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派瞎子來執行搜救任務也是滿不可思議的，我是真的看不到啊。」

他這句頗有一番道理的抱怨就這樣被海風吞食，消失在無盡夜色之中。當然，他身邊並不是沒有其他人陪同，瑟琳．蒂魯瑪這次也和他一起行動。只是在嗅到血腥味後，瑟琳便和他說他們倆從這裡開始分頭行動會比較好。但也是在他半自嘲的用著盲杖探路，默默抬頭用雙眼掃視周圍時他才發現到，或許瑟琳所下的決定是對的。

他曾想自己這雙眼睛可以當作某種探測儀，而只要懂得操作的人帶著這台儀器，就可以探明危險——反正他們早已習慣指揮那些身懷各類困難的戴環者去執行大義，那他這個視障會被叫到這裡，也只是剛好而已。

岩岸的路是如此崎嶇，盲杖叩響堅硬的地面，從杖身傳到自己手裡的是敲到硬物時會產生的震動感。若用聲音形容，那就會是聲音悶在某種容器裡的嗡鳴聲。此刻風和海浪的味道也夾雜在其中，而伴隨那些的是他那雙已經無法凝視正常事物的眼映照出來的異常。

那些異常有時轉瞬即逝，在人類來不及反應之餘，便會佔據人類的所有。或許只需要眨眼的瞬間，就可以讓人做出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液體濺灑的聲音聽上去格外鮮明。

那雙無法正常視物的眼看見的是如同過去在電影裡面見過的血跡，四濺且不規則狀的黑掩蓋地面。他稍微用盲杖戳了下沒有被黑色覆蓋的區域，而他原本以為的堅硬地面就這樣被輕易戳了開來——看來是沙子？他在心裡這樣想著，隨後，地面上的黑色蠕動，像是意識到他的到來似的，爭先恐後地想要依附在他手裡的盲杖上頭，甚至是趁機往他的手裡鑽。

不過他抽起杖的速度快過那些黑影。他甚至還順手從口袋拿出了裝有暗紅液體的瓶子。他擠壓了下自己手裡的旅行分裝瓶，加水稀釋過的聖物就這樣滴落地面。那些是不足以驅散它們，但依照那東西閃避戴環者血液的反應來看，那些東西八成是邪物。

「……妳剛才發現有其他人？」

他開口時頭也沒回，甚至仍然是低著頭的姿勢。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以及鞋尖輕點地面三下的暗號他不會認錯，那是他之前就和瑟琳約定好的，為的就是不要讓他在她靠得太近時下意識往後攻擊。

「大概是……聖骸倡議那邊的追兵？但沒事，他們已經不會過來了。」

瑟琳的聲音聽上去輕巧，但有些包裹在話裡的情緒似乎被海風吹散了。只是在她靠近自己時，他發現原本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重了許多。他沒有多說什麼，就只是指了指自己眼前的沙地。然後又抬了抬下巴。

「這裡應該是被汙染了，然後依據風向，那裡應該還有些東西。但我應該是走不過去。」

「我看看——嗯，誰知道那些東西也會救人一命呢？如果你往前走三步，可能就要摔進洞裡了。」

冰冷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甚至是輕輕觸碰他的脖子。對此他忍不住抖了下，瑟琳確實是喜歡這樣惡作劇的人，無論是剛認識的時候又或者是結婚後她也都保留著這樣的小情調，可是現在他總感覺有些、奇怪？

被碰觸的肌膚隱隱作痛，那種酥麻感從被指尖撫過的點開始延伸。

他開始感覺有些頭暈。

「那洞裡有什麼……有需要回收嗎？」

突然產生的暈眩感並不是很嚴重，對此他只是伸手扶住額頭，然後轉頭詢問妻子。

「……不用，他已經死了。我們該做的是報警。」

／

丈夫看不見的優勢便是他無從得知她都做了些什麼。又或者是他自己做了什麼。

那些聖骸倡議的追兵得益於她上次決定要下手輕一些的這個想法，那些人最多也只是手上或腳上多了幾道傷口，然後傷口又「意外的」碰到太多海水和沙子而已。沒有人精神失常，也沒有人遭受認知汙染之苦。只是那些受傷的人有沒有機會去醫院接受治療……這就不在她的考量範圍內了。

為了別讓那些吃痛的叫聲引來不必要的目光，她還貼心的把他們敲暈了。這種在現代極快步調生活裡的「一夜好眠」也算是個好禮物了吧。她邊想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

她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些血，只是當她解決那些追兵，回到零也身邊時，她也意外於自己看見的事物。當然，不可名狀可以影響人的精神已經不是什麼新聞，只是她沒想過自己會看到自己的丈夫身上也沾了血，而岩洞裡的那人……明顯是被推下去的。

那張在夜色下慘白的臉沾有血跡，一雙被霧白蒙蔽的眼裡帶有的是過多的銳利。他低著頭，一語不發，就只是盯著眼前被血跡濺染的沙地，像是在等她靠近似的。

她沒有打算要多問的意思，因為最快確認伊庭零也目前狀態的方式就是她在自己的手指上劃出一道傷口，然後用著傷口上的血液去試探對方是否受到認知汙染。爾後，從他碰到自己血液時輕顫的表現看來，或許是有輕微的症狀吧，她想。

即便應答上都很正常，但那些東西的險惡程度也不容忽視。經歷那麼漫長的歲月，不可名狀應該也早就知道要如何披著人類的皮，假裝自己一切安好，最後在吸引他人與其同化……又或者是剷除天敵。

看著用簡短話語和自己確認狀況的丈夫，他的表現以肉眼來看確實看不出失常。是一直到她走到岩洞旁，仔細確認岩洞內那具新鮮屍體的狀態時，她才大致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是嫌棄原本找到的軀殼過於孱弱，所以才想著要再奪去另外一具身體。只可惜來的也是具有缺陷的身體，那與其剝奪，還不如看著兩個同類相殘，滿足自己的惡趣味——但沒想到的是，認知扭曲後的盲人在殺人這點上意外的俐落，只用了一擊便正中要害。或許是自保與生存的本能浮現吧。但無論如何，它後悔了，開始想要佔據那個盲人的身體了。

只可惜，盲人那被它勾起的求生慾占了上風。於是乎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報警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明天再做，現在先回家休息好了？海風吹多也不太好。」

她想這提議在他耳裡聽上去應該不太善良，那等於是把剛發現的屍體又放在這裡一個晚上。但現在的她比起那個被附身又死去的倒楣鬼，更想要好好回去住所，檢查下自己丈夫的狀態。

確認他一切安好比任何事情都要來的重要。

……只是，打從一開始她把他牽扯進這一些事情後就該要有所覺悟。他今後或許只會更加頻繁的遭遇這些事情，甚至是某一天，他或許會被不可名狀削去所有，而留給她的也只會是一具空殼。

而那天真的到來的話，她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嗎？他們倆還有多少次好運可以被這樣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