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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距離目的地酒吧還有800公尺遠的路口停車,先行來到摩洛哥準備了已經有兩個禮拜的搭檔表示前置行動的目標今晚會出現在這裡,對方是個思考冷靜且行事謹慎的人,並不好對付。儘管先前對任務的內容已經有詳細的了解,不過大吉嶺現在的心裡還是相當的緊張、不安,又隱隱有點興奮,但她仍表現出淑女應有的風範,一派游刃有餘的優雅,向搭檔表示了不用擔心後,便獨自下車,另外招了一輛計程車前往酒吧。 一進入酒吧,她立刻注意到了目標對象就坐在吧台前面的位置,一個身材曼妙火辣的女子正雙手環著她的脖子,意圖吻上的同時身體還若有似無的磨蹭著,而被勾引的一方非但沒有拒絕的意思,那張稱的上俊秀、但在淑女的記憶當中表情並不豐富的臉上居然還隱隱帶著點笑意。這麼久沒見了,風流的模樣有增無減啊。大吉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刻意走到離那人面前十步的位置站定,以花俏的法語腔調向酒保點單道:「瑪格莉特,謝謝。」 那人果然不負期望的注意到了她,她先是湊到女人頰邊耳語了幾句,又給了女人一個在大吉嶺看來暗示意味濃厚、令人極度刺眼的的笑之後,才邁著步伐朝她過來,這個場景在大吉嶺看來極度熟悉——就跟兩年前的巴黎一樣。 「一杯血腥瑪麗。」但是開場白卻不同了。大吉嶺清醒過來,看著那人偏頭朝她笑笑:「這更適合妳不是嗎。啊、我應該先說聲好久不見吧,大吉嶺女士?」 飽含惡意的指控呢。大吉嶺早料到那人可能會來這一齣,心裡早有準備,她不慌不忙的迎上那眼角上挑的棕色雙眸,唇齒輕啟道:「啊啦,真是好久不見,但是上一次您在酒吧請我喝酒的時候,好像並不是這樣說的喔,西住...少校?」 被稱做西住少校的軍官嘴角笑意擴大,但其中卻明顯帶上了嘲諷。西住真穗用力抓起大吉嶺拿著酒杯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就著這樣的姿勢將那杯瑪格莉特喝下,然後再將酒保遞上的那杯腥紅調酒推到大吉嶺面前:「拜妳所賜,已經是上校了。」她又為自己向酒保要了一杯馬丁尼,一邊瞇著眼衝著大吉嶺笑:「當初從我這裡套出我軍即將停止追擊的情報後就消失了,要不是確實有留下一些英軍潛伏在我軍內人員的名單,我幾乎還以為我是被個美麗的盟軍女間諜給騙了。」 表面波瀾不興,其實大吉嶺暗地裡捏了一把冷汗。兩年前在巴黎,她刻意接近西住真穗,為的就是探聽出德國對於英法等國即將採取的戰略行動:當時根據英國情報單位的報告表示,住在巴黎市中心的德國貴族後代西住真穗,表面上在法國享受紙醉金迷的花都生活,事實上卻正是那個傳說中官階不高,卻在暗處掌握了德國在法國所有情報網的親衛隊少校,也是希特勒最信任的一名副官之一。與西住真穗搭上線的過程很順利--正如收集來的情報所顯示,西住真穗雖然外表寡言冷峻,但卻對女人非常溫柔,尤其拿美麗的女人沒有什麼辦法,這也是大吉嶺被選中執行任務的原因--但是這名年紀不大但經歷豐富的納粹黨員十分小心,她可以天天陪著大吉嶺風花雪月,像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那般,但卻絕口不透露任何有關自己工作的事情,眼見遲遲無法擊破對方的心理防衛,最後是大吉嶺不顧上頭反對,自行其事的故意暗示西住真穗自己是個以收集情報換取金錢為業的多面間諜,手中正好握有她想要得到的情報,才好不容易取得那人的信任。 但其實西住真穗口中大吉嶺所提供的那份名單也是假的,德國閃電戰開始的那幾日,巴黎一片混亂,離開時大吉嶺故意留下了幾個德軍當中不贊同納粹主義的將官名字,目的就是為了混淆視聽,就算沒能造成德國內部的惡鬥,至少也能為自己的逃脫爭取一些機會--在西住真穗還忙於調查名單上的內容是真是假時,大吉嶺已經抵達了後方並第一時間告知長官了敵方陸軍部隊停止追擊的訊息,盟軍立刻趁此短暫的喘息機會將大批軍力後撤到英格蘭、逃出幾乎已盡在納粹德國掌握中的歐洲大陸。 不是沒有想過洩漏了軍事機密、又拿到一份假名單的西住真穗有可能會因為自己的行動而被納粹的秘密警察處刑,但這就是戰爭,你死我活,英國與德國注定是敵人,在巴黎時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想到此處,大吉嶺下意識的摸了摸脖頸上的首飾,露出足以媚惑世上所有人心的笑容,對著面前的人說:「跟剛剛的女人比起來,西住上校仍然覺得我美麗嗎?」 「外貌只是表象。」無趣的德國軍官給出了無趣的答案:「比起這個,今晚我是否有榮幸請這位淑女喝杯酒呢?」 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杯中的紅還尚未見底,淑女反問道:「西住上校難道是忘了什麼?還是說這一杯並不是由妳請客?」 「不...」軍官好看的臉突然湊近大吉嶺,承載慾望的眼神和充滿暗示的語調瞬間讓她回憶起兩年前那段日子裡夜夜的激烈情事以及床笫間的私密低語:「長島冰茶...今晚想要喝一杯嗎?」 過於明顯的暗示。 感覺到熱氣湧上雙頰,大吉嶺餘光瞥見及時出現正朝這裡走來的搭檔,電光石火間稍作思索,纖纖玉手便如挑逗般搭上了西住真穗的領口,替她撥了撥上面的灰塵,在那人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邀請,而將嘴唇湊近的瞬間,又用力將她推開,巧笑倩兮道:「那就要看妳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然後大吉嶺優雅的起身,走到男人身邊,在西住真穗隱含怒火的眼神瞪視下勾上了搭檔的手,再對著那位板著臉的德國軍官擺出個挑釁的笑容:「西住上校,請容我為您介紹,這位是我的未婚夫。」 ----- 「嗯...嗯...嗯啊......」 令人心神蕩漾的聲音迴響在不大的旅館房間內,身份隱蔽的女間諜正一絲不掛的被人按在床上,今晚出門前仔細盤好的金髮如今散亂著、隨著節奏搖晃。下體不停吞吐著進出侵犯的手指,如野獸般跪趴著的姿勢已經持續了將近數十分鐘,大吉嶺的膝蓋開始感覺到疼痛,持續湧上的快感也讓她覺得雙腿虛軟發抖、快要支撐不住——但是那人非但右手毫不留情的抽插,左手也攬著大吉嶺的腰,施著力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既不讓她逃跑也不讓她趴下,牙齒更是一刻不得閒的輪番咬噬著她從腰間到背脊所有的敏感弱點——大吉嶺喉間持續溢出生理性的呻吟,卻感覺身體已不是由自己的大腦所掌有。 已經是第幾回了?大吉嶺意識模糊的想,從她被帶到這個房間開始,門還來不及關上,那人就瘋狂的把自己壓制在門板上,衣服都還沒脫就將手指直接伸到裙襬下撥開裡褲插入,同時用滿是酒氣的唇舌堵上了自己的驚呼。不過抽動了幾下之後,或許是感受到那通道的緊緻和乾澀,還有眼前人痛苦皺眉的表情,一度陷入狂亂的德國軍官稍微冷靜了些,強硬的索取也轉為溫柔的撫摸,那小心翼翼的碰觸讓大吉嶺彷彿回到當年與她在巴黎的初識。但隨著大吉嶺身體的進入狀況,像是發洩一般,西住真穗漸趨粗暴的啃咬和進出方式讓大吉嶺聯想到出閘的猛獸。 兩人從門口一路糾纏到床上,途中那人在將大吉嶺的連身裙裝由上往下撕扯至腰間,好方便直接親吻那大片雪白胸脯的時候,淑女曾經抗議似的拉扯對方仍舊穿得好好的黑色軍用襯衫——女間諜心裡考慮的是以前這個德國人並沒有穿著衣服上床的習慣,現在她會這樣做很有可能代表著對於自己的不信任——但那人只是面無表情的抓住自己的雙手將其按至頭上,然後將一度被打斷的舔吻繼續肆虐在胸口。沒有理會大吉嶺的小小要求,也沒有任何安慰的話語,完全不同於當年的西住真穗。 在今晚來到酒吧前就已經知道了,相隔兩年後重逢的西住真穗會比在巴黎時的那名德國少校更加危險。偷瞄了眼跟自己的衣物一同隨意扔置在地板上的軍官配槍套,大吉嶺忍不住分心想著,她很有可能早就在當年的事件後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套出口供隨時就會動手殺了自己——結果在腦中胡思亂想,被西住真穗發現竟敢走神的下場,是懲罰般更加激烈的侵入:她暫時抽出右手停下動作,分別抓起大吉嶺置於身旁攢緊床單的兩隻手將其扣在背上,軍官的手指修長有力,輕易的就能用一隻左手掌握住獵物的雙臂,然後用勁往後拉強迫大吉嶺以跪趴著的姿勢拱起上半身,然後再度以三隻手指狠狠插入那被蹂躪不堪已經起了紅腫的嬌嫩處,甚至刻意以手掌大力撞擊著臀部發出淫靡的啪啪聲。 「唔...嗯...啊啊啊......」 屈辱的景況和姿勢讓大吉嶺忍不住泛出眼淚,然而在掙脫不了的處境下,私處卻很快就被挑逗到高潮,不由自主的收縮且湧出大量蜜液,意識又是一陣失神的空白之後,身後那人也終於放開了箝制著雙臂的手,大吉嶺脫力的倒在床上,卻絕望的發現那人還沒有要罷手的意思:那只作亂的手依然深陷在身體裡,另一手用力將自己翻至正面。不顧大吉嶺嗚噎的微弱求饒,西住真穗的吻落在唇上、再轉變為奪去呼吸的兇狠糾纏同時,右手又再度緩緩的抽動起來。 在大吉嶺無助的呻吟以及腰部不受自我意識控制的扭動中,西住真穗的左手從她的臀部沿著身體曲線慢慢向上摸,帶起皮膚顫慄的同時最後停留在那白皙迷人的脖頸之處,接著漸漸收緊,原本在口腔內強取豪奪的唇舌也轉移陣地來到耳朵旁,吐出炙熱而模糊的言語。大吉嶺知道她要問什麼,那是在今夜持續了整晚的性愛當中,她唯一開口說過一句話。 「那個男人是誰?」 大吉嶺是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間諜,無論是怎樣的言行逼供她都不可能透露任何一點的情報,西住真穗已經重複了無數次這個問題,而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嗯...我已經...啊...啊...說了...嗯...他是我的...嗯...未婚夫...啊!不要...」 在未婚夫一詞出口的同時,毫不意外的、如同前幾次一樣,支配著自己的人憤怒更上一層,而且這次似乎已經失去了耐心,她的左手已經掌握了自己脆弱的脖頸,大吉嶺可以感覺到那隻握慣武器的手掌逐漸收緊。她終於要殺掉我了嗎?空氣無法進入肺部,深埋在通道裡的右手更加大力的進出,她的眼前逐漸泛白,下體瘋狂般的絞緊那人的手指,在這樣窒息的高潮中,大吉嶺覺得自己已經被弄壞了,她的頭腦無法合理判斷,思緒裡只剩下眼前這個陷入狂亂的人。不要這麼對我。她努力張望著西住真穗幾乎被棕髮完全遮住的臉龐,想起以往她總是溫和的對著自己寵溺微笑,她伸出手想要觸碰那人、想從那人的體溫中得到兩年來令她思念的熟悉暖意,卻只能碰到對方依舊好好的穿在身上,為了講求衣著筆挺而採用、現在摸起來卻有些扎人的布料;她想要出聲哀求她停手,想要她像從前一樣,在抵達高潮之後馬上傾身過來溫柔的抱抱自己、在耳邊哄哄自己,卻只能在那人勒的越來越緊的左手下發出斷斷續續的哀鳴。 我就要死在她手裡了。正當大吉嶺以為自己即將被過往戀人殺害的那刻,西住真穗終於鬆開了手,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樣往旁邊倒下,一動也不再動,放大吉嶺一個人躺著兀自喘息不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的大吉嶺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收手,正如不知道接下來她會用什麼方式繼續拷問自己。 「我不知道妳有未婚夫。」打破讓大吉嶺難熬的緊張氛圍,德國上校的嗓音竟然聽起來泫然欲泣,說出的話比起逼供更像是情人間的質問,還停留在大吉嶺發紅頸項的左手也撫摩著那條大吉嶺特地換上的碎鑽首飾:「如果他真是妳的未婚夫,為何妳還戴著這條項鍊?」 是我贏了。在聽到西住真穗漏出如此語調的同時,大吉嶺撐著酸軟的腰,勉力轉身望向那人,方才兇狠的野獸,如今眼眶居然已噙滿淚水。大吉嶺給了她一個擁抱,讓她把頭枕在自己佈滿紅痕的胸口上,纖細的手用輕柔的力度順著她的頭髮,輕聲說著話:「都已經過去兩年多了,我們都很清楚,人生許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嗎?」安慰著哭的像個孩子的年輕軍官,大吉嶺給了她一個親在額頭上的晚安吻,就像那時西住真穗總是對大吉嶺做的一樣。 「妳醉了,真穗。睡吧,我在這裡。」 西住真穗今晚醉的非常厲害。大吉嶺肯定,因此在檢查德國大使館保安官隨身所攜帶的所有物品時,她完全不擔心會有被發現的可能。真穗身上並沒有類似可以讓別人進入大使館的信物或證件,不過大吉嶺對此也沒有抱過希望,至少她已經確定了這個人對她還有感情,只要好好利用此點,這次的目標不難達成。西住真穗真是個傻子,原本給搭檔設定一個未婚夫的身份,就只是為了之後的計劃鋪路,沒想到她會為了要將自己帶走而連喝十數杯烈酒,就她所知自己的那位搭檔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會假裝醉倒輸給西住真穗,也是因為看穿自己打算要來個將計就計而配合演出的吧。不過回想起剛剛在床榻上一度陷入狂亂的納粹軍官,著實讓大吉嶺除了臉紅之外,也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要是對方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自詡淑女的大吉嶺可能就要落得一個非常不優雅的死法了。 幸好還留著這條項鍊,大吉嶺摸摸頸間,不自覺的陷入回憶。 ----- 來自加拿大的中產階級家庭、剛剛進入巴黎的大學就讀,言談得體又帶有小女孩性格的大吉嶺,遇上了貴族出身、生活無憂,個性有些認真內斂,卻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對大吉嶺的玩笑及惡作劇處處忍讓、永遠溫柔包容的西住真穗。在法國浪漫的花都,兩人如同天雷勾動地火一樣迅速的墜入情網。她們的戀情在外人一切看來都很美好,除了關於大吉嶺的出身來歷一切都是偽造、以及她不純的動機與目標之外。 但是她也沒有對我說實話。每晚睡在西住真穗身邊,看著對方毫無防備的睡顏時,大吉嶺想著,若不是我事先已知道她的身份,那麼受到欺騙的就是我。大吉嶺一直用這樣的方式安慰著自己,之所以感到良心不安,只是因為以情人的角色來說,那人做的實在是太過於完美了:儘管來自於不同的國家及社會階層,但在思想上她尊重大吉嶺的一切意志,從不強迫大吉嶺接受她不願意的人事物;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是大吉嶺想要見面的時間,她會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來陪伴大吉嶺,在大吉嶺有上課的日子她會特地來大學校接她下課,同居時食衣住行也幾乎由她一手包辦;還有就是...想到這裡,淑女的臉頰又開始發熱,她不受控制的拉起西住真穗無意識的右手,來到自己剛剛才被這隻手好好"疼愛"了一整晚的私處。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大吉嶺真的很喜歡那人的手指。 獻身給任務對象這件事,在接受間諜訓練的時候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大吉嶺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會如此迷戀西住真穗的碰觸。 只有身體而已,大吉嶺是這麼認為的。她可以毫無猶疑的騙取西住真穗所擁有的情報,背叛她、出賣她,甚至預期她會因此被送上納粹的絞刑台,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躺在床上,然後將手伸至身下,一邊想像著是那人正在撫摸著自己,一邊在口中漏出與她白日裡淑女形象完全不符的、放蕩的低吟。 ----- 打斷了大吉嶺的回憶的是西住真穗睡夢中發出的囈語。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不停發抖,口中還呢喃著毫無意義的德語。大吉嶺這才發現西住真穗整件襯衫沾滿了汗水,現在會覺得冷就是因為衣服濕淋淋加上酒意開始退卻了吧?撐起身體動手替那人把外衫脫下,大吉嶺這下終於發現為什麼剛剛西住真穗堅持不肯脫衣的原因。 她的背上,全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那是被用過刑的痕跡,大吉嶺記憶中那人雖不寬闊但是呈現光滑健康膚色的背脊已不復存在,這兩年來西住真穗不知經歷了些什麼,不願意讓自己看到這些疤痕,又是因為什麼呢? 脫離了衣物束縛的西住真穗已經不再發出難受的夢囈,她往大吉嶺的方向再靠了靠,臉龐的線條完全不似清醒時那般冷漠硬直,反而顯得相當柔和而令人依戀。也許再沒有機會看到她對自己露出溫柔的表情了吧?想到接下來的計畫,大吉嶺嘆口氣,強打起精神提醒了一下自己,她們倆人注定是要站在對立面的,今晚並沒有從西住真穗身上得到有用的資源,他們馬上就得開始進行下一步策略。望向窗外已經露出魚肚白的天空,考慮了一下是否要直接離開,但低頭看到那人摟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大吉嶺突然心裡一軟,拉過棉被仔細替兩人蓋好,然後回抱住她——只有今晚也好,就當成做了場美夢好了。 ----- 她原本以為醒來時那人會已經離開。 但是出乎意料的,睜開眼睛時,那人還在,制服已經穿戴整齊,納粹軍官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盯著她看,雙眼眨也不眨,表情晦澀難測。看到大吉嶺醒來,上校的眉頭輕微的動了動,然後她開口道:「所以,這次妳想要什麼?」 「我的未婚夫...」大吉嶺看到西住真穗的眉毛很明顯的挑了起來,但她還是繼續說下去:「...是與維琪政權的軍隊合作的一家武器商,他很希望能夠將業務範圍擴展至德軍,但他在柏林沒有什麼門路,所以我陪他來摩洛哥看看有沒有機會。」 「這次做的是商業間諜的工作嗎?算盤打得倒是挺好的。」上校發出冷笑:「大使任期將滿,眼看馬上就可以回到國內擔任要職,從這裡下手倒是很方便。還有...」停了一下,西住真穗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在這裡,也是在妳計算之中的吧。」 見大吉嶺沒有否認,西住真穗也不再多言,她站起身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服,掃視了一下扔在地上、被自己扯得破破爛爛的衣服,然後對著還裸身坐在床上,只能以被單遮蔽那佈滿曖昧紅痕身軀的大吉嶺說道:「我會讓人把衣服送過來。」然後她轉頭離開,臨出門前又停下腳步稍稍回頭,門外的陽光將那張側臉照耀的十分英俊:「今天下午,帶他來見我。」 ----- 大吉嶺與搭檔一同來到西住真穗的官邸,這是大吉嶺第一次真正看到那人工作中的樣子,她坐在一張偌大的辦公桌前,桌上堆滿了各式文件,兩人一進門她就以銳利的眼神盯著大吉嶺的搭檔看,那視線讓大吉嶺聯想到在野外爭搶配偶、正準備出手大打一架的猛獸。上校示意他們坐下,對著男人開口道:「據說你們馬上就要成婚,恭喜你們。能告訴我你們交往多久了嗎?」 搭檔顯然沒料到她一上來就問這個,幸虧多年的豐富經驗讓他得以處變不驚的回覆道:「謝謝妳,上校,我跟大吉嶺交往已經一年多了,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回法國成婚。」然後男人對西住真穗露出友善的微笑:「若是德國大使能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吉嶺觀察到上校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又拋出了下一個問題:「我跟你的未婚妻認識也有兩年了,你們的婚禮也請務必邀請我參加,不過在這之前...」她忽然突兀的站了起來,轉身打開背後的櫃子「...說起來,我跟大吉嶺認識了這麼久,還沒有送過她生日禮物呢,能告訴我你未婚妻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好讓我準備下賀禮嗎?」 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測試,男人心中一陣驚慌。事前他並沒有跟大吉嶺推演到這麼細節的部分,若西住真穗的確不知道大吉嶺的生日則已,但在此時回答錯誤或是露出破綻,他們很有可能當場被逮捕甚至擊斃--她彷彿看到下一秒西住真穗就會掏出配槍回頭朝他們射擊。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大吉嶺開口了,她自信的對著莫測高深的德軍上校背影微笑說道:「有勞您費心了,事實上我的生日正是下個禮拜四,他是因為擔心您真的準備什麼貴重的禮物,才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回答的。」然後大吉嶺勾住搭檔的手,甜膩的對男人說道:「我說的沒錯吧,親愛的?」 聽到大吉嶺對男人如此親密的對話,背對兩人的軍官僵住了,在兩名間諜緊張的以為還是無法博得對方信任,正思考著如何度過眼前難關的時候,終於像是妥協了般,西住真穗回過頭來,將從櫃子裡拿出來的東西放到兩人面前--那是一個燙著金邊的信封--上校坐回了她的椅上,閉上雙眼彷彿不想再看到眼前的這兩個人:「這是下周三在大使館舉行的宴會邀請函,除了大使以外不少德國政要也會參加,提前祝妳生日快樂,大吉嶺。」然後她舉起手示意送客,整個動作中完全沒有再看向大吉嶺一眼:「不過我想妳的生日願望,應該是要祈求妳的丈夫再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將妻子送上別人的床。」 ----- 過了今晚整個行動就結束了。 上頭給的任務是在這裡殺掉駐摩洛哥的德國大使,使在北非的維琪法國與德國雙方駐軍陷入互相猜疑,好為接下來在卡薩布蘭卡的登陸作戰增加勝算。宴會的桌子底下已經準備好了槍械,等到在外頭的同夥將炸彈引爆、造成混亂之後就可以動手。 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她看到西住真穗穿著筆挺的正式軍裝進入了會場,正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若是西住真穗在旁,可能會妨礙到後續的行動,大吉嶺當機立斷給了搭檔一個暗示,兩人便旁若無人的開始耳鬢廝磨,西住真穗果然立刻停下腳步,轉頭跟別人說起話來。 時間到了,外面傳來此起彼落的爆炸聲,衛兵慌慌張張的衝進來通報,整個會場一片混亂。大吉嶺與搭檔推翻桌子,拿出暗藏在底下的步槍,朝著正要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大使就是一陣掃射。 「得手了!我們快撤!」在搭檔的呼喊聲中,大吉嶺邊朝過來想要攔截兩人的士兵開槍,邊往門口移動,忽然間,她看到了西住真穗,在這種情況下,那張好看卻總是死板的臉上竟然對自己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意,德國上校抬起右手——那個瞬間大吉嶺以為她要舉槍朝自己射擊,搭檔顯然也是這麼認為,因為他馬上將槍口轉向西住真穗並扣下扳機——但她竟然只是舉起了一杯香檳,微張的口型是在說著... 「生日快樂,大吉嶺。」 生平第一次驚慌失措地忘記了所有守則,大吉嶺回頭想要叫搭檔不要開槍,但是已經晚了,她眼睜睜的看著西住真穗倒下,她胸口黑色的軍服逐漸染上顏色更深的溽濕,大吉嶺想要衝過去看看她,但四周的士兵已經逐漸圍攏,她只能順從著被搭擋拉離混亂的會場,乘上早已準備好的汽車,駛離那個人的所在地。 「你說過我們的目標裡沒有她的!」恍惚間她聽見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嗓音這樣尖聲質問了駕駛汽車的男人。 「是妳的目標裡沒有她。」但是面不改色的望著前方道路,本該彼此信任的同伴卻這樣冷酷的回答:「德國屈指可數的大貴族、陸軍元帥西住志穗的長女,再加上被認為是德軍最精銳的裝甲部隊下一位指揮官,西住真穗一直都在我們暗殺的目標裡,只是她之前一直非常小心謹慎,從來沒露出過破綻。」男人的笑容讓大吉嶺既憤怒又難受:「所以上頭派來了唯一擊破過西住真穗裝甲的妳,果然一擊得手啊,真是幫了大忙了。」 ----- 大吉嶺拒絕了與搭檔一起乘船偷渡回英國的提議。 她知道繼續留在這個城市很危險,她的身份已經曝了光,德國大使的被害會讓全城的軍隊及警察出動搜捕一男一女的殺手。 但她只是想再見一見那人,她想確定那人在最後對她露出的笑、說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冷酷殘暴的納粹軍官竟可能為了自己而甘心赴死嗎?她在生命的最後意識到自己錯信了敵軍間諜了嗎? 打扮成一個骯髒的擦鞋童,大吉嶺拉低帽沿,鬼鬼祟祟的來到西住真穗的官邸外面。官邸空無一人,連個衛兵都沒有,大吉嶺的心開始往下沉,她想那人可能真的已經死了。 「我以為妳已經離開了。」 突然那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大吉嶺驚喜的回頭。 「是回來取妳的生日禮物的嗎?還是我應該想成英國情報六處派來的間諜竟然也會良心不安?」明明是嘲弄的話語,那人卻是用一副寵溺無比的語調說出,大吉嶺忍不住淚眼模糊,但仍強撐著淑女的驕傲。 「哦?原本應該死在昨天的會場上的妳,有什麼生日禮物是準備了卻還沒送給我的嗎?」 西住真穗走前一步,那虛弱的步伐讓大吉嶺原本下意識想後退的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停在原地。 「我以為妳想要的生日禮物就是我的命。」死裡逃生的德國上校摸了摸胸口中槍的地方,那毫無血色的臉上出現的卻是英國淑女此生見過她所露出最溫柔的笑容:「昨天沒有取走,所以今天妳來了,不是嗎?」 原來她早就都知道了。再也控制不了,她快步向前撞進那此生唯一曾令她眷戀的懷抱,雙手用力環住那溫暖的身軀,不管不顧撞上那人傷口而引起的痛哼。 「妳說的沒錯,這份生日禮物我收下了。」 無人的街道上,明白了彼此心意的兩人,總算能夠擁有彼此最真誠的擁抱,不再有猜忌、懷疑及背叛。 「跟我一起去阿根廷吧,大吉嶺。」 「啊啦,妳不當妳的上校了?」 「元首早有削弱西住家勢力的意思,這次託你們的福也替他解決掉目前最大的麻煩人物了,應該很樂意准許我退休了吧。我妹妹已經在那邊待了一陣子,過不久母親可能也會過來。」 「...那個大使是妳特意讓我們幹掉的?」 「對於國內的異議份子用上借刀殺人的手法很常見。」 「何時發現我們是間諜的?」 「聰明的淑女脫過我的衣服還不明白?」明知道是假名單還帶回去,挨了母親一陣好打,幸好洩漏軍機的事沒有被發現。 「所以妳果然在兩年前就知道了。」 「大吉嶺女士,您認為單憑家族血統,我就能夠在24歲的年紀時負責德國在法國的所有情報網嗎?」西住真穗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當然是從第一次見面那天就知道了。」 「真是敵不過你啊。」雖然很不甘心,但心中一股強烈的感動,大吉嶺牽起那人的雙手,大概是因為重傷的關係感覺有些冰涼,但大吉嶺有自信,這輩子她將永遠握住這雙手,溫暖她、再也不會放開。 「我原本以為妳是個傻子,被愛情蒙蔽了雙眼,連枕邊躺著的是什麼樣的人都看不清。」她微掂腳尖親吻了一下那薄唇「現在才發現我才是那個傻子,連被西住真穗是這樣的愛著我都不自知。」 「現在知道也不遲。」回以深深的熱吻,前任上校促狹的貼在淑女耳邊,以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道:「等我們到了南美洲,妳會有大把的時間知道我有多"愛妳"。」 「夜夜笙歌不是一個健康的習慣喔,西住上校。」而淑女回以曖昧的微笑: 「但是我很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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