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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三：弦夢 04 轉調

我偶爾會做一些奇怪的夢。

夢裡的世界不屬於現在，人人打扮如俠客，各式武器刀劍並列。

酒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我穿著一身白衣，懷抱紅色的琵琶，站在舞台上唱著母親教我的歌。台下的人群屏息靜聽，神情癡迷，仿佛中了什麼魔咒。

——而那魔咒，是我的聲音。

有時夢境變幻為另一幅模樣。一位自稱緝察使的官員站在我面前，指責我的聲音煽動人心，是腐蝕理性的邪惡之源。他說這樣的力量要用對地方，於是邀請我為權貴獻唱，替他們的盛宴增添一抹癲狂的色彩。

後來，我遇見了嘲風——那個霸道卻給予他暫時棲身之所的女人。

從那之後，我開始夢見另一個名為「嘲風」的她。

夢裡，她是一國的皇女，打造了一個殘酷的舞台，用以爭奪「天籟吟者」的稱號。
演奏尚未完成，嘲風的禁衛便會拔劍襲來，斬殺演奏者。
唯有將曲子演奏到底者，才能活著領受她親頒的榮耀。

深夜的庭園中，她向著我逼近，對我說。

「你就是我籠中的黃鶯。」
「只要你承受我一人的邪惡，我便以西幽皇女之名起誓，此後將庇護你一生，不讓世間半分穢濁傷你分毫。」

夢裡的她霸道又嗜血，像中了詛咒。但現實中的她，卻因為殤不患與警方的查緝而在烈火中重生，像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被焚燒殆盡，


變得……不一樣了。


於是我選擇留下，跟著新認識的樂團成員回到這間酒吧。


我想知道「為什麼」。


有時我夢見更荒唐的場景，在惡夢裡，那些被我的歌聲魅惑過的亡靈與生者紛紛出現，圍著我、指責我，他們不斷地質問我。

為何而歌唱？
為何而活？
為何而生？

現實中的我，也想知道答案。

夢境裡的我，除了那些鬼魅，還會夢見一隻鳳凰浴火重生。

——那意味著什麼？
我還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只是還沒找到答案。

夢境終究是夢境，是些無法對人訴說的可笑之事。

我曾對義兄裂魔弦提起過，他那總是笑得囂張的人，卻只是安靜地拍了拍我的肩，叫我別想太多，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


直到那天深夜，我與睦天命的第一次合唱。


那一刻，仿佛有根琴弦在我心中被強力撥動，不斷發出悠長的餘音。我不確定這份悸動意味著什麼，只知道它揮之不去。但每當我想靠近他人時，阿爾貝盧法的身影與聲音便浮上腦海，像無法掙脫的詛咒。

命運讓我遇見這些人，與他們相識，也許是緣分，也許是懲罰。
現在的我選擇留在這裡，等待著那個屬於我的時機。


叮咚！


正在展演廳一邊保養樂器、一邊發呆的我，被手機的提示音驚醒。

畫面亮起，是來自團體訊息群組的通知——
一個平常只有嘲風會隨心所欲發號施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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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我大嘲風腳步🔪誰也不能阻止的通知數則：
來自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的通知數則：

「我的黃鶯，下週會準備一場和睦天命的臨演。」
「大小姐……妳應該提前先跟我說一聲吧。」

「閉嘴。妳簽過合約，想反悔嗎？我現在這樣說，就是通知。」
［等一下%@$#%」

「給我重看妳簽的條款，還有爆米花不準弄鹽味的。」
「我家沒焦糖，請妳別亂翻我文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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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串通知。
幾名團員湊過來瞄了一眼，立刻爆出驚呼。

「哇——睦姐好厲害啊，那位大老闆竟然在她家！」
「嘲大小姐真的很任性耶……」
「但她給的太多了，資源、人脈、舞台樣樣有。」

「可那性格真的太難搞了啦！」
「她們到底是怎麼混在一起的？」

「但我必須說，爆米花當然要吃甜的啊！」

我怔怔望著訊息對話，嘲風的話語永遠帶著命令語氣，
而睦天命看起來，早已習慣這樣的掌控與無理取鬧。

「太奇怪了。」

我說不清那是一種關心，還是更複雜的情緒。我打開手機，點進她的對話框。
那是我第一次，單獨私訊給睦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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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巫謠🌟弦歌斷邪：
「嘲風怎麼會在妳家？」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她自己跑過來的。」

浪巫謠🌟弦歌斷邪：
「她是故意的，小心被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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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那頭沉默片刻，我腦中卻不自覺地回響起那晚共唱的旋律。 她溫柔堅定的聲音彷彿還殘留在耳畔，如同那夜弦上的餘音。

我們之間還太陌生，陌生到我沒資格多問她此刻的心情。甚至不知道，她是自願，還是……不得不與嘲風共處一室。但我明白，有些旋律一旦響起，就注定會帶來改變。

——就像她的出現。



糖漿在鍋底翻滾，逐漸滲出濃郁的焦香氣息。


「......小心被她吞噬嗎？」
睦天命單手握著手機，拇指懸在訊息框上，停了半秒。


相處雖短，但她早已看穿浪巫謠那副冷淡外表下的溫柔。那個人總會在旁人需要支撐時，靜靜地伸出一隻手，讓人措手不及地意識到——他其實一直都在看著。

她的回覆簡短：「她自己跑過來的。」

她當然知道如何請嘲風離開，這是她的公寓，她有無數個理由可以把那個自顧自佔領沙發的人請出去。

但她沒有，她默許了對方的存在，任憑那點一點的痕跡，在生活中留下來。
——有時是強硬的，有時是任性的，有時則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孤單。


「你們是不是在傳我壞話？！不准私聊！」


嘲風的聲音從客廳響起，語氣如常地張揚，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妒。睦天命聽得出來，那不是單純的抱怨，而她也理解，那是一種「被排除」的焦慮。

她將鍋子從火爐上端下，把糖漿淋在爆米花上，端起爆米花與冰可樂，走回沙發前。
嘲風接過食物，仰躺進柔軟的靠墊中，滿臉自得。


「唉——你們這種人啊，最好一輩子別戳破。」


那話聽來像戲謔，也像警告，更像是一句真心話，被小心翼翼地藏進玩笑裡。
睦天命看著她，腦中浮現方才浪巫謠的訊息。

他說嘲風是「故意」的。

但他錯了一件事——
不是她被吞噬，而是她自己選擇讓嘲風留下來的。


因為......



浪巫謠一如往常坐在角落，抱著吉他，眼神卻落在螢幕早已熄滅的手機上。

那個訊息框仍停留在與睦天命的私訊對話。他第一次主動傳訊，也第一次對家人外的某人這樣放不下心。

「你那表情太明顯了啦。」
一名團員開始拆起關東煮的塑膠袋，一邊用手肘戳了戳浪巫謠。

「看起來就像在盯著戀人不回私訊那種臉。」
另一名團員湊上前來，語氣裡藏不住的八卦。

「不是......」
浪巫謠抿唇，微微側頭避開視線，語調平穩卻泛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我、我們只是朋友。」

團員們頓時沉默。

「浪哥你這反應，太、太純潔了吧？」
其中一名團員露出的表情彷彿像是看見什麼歷史遺物般震驚。

「那你們之間沒有單獨出去過？也沒多傳過幾句話？」
「沒有，她跟我要了聯絡方式後，我、剛剛第一次傳給她。」

「浪哥啊，你是覺得睦姐對你沒意思嗎？」
浪巫謠一愣，隨即低頭看著指尖，略帶猶豫地輕聲說。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也有很多事不想讓人知道。」

空氣一瞬凝滯。

浪巫謠他總在恰到好處的距離觀察每一個人的情緒，用過分謹慎的溫柔不去觸碰可能會疼痛的傷口。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太在意。

團員們都知道，浪巫謠的家有著溫暖，但更多的是充滿矛盾。

浪巫謠的父母親，父親阿爾貝盧法是某間海外跨國集團公司的高層負責人，母親聆莫言則是位民謠歌手，兩人的相戀與閃婚，那份結果並不幸福美滿。

阿爾貝盧法是個充滿控制慾的人，還是個永遠不感到滿足的惡魔。因此，聆莫言逃離了那個男人的身邊，兩人見面時老是爭奪著兒子的扶養權。

因此，浪巫謠他習慣站在門口觀望著愛戀，卻又不敢推門走進去。

對他而言，「守護」遠比「佔有」來得更本能。浪巫謠的團員兼友人們都知道，他有著太多的顧慮，本性溫柔細膩的他不是個會主動追逐愛的人。


「雖然神秘的大姊姊也頗有魅力，但這樣不行啦！」
其中一名團員忽然拍了一下大腿。

「浪哥自己才是最大的敵人。」
另一名團員則是嚴肅點頭。

「這樣下去，萬一讓她以為你沒興趣怎辦啊！」
再另外一名團員簡直像在罵人，卻滿臉苦惱。

「再這樣下去，這段命運之緣就要被你搞丟了！我們得幫忙推一把！」
最後一名團員用力一拍桌子，他起身舉起拳頭高喊。

「推一把！推一把！」聞言，其他人立刻跟著起鬨。

浪巫謠被這突如其來的集體聲浪嚇得一愣，連耳朵也浮起一點紅。

「你就喝了吧，命運的推波助瀾已經來了！」
他還想說什麼，卻被一名團員用力地塞了一杯奶茶。


他望著手中的液體，宛如毒藥，又宛如靈藥......
思索著那些困擾自己的夢魘與壓抑至今的情感……
假設假使打破現況，是否能看到那份夢境的後續……


在眾人笑鬧成一團時，浪巫謠坐在其中，手仍輕輕扶著手機。

此刻，圍繞他身邊的這群人，讓他意識到， 如果自己不主動向前邁步，就永遠無法知道，在命運前方的那片光影之中，她是否也在。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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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巫謠🌟弦歌斷邪：
「有空嗎？」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有喔，怎麼了嗎？」

浪巫謠🌟弦歌斷邪：
「週末，能約展廳外的其他地方討論演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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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巫謠有些緊張的望著手機，過了不知幾秒鐘，還是幾分鐘，都尚未收到回覆，並且由於他的神色過於緊繃，連帶著連團員們都一起緊張起來。

「不知道怎麼樣了，不會被嘲風看到吧？」
「別亂說話，嘲老闆真搶手機也太扯了......」

「我也好緊張，被拒絕會哭的呀。」
「你又不是主角，哭屁啦！」

倏然地，浪巫謠他鬆了一口氣。
他終於等到睦天命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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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地點就約在那座涼亭吧，好久沒去了呢。」

(附上一張餐廳地圖)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我們可以先一起吃午餐，再一起過去？」

浪巫謠🌟弦歌斷邪：
「好。」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11點行嗎？」

浪巫謠🌟弦歌斷邪：
「沒問題。」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睦天命：
「沒問題的話，我先訂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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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睦姐啊，鋒頭被搶走了啊......」
「對啊，時間、地點主導權都被拿走了呀。」

在團員們七嘴八舌地討論時，浪巫謠卻宛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喂～喂～聽到了嗎？」
「啊哈哈，浪哥......他燃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