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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新娘


　　距離改變她人生的仲夏，已過了六個年頭。

＊

01.
　　蟬鳴的噪聲在空無一人的校舍裡迴盪，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潔白的地板上，看起來有股微妙的聖潔感。
　　就著校舍繞一圈，唯獨某扇窗櫺緊閉，黑色的窗簾遮掩住了一切與外界的聯繫。
　　
　　兩名少女面對面，其中一名少女執起另一名雙眼緊閉的少女的手腕，似乎是在摸索些甚麼。
　　「下個月──」她的指尖滑過了對方的半截手腕，邊喃喃自語著，「下個月的妳會面臨著一筆財物的損失，請謹慎小心。眼睛可以睜開了。」
　　「財物的損失？」
　　另一名少女睜開了雙眼，不解地眨了眨眼。
　　憂放下了對方的手腕，接著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妳平常的愛好是品嘗各個有名的甜點店，對吧？」
　　「對的──欸？為甚麼有栖川同學會──」
　　「下個月。」憂再次張口，視線直直地凝視著對方，「妳最喜歡的那家店會配合商店街的活動進行促銷，消費達到一定次數後會贈送一年份的招待券。」
　　「！這麼好嗎？！」
　　「……小宮同學的諮詢是想要讓自己存錢，對吧？」
　　「是這樣沒錯──」少女歪了歪頭，綻出了個不好意思的微笑，「我會再注意的，謝謝有栖川同學！」
　　「不會，這是我應該的。對了──」憂站起身來，少女將手放在門把上回過頭望向她，「小宮同學知道『山神新娘』嗎？」
　　「那是甚麼？民間傳說？」少女不解地望向憂。
　　憂壓下心底的失落，扯開嘴角，應和道：「沒事，只是家裡人聽到了點傳聞，想問問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
　　「好的，不好意思沒幫上忙──這麼說起來，老師交待記得把後門鎖上。」
　　「我知道了，謝謝提醒。」
　　憂站起身來，朝少女點了點頭後，便目送著少女走出了社團活動室。

　　待社團教室的門鎖卡楯發出了一聲密合的聲響，教室裡忽地傳來另一道聲音──

　　「ユウさん越來越擅長了啊。」
　　「……你是指甚麼？」
　　憂嘆了口氣，將視線再次移至社團活動室時，少女先前坐著的椅背上趴著一個對著自己瞇著眼微笑著的男人。
　　男人身穿著白色的狩衣，綠松色的短髮上垂落著一搓黑色的鬢髮，鬆散地貼著他的側臉。憂僅瞥了一眼後便別開了視線。
　　「這份工作。」男人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接著站起身來，高大的身材近乎快要抵到社團教室的電燈，「但是妳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畢竟妳就是我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新娘啊。」
　　「──我是不會承認那件事的。」
　　憂將桌上散落的文件全數收入後背包內，接著將阻斷陽光的黑色窗簾一口氣拉到底，炫目的陽光頓時充斥了整個室內，她瞇起眼、別過頭，站在中間的男人的表情仍未有半分改變。
　　她將後背包單手拉起、半背在自己身後，繞過了男人便離開了社團教室。

　　──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約莫是在一年前。

　　「找到了，我的新娘。」
　　在被海水浸濕了全身的她、單手拿著妹妹帽子的自己面前，身著白得刺眼的狩衣，男人朝自己咧嘴微笑著。
　　「……」憂望了望一片晴朗、萬里無雲天空，接著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看來是不記得了，無妨，總之妳就是我的新娘了。」
　　「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可以啊。」男人朝她往前靠近了一步、憂便往後退了一步，停止了動作的男人對著她輕笑道，「只不過到時候麻煩的可是妳啊。仔細想想如果我的新娘被抓去警察局或醫院也太可憐了，我還是好好地向妳說明吧──那些人類是看不到我的。」
　　彷彿印證了這句話，邊喊著自己名字的妹妹邊全力地朝自己衝刺而來，憂的視線越過了男人，望著妹妹從遠而近、接著一把撲到自己身上。即使有所準備，憂身體還是因此有些不穩地晃了晃，她正要往後倒去時，一股力量莫名地支撐住了她。
　　憂下意識地別過頭，男人的胸膛抵著自己、單手摟著自己的肩膀。
　　「你──」
　　「憂！妳還好嗎！妳怎麼甚麼都不說就跳下去幫我撿帽子了！妳到底在想甚麼！」
　　「抱、抱歉，我想說──」憂望著始終對自己微笑的男人，以及未曾發現男人存在、哭得斯聲力竭的妹妹，突然覺得此刻的場景荒謬得不真實。「沒事的……妳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憂垂眸，將妹妹嬌小的肩膀納於自己的懷抱之中，並輕拍著對方、試著緩和她的情緒。
　　「おやおや，這還真是──一直都沒變啊。」
　　「──？」
　　她緩緩地轉過頭，在男人的眼神裡解讀到一絲懷念般的情緒，彷彿透著她注視著另外一人。憂的眉頭微蹙，別開了望著對方的眼神。並開始全心地安撫眼前的妹妹，極力地忽視著心底隱隱浮現的煩躁感。
　
　　男人的名字是「Jade」，是和多年前的自己立下誓約的、自稱為夫君的山神。據說這幾年內的Jade一直在尋找自己，但礙於線索實在太少、他始終沒辦法在茫茫人海裡尋得自己──敘述著這段時，Jade垂著兩行清淚、秀麗的容貌即使面帶著悲傷也始終脫離不了「美麗」這兩個字，憂刻意地別過頭，試著不想被對方的容姿因而影響了自己接下來想說的。

　　「不管過去的我和你訂下了甚麼契約，我想請你就當沒這回事──」
　　「妳似乎還沒搞清楚啊，ユウさん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孩子。」
　　坐在旅館沙發上的Jade站起身，並朝自己走來。憂下意識地想離開，卻意識到自己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一步、兩步──最後終於來到了自己面前。
　　「只要我想要，無論對妳做些甚麼，ユウさん都沒辦法反抗我──但我是不會這麼做的，因為妳是我的新娘啊。」
　　沾取著蜜般的語調宛如頌歌一般，帶著他發自內心的喜悅，Jade說完後執起了憂始終無法移動半分的手腕，並將手腕舉至他唇畔邊。
　　憂注視著他，彷彿感受到了她的視線，Jade抬眼、對上了她的目光。

　　「這是禮物。」
　　──未竟的笑意裡藏著些甚麼，憂一點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