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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
  Vely在剛進到這間屋子時,就被那個展示櫃深深地吸引。

  那是一個五層的展示櫃,依序排列了Setus和Selius從各處收購的精品和裝飾品,兩個人在錢財上從來不是很在意,所以買了特別多精緻的小東西。

  底層的東西總是比較大,例如酒、盤子、杯具。而上層的東西,礙於Vely的身高,他總是無法好好地看清楚,只能在遠一點的地方努力抬頭,卻也只能看到模糊又好像金光閃閃的物品。

  他雖然並非沒有看過漂亮的東西,以前家中也有不少生父的收藏品,但是他總好奇,像Setus這樣嚴肅的人,到底會買下什麼東西呢?

  是不是和生父一樣呢?是不是也喜歡古怪的小雕像?還是水晶做的動物呢?或許那些收藏品中也會有恐龍,如果真的有,那要等到多久他才能看一眼呢?

  Vely不知道該如何和父母提出想看展示櫃的要求,他認為展示櫃裡的東西感覺是精心設計過的,擺飾起來應該花了父親不少時間,要父親為了他全部拿下來,又再一一放回去,實在太麻煩父親了。

  所以他想過,或許他能搬椅子,讓自己變高一些。

  可是他知道Setus很在乎紀律,像是踩在椅子上這種事情,要是被他抓包的話,肯定會挨好幾下屁股。

  如果他真的要執行的話,得抓一個非常好的時機點,要兩個人剛好都在忙的時候。Vely和自己約定好,就看這麼一次,不摸任何東西,無聲無息地再把一切恢復原狀。看完這一次,他就不會再爬椅子,還是那個很有紀律的乖孩子。

  而現在就是那個時機點,Selius在燙衣服,而Setus方才說他要去處理一些公事,暫時要Vely自己找樂子去。Vely點頭答應,他終於可以執行他一直以來想玩的「樂子」。

  Vely一個人躡手躡腳走進客廳,腳上彷彿有貓咪的肉球,輕地無聲無息。他往門外一瞥,確定不會有人經過,才趕緊把旁邊的椅子搬到展示櫃面前。為了不要發出聲音,他用他這個年紀能使出的最大力氣,讓四個椅角都沒有著地。他的心臟跳上跳下,空間太過安靜,心跳和時鐘的聲音就像執行秘密任務的音效,讓人緊張又焦慮。

  他輕輕把椅子就定位,連脫鞋的動作都無比輕柔,深怕自己一發出聲響,Selius跟Setus就會發現。錯過今天,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一面抓著櫃子的兩側,一面小心地踏上椅子,畢竟這個地板有一點高低差,他也不想摔下去。一開始還只是蹲著,直到確定自己踩穩後,他才緩緩起身。他第一次從這個高度看世界,比原本的樣子還遼闊許多,但他突然覺得地板和他的距離好像懸崖和谷底,彷彿有好幾百米深。他抓著櫃子的手又收緊,迅速將頭轉回正面,好讓自己不要被恐懼影響。

  一轉頭,他一直以來好奇的東西,終於展露無遺。那是好幾個木頭做的雕刻,小雕刻,雖然隔著玻璃窗,但是每一紋每一絲,他好像都能感受到親手製作的溫度。凹凸不平卻不是坑坑巴巴,而是像水一樣的流線輕輕刷過木紋,無論是動物還是人的表情都好像擁有靈魂,不單單只是一塊木雕。

  Vely喜歡極了,他的生父從來沒有收集過木頭雕像,但他從小在市集遊蕩時,就喜歡木頭給人的樸實感,純真且不失質感,他心想Setus一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買下它們。

  比較令人訝異的是,有一塊木雕很眼熟,Vely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他們一家三口。Setus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請木雕師傅雕了一個出來,Vely頓時話語能力盡失,想著自己才剛到這個家沒有多久。

  他很想看得更清楚,因為這裡的燈光昏暗,他看不清楚父親和母親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個木雕師傅的手下,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他吞了一下口水,心想只看一下就好,就那麼幾秒鐘,父親不會發現的。他打開展示櫃的玻璃,手指尖微微顫抖,當他觸摸到木雕的那一刻,後方卻突然炸出威嚇的聲音。

  「Vely!」

  Vely嚇得踉蹌,後腳踩空,他的手下意識放開了木雕而試圖抓住展示櫃,但他抓空,身體迅速往後傾。他閉上雙眼,忍不住叫出聲,本已做好受傷的準備,卻掉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他看見木雕掉落在地板的那一刻,就想著一切都錯了。他不該偷偷自顧自地找樂子,不該亂爬高,那個木雕和地板產生的撞擊,已經足夠讓木雕產生凹痕了。

  Vely眼眶泛淚,想為自己的錯誤道歉。他一抬頭就看到Setus受到驚嚇的臉龐,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大慍,要Vely站好,並把椅子歸位,撿起木雕且放了回去。

  Vely緊張地不斷發抖,他心想爸爸肯定是生氣了。自己剛剛先是被抓到踩了椅子,隨後又摔了他珍貴的木雕。他想道歉,卻又被震懾地不敢出聲,只能安靜站著。

  Setus走回他面前,在他面前跪下,手擔在Vely的肩上,有些力度。雖然不會痛,但他知道那是一種斥責的重量。

  「Vely,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雖然沒有方才那麼生氣,但還是能感受到Setus不悅的情緒。

  「知、知道。」Vely依然不敢抬頭。

  「那你知道做錯事要接受懲罰對嗎?」

  「知⋯⋯知道。」他抓緊衣服的下襬,默默走到爸爸旁邊靠著,已經準備好要被打屁股了。以前就是這樣,每一次他做錯大事,Setus都會打幾下屁股以示懲罰,但事實上讓他害怕的,是Setus對他的失望。

  「你先說,你做錯什麼?」

  「我亂爬椅子,還摔壞爸爸的東西。」他的聲音顫抖,手不再是抓著下襬,而是揪著Setus的褲管,但Setus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唉,Vely。」

  Vely的心跳停止一拍,他沒聽錯,爸爸剛才嘆氣了,原來真的是對自己失望了嗎?早知道他就不要亂計畫什麼東西了,這麼一來,爸爸也不會對自己失望,不是嗎?

  「爸爸,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Vely一想到爸爸會對自己失望就怕的掉淚,他一邊哭一邊道歉,「我只是很想看那些東西,才爬椅子的,我不是故意要摔壞你的東西的。」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Vely一直哭一直哭,哭到Setus心臟都發疼了,而且他哭的理由和他想的並不一樣,他不是因為東西摔壞才罵他的。

  「Vely呀,不是這樣的。」他要他先站好,「你知道你剛剛那樣有多危險嗎?」

  「什麼?」

  「我說,你剛才站在椅子上,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你看,你差點就要摔下來了。」他替他擦掉眼淚,「我是怕你受傷才兇你的。」

  「所以不是因為我摔壞東西嗎?」

  Setus搖搖頭,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生氣,只能無奈地回答。

  「下次如果想看可以跟爸爸講,不要再自己亂爬椅子。」

  「好,我知道了。」他吸吸鼻子,只要不是對他失望,什麼都沒關係。

  「但是該懲罰的還是該懲罰。」

  Setus把Vely抓回來,用一個適中的力度打了他屁股五下,一邊打一邊告訴他安全是最重要的。Vely雖然吃痛,但同時又有點開心,因為在父親的眼裡,自己的地位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許很多。一想到這,他就只感受得到幸福,疼痛什麼的,都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