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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治


從小,宮治的味覺就特別靈敏,即使是同一道菜,多加了半匙鹽或醬油,他都能察覺出其中的異同。

「啊啦,竟然被治發現了。」

每當他說出「今天的味噌湯柴魚味特別濃」、「晚餐的咖哩好甜」的時候,宮媽媽總是會露出困擾卻幸福的表情,知道做菜時再小的失誤都瞞不了宮治的舌頭。

正因味覺靈敏,對宮治來說,進食不單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一個充滿享受的過程。簡單來說,他不僅貪吃、食量大,同時也善於體察各式食材的獨特滋味。

「你們雙胞胎,該不會連喜歡的東西都一樣吧?侑君最喜歡的食物是?」

「鮪魚腹肉。」

稻禾崎高校體育館裡,男子排球部剛剛結束練習,接著是下一場比賽的戰術討論。一年級的成員們忙裡偷閒,在體育館角落一邊擦汗拉筋,一邊閒聊起來。

「治呢?」

宮侑不小心偷笑出聲,連忙背過身去喝水。

「唔,好吃的東西太多了,如果非得要選一個的話……米飯吧。」

方才見到宮治皺著眉頭、陷入沉思的模樣,還以為他會給出什麼驚人的答案呢,結果竟然是平凡無奇的米飯嗎?話說回來,為了「米飯」這個答案,居然得思考這麼久。

「欸──」角名發出平板的驚嘆聲,一心留意著手機裡的錄影畫面;銀島和其餘幾個一年級則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夥人的嘻鬧聲實在太大,躲在角落偷懶的他們馬上就被二年級的學長們逮個正著。

「十、十分抱歉!」

見到二年級的北信介和尾白阿蘭走了過來,一年級們慌張的低下頭去,不約而同先道歉再說。面無表情的北信介不怒自威,無須開口說話,便能讓後輩們嚇得開始自我反省,倒是屬於吐槽系的阿蘭對後輩而言,還比較親切一點。

「聚在這裡做什麼呢?」

宮治不禁抬起頭來,恰好與北信介對上了眼。眼明手快的宮侑一把又將他的頭壓低下去,結結巴巴地告訴前輩們,他們不過是在聊些不重要的小事。

「比如說?」

「比如說……雙胞胎喜歡吃的東西一不一樣……之類的。」

後輩們無趣的聊天內容使阿蘭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年級們也不禁紅了臉,有些困窘。

「雙胞胎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喜好也不一定會相同吧!」

「沒、沒錯!尾白前輩說得有道理!」

氣氛總算緩和了下來,一年級們跟著北信介與阿蘭回到球場,在白板前面盤腿而坐。三年級前輩與教練到來之前,阿蘭還是憋不住好奇心,想知道宮家兄弟到底說了什麼,惹得同儕們捧腹大笑。

「鮪魚腹肉。」

「和米飯。」

宮侑的回答後面緊接著宮治的,雙胞胎的默契展露無遺,饒是阿蘭也被逗得樂不可支。

「鮪魚腹肉的確是極品,不過米飯……嘛,不就是每天會吃到的東西嗎?這麼說來,治每天都能吃到最喜歡的東西,真幸福呢,哈哈哈!」

喜歡吃飯,原來是這麼奇怪的事情嗎?宮治有些不甘心。米飯,光是煮法就有數十種,比起稀飯,他更喜歡單純的蒸飯。就蒸飯而言,水量的多寡、蒸煮的時間、使用的鍋具等等,都會影響米飯的味道和軟硬度。平時大家只知道將米飯送進嘴裡,卻從來不曾思考其中的不同。

「稻米有很多品種,味道也不盡相同。雖然是平凡的食物,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出乎意料的,坐在阿蘭身旁的北信介加入了這個話題。

「說得也是。啊,話說回來,北是在農家長大的呢。」

昂貴的食物,人人說得出美味之處,可是平凡的食物,因為太不起眼,未必有人能明白它珍貴的地方。米飯就像是清晨的陽光、溫暖的床鋪、每天到學校前必經的上坡道、上課時的瞌睡蟲,還有生活中所有平凡的事物。日常生活奠基於平凡的事物之上,從平凡的事物裡得到滿足,所以每一天都能過得很幸福。

因為喜歡米飯就被當作味覺笨蛋,可是說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笨蛋呢?

宮治愣愣地望著北信介,頭一次覺得自己得到了共鳴。他的想法就連宮媽媽都無法完全理解,更別提他那個性格惡劣的雙胞胎兄弟。這或許可以稱做「知音」了。

「怎麼了,治?」

這幾年務農的緣故,北信介的膚色變得比躲在店內的宮治還要深一些,隨著天氣變得愈來愈熱,他的頭髮也修剪得愈來愈短,細碎的散在額頭上,不過,他的五官並沒有多大改變,看起來總比實際年齡小一些。

他先是下意識往自己的雙頰摸了幾把,確認嘴邊沒有沾上飯粒。手臂交叉在胸前,與宮治對望著思考一陣,他才總算會意到了什麼,一口喝掉桌上的綠茶,向宮治招了招手。

「欸?」

宮治回過神,發現自己似乎讓對方會錯意了,臉上一點一點浮出紅暈。可是他沒有理由拒絕他。從他喜歡上北信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無法拒絕他了。

靠近對方的時候,周圍像是逐漸被抽成了真空,讓人難以呼吸,只能依靠親吻彼此來汲取稀薄的氧氣。宮治從北信介那裡嚐到綠茶清新的香氣,沒有一絲飯後油膩的味道。反覆、堅持、細心,堅守原則的他,從未鬆懈。

和這樣的男人相處,大部分的人都備感壓力,想當年在球隊裡的時候,只要北信介在場,沒有人膽敢造次。那都是因為自知比不上他的自律,又明白他對自己的缺點瞭如指掌,所以才會覺得害怕。

但其實他是個溫柔的人,而大多數人並不知道。

「為什麼治想成為像我這樣的人呢?」

直到高中畢業、開始追逐自己的夢想後,宮治對北信介的想法才由畏懼轉為景仰。創業和球賽不一樣,是個艱苦又漫長的過程,最終結果卻不一定能稱得上好或不好──大受歡迎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能夠安穩的收支打平就要謝天謝地了。其中,客人們的喜愛是店鋪生存的關鍵,一方面必須維持品質,另一方面又要修正錯誤,過程中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稍微鬆懈就可能招來批評。

如此說來,過程要比結果重要得多了。若能像北信介那樣腳踏實地、穩紮穩打,既細心又堅定,如此迴環反覆,總有一天,過程中的努力想必能贏來收穫吧。

「細心、堅持,是因為能讓我覺得安心,所以才這麼做的。治用自己的方式來努力,難道沒有自信能得到認可嗎?」
雖然嚴謹地依循自己的生活哲學,卻不強迫別人變得自己一樣。陷入迷惘的時候,他會毫不留情的指出盲點,單刀直入、一針見血,卻很有幫助。他不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只是經過細膩的思考,他將情緒收拾在反覆、細心、堅持的迴圈裡,如果每一件事情都在這個迴圈裡完美的達成,就無需為最終的成敗開心或難過了。

「不知道。可是看著北前輩每天不間斷的努力,很讓人佩服。」

「每個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能夠感到舒適,並且對於每分每秒的付出不感到後悔,那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現在治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家店,也是很讓人佩服的事情。不過,這都是治努力的成果,並不讓人意外。」

「不讓人意外」對北信介來說,是最好的讚賞。因為將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十分透澈,所以幾乎所有的結果都可以在預料之中。

宮治甚至認為,就連「戀愛」都在北信介的料想之中。

那個時候,北信介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隔著吧檯對他招了招手。或許早就料到他不會拒絕,所以才能這麼篤定的親吻他、擁抱他,和他確立戀人的關係。

「唔……嗯……」

不疾不徐地脫下彼此的衣物,把靠枕好好地放在對方的腰下,仔細調整姿勢後,再仔細地愛撫。就連做愛的時候,北信介都絲毫不馬虎。自頸側一路吻到鎖骨,搓揉底下的乳頭使它們挺立起來,還有小腹、鼠蹊、大腿內側的軟肉,以及男人最在意的生殖器,都是能帶來快感的地方。

「舒服嗎,治?」

即使慾望當身,北信介從來不會忘記對方身上的敏感帶,還有讓對方興奮難耐的方法。反覆、仔細,以及無與倫比的耐心,在這種時候反而最是可怕。

「嗯……可以了……」

昏黃的燈光下,北信介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慾望,卻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像是進食前玩弄獵物的掠食者,即便他不是有意的。對他來說,愈是重視的事情,就愈要拿出認真的態度。隨意面對可是非常失禮的。

確認雙方都戴好了套子,在進入前親吻、告知,適時安撫率先高潮的對方,最後再處理自己的慾望。他是一個在性愛之中也沒有絲毫破綻的男人,宮治最不滿意這一點。他喜歡他平日冷靜的樣子,可是在床上,這會讓人認為自己缺乏魅力,不足以使對方為自己瘋狂。

真想見識一次北前輩失控的模樣啊。話說回來,又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失控呢?

「治。」

「啊,是。」

「我要關燈了。」

「好的,麻煩了。」

房間裡只有一張單人床,雖然能夠在上面做愛,睡覺時卻容不下兩個人,得有一個人打地鋪。

「一直以來都在你這裡借宿,真不好意思。」

「欸?別這麼說,北前輩可以來這裡我也……很高興……」

的確很高興,可是借宿的目的基本上就是做愛,這個「高興」似乎帶了點肉慾的成分。望著天花板,宮治臉上一陣發燙。

「下次店裡休息的時候,來我家吧。記得上次你說想要和奶奶學習料理,奶奶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