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尾聲 半

“
碩成：

一轉眼間，距離那個我們一起坐在金工桌前，屏著呼吸把自己名字刻上銀條，曲成對方戒指的初春，也有了二十三年。對於我們的紀念日，你總是假裝忘記、刻意表現的不在意。但這麼多年來，默默就把餐廳訂好了的也總是你。

二十三年來，我們從因還偶爾能日夜顛倒而傲的大叔，逐漸變成了習慣早起一同去公園散步，以種花植草、教別人家小孩騎腳踏車為樂的鄰家伯伯。回首這些年頭，中年就像上班族剛回家洗完澡、用完餐的八點半，好像終於有了些餘裕、能夠隨心所欲，卻又同時因時間的飛速流逝，而感到無限焦慮。也因此，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我們皆拚命工作，各自追逐著那些心中未達成的夢想、未嘗試過的想像，好似不這麼奔跑著，便會永生的錯過天堂。又有一段時間，我們都累了、倦了，覺得想念對方了，於是庫倫洛夫、伯恩、阿姆斯特丹。我們如年輕時說的那般，在巴黎星空下的左岸牽著手漫步遊覽、在哈爾施塔特蔚藍的湖畔上對坐著悠哉划船。然後我們又回到了各自的跑道，成為了彼此的塔台。偶爾獨自闖蕩，偶爾一同飛翔；偶爾去戲院觀影，偶爾到山裡露營。就這樣，就這樣反反覆覆的走過了人生的一半；就這樣，就這樣來到了中年的尾端。

同床共枕了二十六年，我們習慣了彼此的憨聲，習慣了相擁入眠時的溫熱體溫。交往初期的那些乾柴烈火，隨著時間幻化成帶著甜蜜，偶爾小激情的夕晨。或許是因為年紀，我們都曾莫名的在某一刻擔憂現在的自己對對方缺乏吸引力。你變得勤於重訓，而我則叛逆的把頭髮balayage成了白與灰銀。不過，經過了一番相互的嘲笑與安撫，你又在我的誘哄下放棄了抵抗我做的拉麵豚骨，而我則在鼻頭與上唇間，蓄起了你現在沒事就喜歡摸個兩下的八字鬍。當然，這些年的許多時候我們也爭吵，為了工作、金錢、感情，及小貓。我曾在北上的高鐵遞過放著張國榮夜半歌聲的耳機給你，你也曾在黑夜無話的車程中喚出過唱著雨一直下的張宇。但在無數針鋒相對、緘默嘆息之後，總是促膝長談，更多擁抱。而這麼多年過去，你在丈夫、情人、工作夥伴、朋友、孩子的老爸之間不斷切換，我對你兜兜轉轉，卻還是離不開喜歡。喜歡在每天睡醒，矇矓睜眼時就望見你；喜歡和你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小旅行。不過最喜歡的，還是和你坐在後陽台的搖椅，聽著FKJ的Sundays，就這樣哪裡也不去。

人生去了一半，感覺是奇怪的；但因為有你作為另一半，感覺又總是很完整。

我已經等不及和你牽著手，
步過更多湖畔、更多河岸。

唐健熙
“

「寫完了？」見他放下筆，身旁的聲音響起。
又反覆的端看了片刻，唐健熙把眼鏡推了回去，將手裡被他雙面寫的密密麻麻的兩張杯墊仔細的交疊好，嗯的放到了一旁。
身側的人正懶洋洋的撐著頭，斜靠在高腳桌上看他，面前放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喝完了的他的飲料。與他相比，他的頭髮稍灰了些也稀疏的多，微彎起的眼角如他一般爬了明顯的紋路，揚眉望著他的雙眸卻仍舊星光閃爍。
「我可以親你？」與他相望了片晌，唐健熙回首瞄了眼身後，握著他的手低聲問道。
眉毛一挑，那個人搖了搖頭，「你今天的扣打已經用完了，要再加值。」
斂著眸笑了一下，唐健熙拉著他的手，往自己懷裡攬。
吳碩成望著他，眼裡全是溫柔的笑。「寫這麼多做什麼？」瞥了眼他的杯墊，他調侃他，「有記在這裡才有用，嗯？」
胸口被用他食指敲了兩下，唐健熙挑了眉，將他的小手抓下，與原本那隻一同用自己的一雙大手包裹，「那你那裡記了什麼？」他柔聲問他。
圓亮的眼睛眨了眨，那個人抿著下唇笑，捏他的手，「你先說你那裡記了什麼……」
「嗯～怎麼又要我先說？」唐健熙含著笑望他，撫著他的手輕哄：「快點，你說完我馬上就說了。」
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灑落在猴硐翠綠的山谷間，暖暖的為咖啡店外紅磚地上慵懶睡著的黑貓添上了淡淡的光影。黑貓後頭洗石牆的玻璃窗裡，吳碩成瞄了身旁的人一眼，揉著他的手垂下眸。
「我記得我們剛搬家的那幾年夏天……常常為了省冷氣錢，在晚上去附近的超市散步……」望著牆內一個不知名的點，他柔柔道，眼角的笑紋加深，「如果沒有特別要排練或寫劇本的話，就大概是八點半回家洗完澡、吃完飯的那種時候……」
「嗯哼……」坐在他身側深情望他，唐健熙輕輕勾起了嘴角，要他繼續說。




—《This is a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