…咳呃！」
本還打算說笑蒙混過去的煉獄突然摀住了嘴，赤紅的血液隨著混濁咳聲從指縫中洩漏而出。
「嗚哇啊！血、血！」
「煉、煉獄大人！煉獄大人！」
扯下繫在頸上的手巾胡亂擦拭著，炭治郎嘴裡反覆呼喊，已經陷入慌亂。

善逸見狀，衝出屋外大喊！
「笨山豬！我知道你在，快滾出來！」
尾音未落，便看到伊之助從屋旁樹叢探出頭來，鼓著臉頰不知在咀嚼著什麼。
「蛤？不會分你吃喔！」
「別鬧了！快跟上來！」
從濡緣朝空中一蹬，善逸化回麻雀原型，直朝山下而去。
不明所以的伊之助挑眉望著善逸離去的方向。
「搞什麼啊……」
這時，炭治郎從屋內用泫然欲泣的顫抖聲音喊著：
「伊之助、拜託你，快去……煉獄大人吐血了……」
「這種事早說啊！」
山徑上瞬間揚起漫天煙塵。


儘管天氣仍帶著些許暑氣，才剛羽化的鈴蟲便急性子地高唱送別夏日的戀曲。
炭治郎沒有心思欣賞，默默蹲踞在七輪旁看顧著噴吐著蒸氣的藥壺。

要是能早點發現……明明就和當初婆婆中毒時的症狀很像……
將臉藏在雙膝之間，任深刻的悔恨如蒸氣將他籠罩。

在那之後，靠著伊之助的腳程和蠻力，硬是在一個時辰內把當初治療煉獄傷勢的大夫給請了回來。
吐血的情況其實在大夫到來前便止住，但煉獄也隨即陷入昏迷。

『當初並沒有中毒的徵兆，現在也不像是中了蟲獸一類的毒素，脈象十分紊亂，或許是瘴毒，總之先開清熱解毒的藥，觀察狀況……』

滾煮的蒸氣改變了味道。
煮過頭就不好了！炭治郎急忙將藥汁倒出放涼，隨後前往屋後小溪打水。

「煉獄大人，藥煎好了。」
「……勞煩了。」
地爐裡點著微弱炭火，煉獄艱難地從被褥撐坐起身，面上涔涔汗水如雨滴落。

解開被汗水浸濕的衣物，隔著手巾都能感覺到手掌下的軀體滾燙如同烈火焚灼，然而四肢卻冰冷如冬日河水。
現在的煉獄連維持坐姿都十分辛苦，然而自己卻只做得到這些小事……眼淚不聽話地在視線上張開悲傷的薄膜。
用力眨去眼中淚水，炭治郎俐落地為煉獄更換乾爽衣物，小心捧著碗讓他將藥汁飲盡。

服藥後，煉獄再度熟睡。混濁而虛弱的呼吸聲瀰散開來，一點一點將空間填滿。
炭治郎靜靜跪坐，反覆用手巾擦拭著煉獄額上汗水，一次又一次。
然後彷彿逐漸被充塞空間的虛弱呼吸壓垮般蜷縮起身體，就像當年他在賣炭翁妻子身旁那般——

『——炭治郎，你幫我、將這個藥方寫下來……』
多日虛弱昏睡的老婦人突然醒來的第一句話，是拜託守在病榻旁的養子抄寫藥方。
乖巧的少年連忙準備紙墨，將老婦人所言全數抄錄在紙上。

『婆婆、這是什麼？』
『這是、能治療百足之毒的藥方……我方才想到的，對我這老太婆是來不及了……但至少留下這個，或許就能幫助需要的人……』
『婆婆不會有事的！爺爺會帶藥回來，您吃了藥就會好起來的！』

老婦人看著淚如雨下的養子，心疼地抬起手撫摸著因為勞累而消瘦的稚幼面龐和圓潤眼眶下積累的陰影。
『乖孩子、別哭……生死有命，就算我不在了，你和老爺子要好好照顧彼此……瞧瞧你，都沒睡好、婆婆唱歌給你聽吧……』

拗不過養母的堅持，少年躺臥下來。老婦人規律地拍撫養子的肩背，輕緩地唱著歌謠。
『小、小、小山上的小兔子啊——為什麼你、的眼睛那麼紅呢？是不是、因為媽媽、吃了紅果實……』

熟悉的溫柔嗓音牽引久未成眠的少年悠悠沉入夢鄉。
醒來時，老婦人就像平時那樣笑著，身軀已經冰冷，任憑他如何哭喊都為時已晚……

——那個藥方！

炭治郎猛然驚醒！
趕忙從簞笥中翻找出養母過往手記，在末頁與封底之間發現了那張還留著淚漬的藥方文。
對不起、也謝謝您，婆婆……請您和爺爺保佑煉獄大人。


金風如同純熟精湛的染匠，將本來鮮綠的枝葉染得明黃艷紅。
稻穗垂著飽滿的金黃頭頸，謙卑地訴說著秋日的豐收。

紡輪與織梭在少年手中不知疲勞為何物的旋轉舞動。
然而少年日漸憔悴消瘦，細瘦的手指傷痕累累。

「炭治郎，你這樣下去會倒下的！不如我……」
善逸擔憂地看著摯友，這數個月來，他幾乎沒有看過炭治郎熟睡的模樣。
「善逸……煉獄大人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明白善逸的未竟之言，炭治郎並非責備地垂眉笑著。
「我才不在乎他怎麼想！對我來說，重要的是你啊！你為什麼就這麼死腦筋？！」
「對不起，善逸……」
面對泫然欲泣的好友，他總是無法說出對方想聽的話。

「大笨蛋！」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炭治郎抿緊雙唇，繼續驅使著傷痕累累的手指轉動紡輪，將白羽紡成絲線。

對不起……再一下、再等一下，那個人會好起來的，會讓他好起來的。
在這雙手無法動彈之前，在這對羽翼用盡之前——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