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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S.D.



『嘿，小不點，你在哭嗎？』
「沒有，我為什麼要哭？」

踏著的步伐比往常快了那麼一些，雪都利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抽出等等要更換的衣物，口中隨意回答著惡魔的提問。

『為什麼不會哭呢？』
「可能是因為我忘了吧。」持續敷衍著對方，他翻出了醫藥箱，確認紗布等物品都還充足，順便把扔進影中的染血繃帶丟去銷毀。

「真是的，你和那個人類不一樣，明明沒有拿走，卻不會流淚了，為什麼呢？」

從後方環上的是熟悉的溫度，在耳旁的聲線也是不會遺忘的銘刻，但內容物完全不同，只是徒有相同外型的存在。
某方面來說，和他一樣啊。

「看到他們，不會覺得很難過嗎？」
「我為什麼要難過，他們有家人，很好。」

他們很耀眼。
溫和的回音，親切的北風，還有充滿活力的雷文，他們都是笑著，握緊彼此的手，猶如繪本中的那般美好。

「不覺得很刺眼嗎？」
深深的、深深的，刺到心底了不是嗎？
惡魔低語著，近得連吐息都能掀動他的髮，聲音平和的揭開雪都利斯想掩藏的情緒。

很痛，會想起再也回不來的家人，也許他們原本有幾會也能這樣笑著，他卻只能看著照片幻想。

「不會想要『家人』嗎？」
所以他已經說了呀。

他失去了兩次，承受不了第三次。

「可以幫你喔？沒有人能搶走你的東西的。」
很輕易就能辦到囉，方法你一直都知道的。惡魔的手遮住了他的眼，耳甚至能聽見嘴巴開闔時發出的聲。
而他只是輕嘆了口氣。

「月彌。」
「嗯？決定好——」
「我要去洗澡了，你很礙事。」

雪都利斯把成年男性的掌從面上拉下，順勢賞了後方的人一拐子，不顧那個傢伙吵鬧吶喊著「好過分」、「用完就丟」、「沒良心」之類的話，抱起了衣物就往浴室走去。

不會難過嗎？
當然會呀，在說什麼蠢話。

仰起頭，迎接著灑下的溫熱水流，黑色的影覆著左肩的傷，好好的執行了回音的話。

『如果說，希望雪都利斯小姐也能有賭贏的一天，會太自我中心嗎？』
銀髮的女性微笑，和有些寒冷的名字不同，溫暖的拂過心頭，仿若能融化所有偽裝。

他們很幸運，笑中有著幸福洋溢，像是要分享似的張開手，灑落的花瓣是太陽的花序那般和煦，在治療傷口時也治療著心。

不會喔，但是，這個賭局應該不會存在吧。

他沒有上賭局的資格，他甚至連將籌碼一次賭上都不敢，不是緊抓自己的生命不放，而是恐懼著那連影都還未出現，在贏局後的滿盤皆輸。

再來一次的話，他真的會瘋掉吧。
又或者，現在已經瘋了也說不定。

閉著眼低下頭，任由溫暖的水流從面上滑過，浸濕的黑色長髮垂下，有些貼附在頰上，其餘則像是布縵般，遮擋了他的表情。

雪都利斯，只是個膽小鬼而已啊。

——————————

「唉，你好慢喔。」
當雪都利斯回到房間，看見的就是某個淡金褐髮的青年趴在他床上，手中把玩著名為梅的青年給他的小袋，裝著糖果的精緻布料被惡魔拋上拋下，仍沒有散架的跡象，看起來挺堅固的。

「回你房間。」沒好氣的白了月彌一眼，雪都利斯拉開了書桌前的椅準備坐下，卻無預警的被影環住腰際拉開。「……月彌。」

「別這樣啦，我很無聊耶，今天都沒有玩到。」把布袋放到了契約者手上，月彌抽走了女性肩上的毛巾，細細的擦拭起對方墨黑的長髮。「你該不會打算就這樣去睡吧？」
「當然不是。」這樣的話明天應該會頭痛吧。

任由月彌擦乾他的髮，雪都利斯看著手中的袋子，梅將其作為賠禮給了他，那名在糖果店工作者的青年，身上帶著溫和香甜的味道，就像糖果一般，但還是混雜著一些什麼，隱隱約約的，更為腥紅的氣味。

梅很溫和，無論是在糖果店時，還是在確認他也是契約者後，都很溫和，溫和的道著歉，溫和的安撫雷文，平穩的佇立著，和對陣時完全不同。

紅色的暴雷劈下，像是要將惡魔粉碎般的力量，到映在流著淚的面具上，像是在憤怒、像是在哭號、像是在吶喊。

青年說，他不會再哭了……如果是被拿走的話，那一定是不會再流淚了吧。
但是，人的感情真的能有空缺嗎？不能的話，會由什麼來補上呢？

……如果全部都沒有了，那還是一個「人」嗎？

放開了袋子，讓其摔落在舖上布巾的矮桌上，雪都利斯掙開已將細髮擦乾的月彌，逕自爬上了床。「晚安。」
「咦？要睡了嗎？」將染濕的毛巾拋開，惡魔再次坐上了床緣，看著鑽進被窩中背過身的少女，無聊的戳了下對方背脊，倒是好心的沒有去動那縫合不久的傷口。

沒有回答，雪都利斯解開了能力，在一片黑暗中閉上眼，即使感覺到身側床舖下沉的重量也沒有回應。

等了一陣，沒有等到契約者的話語，月彌搔了下頭，無聲的嘆了氣，讓影子將室內的光源熄滅，淡金褐的身影散成黑霧，又凝成了黑色的蝶，飛向了擺放在床頭的精緻盒子旁，細雕著盛放花朵的書本，靜靜的停留在其上，陪伴著嬌小的契約者。

『晚安，雪都。』

願夢中你能和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