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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Hikari在旅館的床上醒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往前一抓,摸了個空。這張床上沒有別人。

房間內只有玄關處的燈點亮,窗簾是拉上的,光線透不進來,分不清是白天或夜晚。Vic不在房間裡,或許是出去抽菸或是吹冷風了。尼古丁與寒冷,這是兩種能夠使他平靜下來的東西。

Hikari也沒有打算出去找Vic,他抱著棉被在床上滾了幾圈,頭腳方位調換,然後在床尾看見了Vic的西裝外套。

Vic把穿過的衣服放在床上,這是一個非常難得、平時幾乎見不到的情景。這個男人即使在私人的空間裡也是活得井然有序,所有事情似乎都有它的原則與步驟在,架上的保養品、化妝品、飾品,全都以一種他獨有的規則在排列,沒有一天會見到那些東西的擺放順序有任何不同。

他其實有點強迫型人格的傾向,不過這些Hikari當然不清楚也不在意,他即使弄亂了Vic的私人物品,也不曾被他責備或叨唸過。Hikari想也沒想,伸手撈過那件外套,取代棉被抱進懷裡。

他把臉埋進純黑色的布料,平穩地呼吸,讓熟悉的令他飄飄然的氣味充斥感官。房間裡很溫暖,滿室平靜昏黃的燈影,柔軟與香氣將他收攏在懷。Hikari閉上眼睛。


***


光崎陽理瞬間就清醒了。

她撐起身體,大口呼吸這得來不易的空氣,這是陽理在被惡靈搶奪軀體兩周後,第一次取回身體的主導權。

她壓著心臟狂跳的胸口,肌膚的觸感讓她意識到自己目前什麼都沒穿,渾身赤裸,頓時感到心情非常複雜。搶奪她身體的惡靈——行吧,他現在有名字了,叫做Hikari,Hikari平時在Vic家裡幾乎是不太穿衣服的,頂多就是一條內褲再隨便一件襯衫或是外套披著。並不是那男人沒有買合適的衣服給他,而是Hikari不想穿。

撇開陽理本人的意願不談,Hikari不愛穿衣服的原因,似乎是認為這是一種「人類的束縛」。是的,陽理在這段期間內一直都存在意識,甚至能夠與Hikari共享情緒、五感與記憶,精神被迫與之交融互通,這是一種極度糟糕暴力的體驗。

不過也因為如此,當陽理能夠讀取到Hikari的想法時,便感覺到他的行為與內在呈現矛盾。Hikari憎惡人類,厭惡與人類有相同的思想,但他卻想要成為人類,並且心甘情願成為人類的獵犬、為人類所用。他搶奪這具身體的目的,也是為了以人類的身分站在Vic身邊,Hikari對自己的心理的敏感程度並不足以讓這些矛盾成為拉扯,卻是讓與他共享情感的陽理感到十分壓抑。

這份矛盾是Hikari步入人性的依據。

這一絲念頭會牽扯到背後的多少東西,陽理現在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她眼見房間裡沒人,Vic不知道去哪了,明顯正是一個她逃跑的最好時機。

陽理快速地爬下床,開始在行李箱裡翻找衣物。她翻出了毛衣、短裙與大衣穿上,全是當季時髦又吻合她年齡的款式,Vic給女孩子挑衣服穿搭的品味簡直好得離譜,陽理越想越不高興,卻也不清楚自己在不爽什麼。

Vic Vincen是一個自負、冷血又惡毒的殺人犯,但他又是如此優秀,如此出眾,美麗得就像是什麼得被封鎖線圈起展示的羅浮宮藝術品。陽理不知道這些浮誇的感觸究竟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Hikari,或許兩者皆有,但對Vic Vincen產生認同感目前只讓陽理感覺糟糕透頂。那些被Hikari殺死的人與自己已逝父親的臉孔每晚都存在她的夢境裡,陰魂不散。

陽理突然很想哭,情緒湧到了鼻腔,又被她強壓下去。

她沒穿襪子,也顧不上門外嚴寒,跑到玄關正準備穿鞋,突然房間的門鎖就響了一聲,被推開了。

陽理一下子愣住,最糟的情況居然這麼快就發生,她抬頭看向叼著菸、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的Vic,退後了兩步。

Vic走進房內,鎖上門。他半句話沒說,不過陽理知道他絕對能從自己動搖的神情一眼看出目前的情況,裝成她的意識還是Hikari絕對沒有意義。陽理的腦內轉得飛快,絞盡腦汁想要編成一些能讓自己安全脫逃的談判話語。

「Vi……Vic,」陽理在發抖,她捏住自己不停打顫的手腕,「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的名字,不過我覺得……我們之間恐怕存有一些誤會,希望你能夠聽我說。」

Vic斜靠在玄關的牆上,似乎真的是在等她往下說。

「我知道你的擔憂,」陽理盯著他的反應,深吸一口氣,在心裡不停地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會把我看到的任何事情說出去或是去報警的。而且,事實上做案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也不可能對著警察說,我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才會犯下這些殺人的罪刑,我肯定只會當場被銬上手銬,被抓去做精神鑑定。」

陽理覺得自己講的話很有道理,至少已經說服自己了:「所以,你絕對能夠信任我,我和你是站在同一邊的。」

Vic垂下眼,呼出一口煙,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他低垂眼簾時,纖長的眼睫和優美俐落的五官輪廓讓陽理有一瞬間看傻了,當她回過神來時立刻就想要甩自己一巴掌。

清醒點,光崎陽理!不要被他的帥臉騙了!陽理在內心瘋狂尖叫。這傢伙是個沒心沒肺的怪物!

「你現在放我走,我可以保證不會給你造成任何麻煩,也絕對不會有警察上門盤查,你可以繼續過著和以前相同的生活。」她繼續道,「至於Hikari……我是能夠讀取到他的心思的。其實他也已經玩膩了這具軀殼,想著要換一個新的身體來使用,他肯定也會贊同我的做法。」

Hikari的部分其實是陽理瞎掰的,不過也是合情合理,「Hikari非常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很重視他,我不會強迫你們分開。在這段時間內,其實我也很感謝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Hikari想要一具新的身體來附身,我也可以幫助他挑選……」

Vic在漫長的沉默後抬起眼,終於出聲:「妳說完了?」

陽理愣愣地看著他把菸頭捻熄在門把上,在半晌後,終於讀出這句話與他先前閉口不言的意涵。

Vic在聽取她的遺言。

陽理想後退,但顯然什麼都來不及了。她只覺喉嚨一緊,登時就被兩隻手掐著脖子撞在牆上。

Vic的兩隻拇指精準無比地扣住喉管,欺身而上,死力將陽理往牆上按。這和之前幾次他和Hikari純為助興而玩的遊戲截然不同,Vic的殺意非常驚人,全身的一舉一動皆只存在一個目的:以最短的時間掐死她。陽理在幾分鐘前還認為這男人沒有Hikari這種惡靈來得危險,這時她才發覺到自己與現實有多脫節。Vic Vincen把她當場弄死就和捏斃一隻雛鳥差不多簡單。

陽理的視線很快就開始出現殘影,她早就喪失任何能夠反抗的力氣,四肢開始生理性地抽搐起來,雙眼上翻。然而就在這種窒息的痛苦將到極限時,Vic突然鬆了手,大量的空氣霎時撞進陽理的腦袋,彷彿用球棒狠砸她的頭,耳鳴不止。

陽理發出艱難的喉音,她眼前晃著兩道血紅的色彩。Vic給她的氧氣是一時的,僅是不到一秒,他的手指又再度摳進她的氣管,還在瘋狂湧入的空氣被硬生截斷。

Vic在享受這個過程。

望進他深沉晦暗的眼瞳,陽理毛骨悚然地意識到這件事。Vic想讓陽理的痛苦無限地循環下去。

巨量的窒息與恐懼是毀滅性的,陽理的精神已經面臨崩潰邊緣,她的意識剝離,就像被飛來的鋼筋從舞台中央撞下台,而另一道靈魂也隨即取而代之。

Vic幾乎是在意識調換同時就鬆手了。Hikari大口換氣,因為失去了支撐而滑落在地。他的胸膛機械式地大幅起伏,顫抖的手指抓住了自己被掐出勒痕的脖子,指甲在皮膚上搔刮。

Hikari在掉眼淚,他好陣子說不出話來,只能哭泣。他彷彿要扯碎心臟那般撕心裂肺地哭泣。

「這個女人……憑什麼是這個女人……」Hikari終於能發出破碎嘶啞的聲音,「她憑什麼能觸碰到你?她憑什麼能得到這個印痕?這應該是我的東西……這是我的東西……」

他飲恨的淚水不停往下滴落,把身體給蜷縮起來,純烈的恨意幾乎要把他吞噬殆盡。Hikari抱著自己痛哭失聲,這時Vic卻有了動作。

他跪在把自己蜷成一團的Hikari身前,隻手抬起他被淚水浸染的臉,吻住了他。

Hikari噤聲了,他崩潰的嗚咽被堵了回去。這對Hikari來說或許就像某種神蹟,像是洶湧的波濤被蒸發,那些鋪天蓋地的恨瞬間就被抽換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Hikari用舌頭回應他,他的雙手爬上Vic的肩,緊緊勾住後背,禁錮這個吻。Vic把他按在地上,讓兩人的唇舌糾纏攪和,他用彷彿鷹爪撕抓的粗暴力道從Hikari的胸口摸到下腹,膝蓋支開他的雙腿。Hikari在接吻中低哼了一聲,曲起膝迫不急待地去蹭對方衣料之下勃起的器官,他知道Vic早就已經和自己同樣無比亢奮。

雖然光崎陽理的插曲令人不悅,但她的恐懼與痛苦卻是成了完美的助興劑。Hikari很快就將那些醜惡的情緒拋之腦後,他的手從Vic上衣下襬探進去,放肆地撫摸他保養得細緻柔嫩的肌膚。這理所當然應該要是只有Hikari擁有的特權。這是屬於他的東西。

Vic把Hikari拉起來,壓到旅館的雙人床上,Hikari看見他從床頭取了個保險套,模糊地發出不滿的聲音。

「我不想要那個東西。」Hikari抱怨道,「把它丟了。」

Vic沒理他,在傾覆到Hikari身上時被按著後腦往下拉,Hikari張嘴,沒輕沒重地咬在Vic的頸側,像某種動物在防止自己的配偶逃跑。Vic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他捏住Hikari早已深印指痕的纖細頸部,把他的牙齒從自己肩窩裡拔出來,俯身低語道:「你下次再讓光崎陽理出現的話,我會連你和她一起殺了。」

「我是不死的,Vic大人。」Hikari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恐懼,光裸的腿纏上對方腰際,催促地用腳踝磨蹭他的後腰,「無論毀滅幾次,我都會回到你的身旁。」

Vic沒再說話,他往後退了一些,將勃起的性器操進早已濕透的窄穴裡。Hikari在他毫無溫存的抽送裡興奮地喘息,抓住Vic虛按著自己脖頸的手,指甲陷進他的皮膚。

「Vic……拜託……」Hikari被幹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恍惚中他感覺Vic收緊了手裡的力道。使他欣喜若狂。Hikari抱住Vic的肩膀,從喉嚨裡擠出氣若游絲的聲音。

我愛你。Hikari道。Vic沒有回應他的眼神,找不到任何情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