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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前負笈剛睡醒不久，精神還有些萎靡，沖著手沖咖啡，想著昨晚發生的事，身上某處的酸軟讓他感覺還有些不聽使喚。

太久沒有攝取新鮮血液了嗎，檐前負笈想，姊姊最近沉睡的時間更長了些，對他們而言，長眠不過是種休憩的形式，但沒有能量的來源，睡眠就等於是死亡。

精緻的刀劃下，紅絲絨蛋糕的香氣混著奶油，莓果的汁液點綴著濕潤的糕體，光視覺就能刺激太陽穴的跳動，他忍不住想起士心，那個孩子好吃甜食，粉嫩的舌尖捲著乳白奶油濕潤唇角，早慧狡黠的眼神裡跳動著毫不掩飾的仰慕。

想到他，想著從前，總感覺焦燥就能被平息，檐前負笈心頭像是醮了蜜，咖啡的焦香隨煙霧纏繞，像少年的髮纏在指尖，輕拂在身。

萬學天府的血族和周遭人族關係算是融洽，彼此互利共生，以長姊泰玥皇錦為首，替周遭居民驅趕了不少覬覦此地的外族。作為報答酬賞，人族則會定期提供鮮血。

然而近年來學宗式微，也有不少人族離開領地，加入吸血鬼獵人的行列，討伐部分四處殘殺人類的血族。

儘管相依相生，外頭風波如此，領地內雖然還有部分效忠他們姊弟倆的人，到底能供應的鮮血比起從前還是少了許多。


士心是人，他和刀宗領地的戚寒雨，是檐前負笈見過最特別的兩個人。

士心的祖父碧松影過去在學宗領地內便是聲名相當崇高的人族，彼時的血族姊弟，年紀尚幼便失了父母，他們倆能長大成為此地領主，完全是碧松影的提拔保護。

可惜碧松影過世後，士心便被他的父母帶離了學宗，加入吸血鬼獵人之列。他們會相遇完全是巧合，年幼的男孩配戴著貴重的手槍和短刀，裏頭裝著銀製的子彈，新月下，他顫抖著朝檐前負笈開槍，自己則被開槍的後座力給弄倒在地，雙唇說不出求饒的話，想再拔刀奮力一刺，卻先一步被檐前負笈奪去佩刀，手指不慎的被刀鋒劃破，鮮血的氣味瀰漫在林間，刺激血族的敏感神經，黑暗中林間傳來騷動，士心原以為他會死，但檐前負笈卻停手了。

血族的嗅覺太過敏銳，氣味讓他認出了士心。他看著小男孩，屏息抓著沾染塵土的制服下擺，吸血鬼獵人還是那麼高傲，讓一個毫無經驗的十歲的男孩獨自前去獵殺血族，說好聽是立功，難聽點就叫做送死。

最後檐前負笈帶他回府裡，安了一頓澡和一頓吃食，他發現士心甚至是餓著肚子出來，想見是在隊裡也被欺負。他想起待在笑殘鋒身邊的那個少年，也許該找時間提醒他，如果要離開，至少別進這個隊裡。

他們在那個夜裡認識，後來，還約定了見面的時日、泡茶聊天和話過去的日子。
小少年常常待在府裡，陪著姐弟，就像家人一般，他看著裝飾著滿屋的不凋花，泰玥皇錦說，那孩子不只一次表現出想成為吸血鬼的樣子，但檐前負笈並不想咬他。

「受控於對鮮血的渴望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曾這麼對戚寒雨這麼說，儘管可以獲得永生，但活的太長有時是另一種折磨。就像不凋花，永久保持著鮮艷的花色，卻是無比脆弱，輕輕一捏就粉身碎骨。

那名自幼被血族收養的人類少年明明性情那麼溫內斂，偶然在他眼神中燃燒的熾熱又執著卻像狼人一樣...他很難形容那樣的感覺。

而士心，儘管立場相對，他仍希望能同他祖父一般，甚至平凡安穩，那也算報了當年的恩情。


讓這一切發生變化的，仍然是吸血鬼獵人。

那陣子是大獵祭，他答應士心要送他一項禮物，在採集時不慎被銀彈擦傷，雖不嚴重，但銀劃過皮膚的痛仍是讓檐前負笈連挺直身子都疼，虛弱的他被當成獵人們的獻祭品，他們用動物的血混著融化的銀灑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印下永恆恥辱的印記，最後再將他被關押在牢籠裡，等待著早晨的日光將他毀滅。

檐前負笈連呼吸都感覺刺鼻，閉著眼心裡還想著姊姊和士心，都是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哪，他走了以後，姊姊會記得定時要補充鮮血嗎？士心還會被惡劣的前輩欺負嗎？那個孩子還很怕姊姊，在府裡教著比劃術法時總是那麼畏畏縮縮，檐前負笈笑了，想著和他相處的那些時日，身體便不感覺痛。

接近破曉的時分，陽光的溫度開始燒灼脆弱的皮膚，檐前負笈痛苦的想哀鳴卻再無氣力，痛楚充斥著神經，直至槍鳴擊碎了一切。

湛藍的瞳孔佈滿猙獰的血絲，士心穿著代表吸血鬼獵人的水藍制服，殺死了他曾經的同僚。

隨後是更淒厲的慘叫，鮮血的氣味短暫喚醒的昏沉的意識，泰玥皇錦深藍的陣法和雷鳴擊碎了關押檐前負笈的牢籠，在陽光還未完全露出前用布遮蓋了他脆弱又無用的弟弟。她美麗的臉龐在清晨拂曉仍如月般動人，看著她的小弟眼眸盛怒卻泫然欲泣，咒罵著說，下次再這樣愚蠢就等著被太陽焚燒至死吧。

待他再度轉醒，黑髮的小少年趴在他的床邊，床頭放滿了他喜歡的新鮮花束，少年身上不復人族氣味，肩上的繃帶包紮的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是長姊的手筆。他心疼的複雜，輕觸著他，像是表露著無法說出口的心意。


被肩上的觸動刺醒，士心轉醒的眼湛上血色，在親眼看著輔士安好無恙，才逐漸恢復冷藍，笑意在他的嘴角綻放，他們相視而笑，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抱歉，弄丟了你的禮物，還害你⋯」
「我已經得到了。」士心說，他向前輕輕的在檐前負笈的唇上點上一吻，當年的小男孩如今已能擁他入懷，「讓我⋯陪你一起渡過永生，就是最好的禮物。」


「在想什麼，輔士，想的那麼出神。」慵懶的男音在身後響起，纏著檐前負笈在他的脖子上親，落在他被銀血燒灼後新生的淡粉皮膚，好像不滿他的輔士起的太早。他帶著鼻音撒嬌，一遍又一遍的想撫平傷口，還說吸血鬼的吻痕怎麼不像不凋花一樣。

檐前負笈側著身回吻，淺笑舔舐著他的小情人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小尖牙，問道：「咖啡已經泡好了，要吃一點芝心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