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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ヤシネオアタ》




-ヤブラン/闊葉山麥冬-


  「你還沒睡啊?」

  三井從走廊探頭看進廁所裡,流川正對著鏡子往腫起的眼睛上抹藥,他在鏡子裡和三井對上眼,隨後「嗯」了聲,稍微洗了下手,往門口走去。三井側過身讓他經過自己身邊,並跟在他身後問:「哪來的藥?」

  「⋯⋯豐玉的隊長給的。」

  「什麼!他還特地跑來這裡嗎?」三井瞪大眼睛,難掩驚訝地叫了聲,隨後又因為自己的音量太大而趕緊摀住嘴,他難為情地抓了抓臉頰,左顧右盼著,然後悄聲又說:「哇——走廊真安靜。」

  「是學長太大聲了。」流川蹙著眉一副困擾的樣子,邊用手指堵住耳朵,三井見狀便笑出來,粗魯地抓住流川的手腕強迫他把手放下。三井偏高的體溫從被他握住的地方傳進了流川的身體裡,雖然他很快就放開了手,那股溫度也沒能馬上消散在夜晚偏涼的空氣裡。

  流川沉默地看著三井在昏黃燈光底下的臉,他的輪廓微微地被陰影吞沒,那雙乾淨的眼睛像盞搖曳的燭光,介於溫暖和灼燙之間的火苗燃燒著流川的心緒,他時常急切地想知道三井現在在想什麼,儘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這對一直以來都只因籃球產生情緒波動的他來說,是種陌生而不舒服的感覺。

  「要回房間了嗎?」三井問,看著表情冷冷淡淡的流川,他忍不住心想,雖然這傢伙總是這種冷漠的表情,對交談也愛理不理,卻意外地沒有接收到拒絕交流的訊號——大概只是神經大條又遲鈍吧,三井在心裡下了結論。

  流川瞄了一眼大廳,說:「⋯⋯想再去看一次山王的影片。」

  三井突然瞇著眼睛笑起來,伸手捶了下流川的肩膀,調侃地說:「你是緊張得睡不著吧、小鬼。」

  流川哼了聲,不甘示弱地說:「你才是。」

  三井使勁地將流川的頭髮揉亂,故作不悅地說:「沒禮貌。」

  流川順著三井的力量低下頭,沒有反抗他,靜靜地等三井收回手,然後才小聲地改口說:「­­⋯⋯學長才是。」

  「不是稱謂的問題啦。」三井無奈地失笑道,演技很差地假裝打了個哈欠,說:「你可能不知道,我比賽前睡得特別好,啊——好睏啊,我要去睡了。」

  「⋯⋯嗯。」

  三井自討沒趣地笑了聲,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看著他,笑道:「明天好好打吧、王牌。」





  三井的頭因為顛簸而撞上了巴士的車窗,他被疼痛從淺眠中喚醒,有些氣憤地揉著撞痛的側額,邊打了個安靜的哈欠,窗外下著能夠模糊視線的傾盆大雨,而砸在玻璃上的張狂雨聲似乎讓車內的沉默變得比較沒有那麼鬱悶。

  八月才剛開始,炎熱的假期還有幾十天,三井此刻卻覺得自己高三的夏天已經在比賽結束後提前迎來了盡頭,他永遠都還能再打籃球,直到世界終結也不會停止,但此生不會再經歷一樣的歲數、一樣的比賽。

  突然冒出多愁善感的情緒令三井感到窘迫,於是在從玻璃倒影上,看見坐在自己身旁的流川的臉時,便馬上就轉過頭看他,故意開玩笑說:「瞧你愁眉苦臉的,該不會要哭了吧?」

  流川愣了下,盯著三井發紅的眼睛,想了半天搜索不到適合的句子,手足無措地順著瀏海,三井笑了聲,轉開頭,小聲說:「開玩笑的。」

  流川有些恍神地盯著三井的側臉,也許他現在極度渴望能繼續打籃球的心情,不會輸給那時留著長髮的他,不一樣的是,那時他還有一次挑戰的機會。

  他很肯定自己並沒有刻意追尋三井的身影,卻發現已經牢牢記住了三井昨天輸了比賽後,在休息室遮著臉哭泣的模樣,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像躲避不及的暴雨,擊打在流川鮮少讓他人駐足的腦海中,三井此刻霸道地站在他的思緒正中央,在一個礙事的位置干擾他的思考,於是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我還想再和你一起比賽。」

  流川的表情毫無破綻,嗓音卻因為乾澀而沙啞,像是根本沒準備好要說話。

  三井怔住,流川的話讓他一時語塞,只能傻傻地張著嘴,不可思議地盯著流川看,流川尷尬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不自在地別開頭,盯著窗外開始有減弱跡象的大雨。

  良久,三井突然低聲自言自語說了句:「⋯⋯但我要畢業了。」

  流川沒有回應他,從眼角餘光看見三井沒有在看他,只是盯著前方,於是流川也繼續望著另一側。其實他對畢業這件事並沒有過多的想法,但他從三井的聲音裡聽出了失望,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這雨別突然停下,不然這沉默實在太讓人難受了。





-シオン/紫菀-


  流川翹掉了升上高二的第一堂課,拿著外套躲到了校舍頂樓,他在平常的位置躺下,翻來覆去後發現自己仍舊沒有什麼睡意,反常的失眠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他只能靠著短暫的淺眠補充體力。他枕著手臂側躺著,視線落在了校門外馬路邊的櫻花樹,一個月前都還是滿開的,才剛開學就又已經快謝光。

  三年級生們在比賽後忙於考試和報考大學,已經很久沒有同時出現在體育館,那天他們帶著胸花出現在門口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而流川是在看見他們手裡拿著證書紙筒後才意識到當天是畢業典禮。

  所有人都一窩蜂地聚集到了畢業生身邊,用藏著不捨的興奮語氣彼此交談著,這種需要社交默契的場合讓不習慣交流的流川感到徬徨,一時之間所有隊友都丟下他離開了場內,他被迫停下練習,捧著籃球,在離人群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呆站著。

  三井正笑著躲開學弟們的摟抱,匆匆晃過的目光從人群的空隙中準確地捕捉到流川的身影,當他們對上視眼時,三井便對他勾了勾手指,無聲地用口型說:「過來。」

  流川輕輕將球放在地上,在走進三井能碰觸的距離內時,三井就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扯進了人群裡,流川被拉著撞上了他的肩膀,四面八方情緒高漲的聲音將他們淹沒,他只聽見三井喊了一次他的名字,之後的話就都沒聽見了。明明是來說再見的,這歡騰卻彷彿像在慶祝另一次勝利。

  那之後經過了一個假期,三年級生就像是一場低調的季節更迭,自然而然地從學校消失了。

  流川盯著藍得刺眼的天空發呆了很久,直到眼睛乾澀他才閉上眼睛試著入睡,操場上學生的聲音模糊得像是收訊不良的廣播,相似的環境音讓他回想起畢業典禮那天,他在談話聲中曾聽見三井提起過要去的大學。

  他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像是終於拾回遺落的東西,雙手緊緊交握著,著魔似地一次次默唸著那個陌生的校名。





  練習結束後,流川叫住了準備更衣的宮城,宮城心想,這小子難得會主動搭話,但他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問:「怎麼了嗎?」

  流川抬手擦了擦汗,像在替自己爭取時間,他深深吸了口氣,問道:「學長知道、三井學長唸的大學在哪嗎?」

  從流川口中聽見三井的名字讓宮城感到意外,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他呆愣了好幾秒,才挑起眉毛回應道:「知道啊,怎麼了?」然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邊解開鞋帶邊隨口問:「⋯⋯你該不會想去吧?哈哈。」

  他沒有看流川,脫下鞋子,專注地整理著鞋帶,良久才又抬起頭,發現流川只是安靜地盯著自己看,他這才意識到了什麼,笑說:「不會吧?真的?」

  宮城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置物櫃旁,撕下了筆記本的一頁,靠著櫃門寫了一行字後,轉身遞給流川,說:「拿去、車站名字,然後圈起來的是要轉車的站名。」

  流川接過後,宮城便又伸手指了下,笑著補充說:「下面那行是三井的電話,去之前記得先聯絡一下,到了之後打給他,讓他去接你吧。」

  流川搖搖頭,解釋道:「我沒有想去找他。」

  宮城笑了起來,說:「好吧,那就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流川說了聲「謝謝」,便將紙張折成手掌大小,小心翼翼地收在手裡。


/  


  流川沒有對宮城撒謊,他真的從沒想過要去找三井。

  畢業典禮後,學校和籃球隊雖然少了幾個人,可還能稱得上一切如舊。但流川時常沒來由地想著,不曉得三井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過得如何、還有沒有在打籃球——無法得知他的近況,便會開始對這個人產生一種近似於永別的陌生。

  流川和初中時期的學弟,在自己畢業後,也只在對上海南的比賽時見過一次,他和三井壽大概也是這樣,實際上他也並不渴望和三井有更緊密的聯繫,可當三井真的離開他的生活,他才意識到兩個人要想一輩子見不上面是多麼簡單的事。

  那天晚上流川躺在床鋪上,將寫了資料的紙背著光舉起,反覆仔細端詳著刻在紙張纖維上細細的一串墨線,直到大腦機制讓他無法再辨識上面的字體,越是融化成熟悉卻沒有意義的符號,三井的位置越變得清晰可見,他突然能夠想像三井通勤上學的模樣,能夠想像他每日的作息,他坐在教室裡、在學校餐廳裡用餐、或是在陽光底下投籃——那些鮮明的幻想讓流川感到安心,彷彿三井仍在他的視野範圍裡活著。

  他終於久違地像往常一樣安穩入睡。





-ネリネ/納麗花-


  練習結束後,流川騎著單車從學校離開,他在經過超商門口時,看見三井從店裡走出來,三井恰巧抬起頭,也看見了經過的流川,兩人對望了幾秒,流川才在不遠處停下。

  三井小跑著追上他的位置,喊了聲:「流川楓。」

  三井的頭髮稍微長了點,但大致的樣子沒什麼改變,所以流川才能在單車行進中一眼就認出他。

  「練習結束要回家了嗎?」三井問,邊打量著身穿校服的流川,調侃地笑道:「哇⋯⋯好久沒看到制服了。」他邊說邊伸手拍了拍流川的手臂,動手動腳的習慣也是一點沒變。

  「⋯⋯學長不是不住這裡了嗎?」

  「是啊,不過明天不是星期六嗎,回來住個幾天,前陣子開學太忙了,畢業之後還是第一次回來。」三井突然想到什麼,笑了幾聲,又說:「我連我媽都還沒見呢,反而先見了你,真好笑。」

三井低下頭,在超商袋子裡翻找著東西,最後他從袋子裡拿出一瓶調味乳,塞到流川手裡,然後說:「給你喝,巧克力口味⋯⋯適合還在穿制服的小朋友。」

  流川看著三井得逞的笑,無言地收下飲料,一陣冰涼從瓶身滲進掌心,但他仍覺得熱得難受。

  三井看了眼手錶,說:「我媽還在等我回家吃晚餐,我得走了。」

  「⋯⋯嗯。」

  「下次見。」

  「⋯⋯下次見。」

  「下次⋯⋯」三井想了想,說:「不要只是見面,一起打球吧。」三井笑了笑,輕輕對流川擺了擺手,然後轉身朝著反方向走去。

  流川盯著他離開的背影,遲來地在身體裡感到一陣翻騰,久久不能平復,偶遇得太突然、離開得太匆促,他尚不能定義這種混亂的心情,只想著大概是練習太多、車騎得太快,才讓他呼吸困難。他想了幾個藉口試圖瞞騙自己,但掙扎了許久,仍只得到一個不爭的事實。

  原來我是真的很想見他。

  流川將調味乳收進背包裡,再次踩上踏板,騎得比以往都還要更快些。





-オドントグロッサム/齒舌蘭—


  「流川楓。」

  流川聽見聲音,在投籃時分了心,球砸到了籃框而後彈開,流川沒有馬上撿球,而是站在原地盯著三井將包包仍在場邊。三井隨便地坐在地上,拿出室外用的球鞋換上,邊看著流川說:「你怎麼每次都這麼早到。」

  他換好鞋,走去替流川撿起了球,然後拋給了他,又說:「我每次都比上次還要更早到,但還是比你晚。」他笑起來,並開玩笑說:「你該不會前一天晚上就睡在這裡吧?」

  「⋯⋯怎麼可能。」

  三井聽了流川的回答,笑得更開心了,好像流川才是刻意搞笑的一方,流川看著三井莫名其妙被逗笑的樣子只覺得困惑,但不知不覺也已經習慣了三井奇怪的笑點。

  一年前在超商偶遇的那天,流川還以為三井只是基於禮貌隨口對他提出邀約,沒想到在隔了一個星期的週六,三井突然背著球出現在他家門口,那之後他們每週會見面一次,什麼也不做,就只是打籃球,打到三井的體力不堪負荷就原地解散。

  在打了二十分鐘後,原本要上籃的三井突然停下腳步,籃球被他輕輕地拋起,什麼也沒碰到就落在地上。他舉起手有些難受地說:「等等、休息一下、我好像快、快不行了。」

  他連球也不撿了,步履蹣跚地走到場邊,還不忘虛弱地解釋道:「我平常可以打更久的、可能是早餐吃太少啦⋯⋯」

  「⋯⋯上星期還說是早餐吃太多。」

  「嘖、你好吵啊。」三井瞪了跟著他走的流川一眼,伸手推了下他的頭,然後突然想起什麼,說:「流川你高三了吧?」

  流川嚥下嘴裡的水,點了點頭。

  「那不是快考試了嗎?週末還跑出來玩可以嗎。」

  「我沒有在玩。」

  「哈哈哈、知道啦⋯⋯你真的很喜歡籃球。」三井用毛巾擦著臉,聲音都還悶在毛巾裡,又說:「⋯⋯還是其實你喜歡的是我啊?」

  三井放下毛巾,就看見流川表情茫然地盯著自己看,並用平淡的語氣說:「⋯⋯或許是吧。」

  讓人窒息的沈默讓這幾秒像是過了極長的時間,三井不可置信地盯著流川,內心有無數個念頭奔過,但支支吾吾很久就是沒辦法擠出一句話,他一直在等著流川說他是開玩笑的,但流川楓這個人根本就不懂得開玩笑。

  三井因為流川的話而感到暈眩,語出驚人的傢伙反而一臉不在意,那副冷靜的樣子讓三井更慌了,他抓了抓後頸,垂下頭啞口無言地看著地面。

  流川並不想得到三井任何回覆,認同也好、拒絕也罷,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不曉得該怎麼和三井解釋,他的話並不需要被賦予任何重大的意義,他思忖許久,決定對他說:「你想當作沒聽到也沒關係。」





-アセビ/馬醉木-


  那之後各自都忙於練習或是期末考試,高三最後的幾個月讓流川比三井還忙,他忙著應付畢業考,還有準備去美國的事。年末的時間總是飛快,晃眼間就過了聖誕和新年,兩人沒再見過一次面。

  三井時常慶幸地想著,至少不是因為尷尬而無法見面,他雖然沒能思考出回應流川的方式,但他也不想因此改變對流川的態度。

  在流川畢業前幾週,三井打了通電話給他,他說,我們最後見個面吧,這次先不打球了。

  去往海邊的電車在傍晚幾乎沒有乘客,三井從對面玻璃窗的倒影看見身旁的流川閉著眼陷入沈睡,冬天的夜晚來得很早,窗外已漆黑一片,夜燈晃成一條一條的流星。

  總覺得流川變得更高了,三井心想,因為總是在打球吧,自己雖然也沒有放棄籃球,但和以美國為目標的流川相比,練習量大概是天差地遠。

  在被流川告白時,最先浮現的在三井腦中的想法是,為什麼是我?

  三井想了很多,猜測著流川大概只是太常和自己打球,所以對打球的夥伴產生了好感罷了——因為這傢伙實在太喜歡籃球了。

  如果把我換成別人的話⋯⋯每次的思考都會在這個結論中斷,不知道為什麼,三井就是無法再繼續想下去。





  兩人下了車,在車站確認好回程末班車的時間,走了一小段路就聽見海浪的聲音,夜晚的海邊給人的感覺比三井想像的還更毛骨悚然,除了恐怖以外,還十分寒冷。

  三井的腳步被沙灘拖得很慢,他艱難地踏著步伐,笑著說:「晚上來海邊真是太白癡了。」

  他回頭看向流川,伸手向他勾了勾手指,流川這次總算是清楚地聽見他說:「過來。」

  流川追上了為他停下的三井,問:「為什麼是海邊?」

  「不覺得要留下回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海邊嗎?」

  「⋯⋯那早上或中午來應該比較好。」

  「唉、最近太忙了,只有晚上有空啦。」三井心虛地笑出聲,繼續說:「而且白天的海邊什麼的,這種回憶太容易取代了——我敢打賭你今後不會跟任何人在這個時間來海邊。」

  三井看了眼漆黑的海面,嘆了口氣,又說了一次:「因為真的太白癡了。」

  流川不著痕跡地笑了,浪潮聲揉合著三井的笑聲帶著海潮味和濕氣擁抱住他。

  「其實⋯⋯其實我還沒想好該跟你說什麼。」三井看了眼流川,四周沒有燈光,他得瞇起眼睛才能勉強辨識他的五官,他看著流川模糊的樣子,說:「而且你要去美國了⋯⋯假設你一年只能回來一次,然後我們兩個都能活到九十歲的話,也只能再見八十次面吧⋯⋯八十次連在一起、才不到三個月喔。」

  流川聽了,極其難得地笑出了聲音,三井有些意外地愣了下,不悅地說:「笑屁啊?」

  「⋯⋯我應該不會在美國打球打到九十歲。」流川說:「老實說、我根本沒想到以後的事。」

  流川停下腳步,伸手拉住了還在往前走的三井,三井被他拉得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他,流川沒有鬆開手,沈默了幾次海浪上岸的時間,才開口說:「⋯⋯不喜歡我的話,直接說不喜歡就好了,無所謂。」

  三井的心跳讓他難以呼吸,被抓住的手微微發抖著,他低下頭「嘖」了聲,咬著牙說:「⋯⋯你管我啊。」

  流川放開他,轉頭面向海的方向,兩人沒再說話,靜靜地等著末班車的時刻逼近。





  三井下車的車站先到了,原本想著回程再聊點什麼,但是流川從上車就一直在睡覺。三井叫醒了他,說:「我要下車了。」

  流川點點頭,跟著三井走到了車門邊,三井下了車,站在月台看他。

  「可能暫時不會再見面了。」三井說:「去美國好好打球,知道嗎?」

  「嗯。」

  三井笑了下,準備轉身離開,流川突然喚了聲:「三井學長。」

  三井停下來,關門警示音響得很大聲,流川在門關上前,說了句:「我會在九十歲以前回日本的。」

  三井沒反應過來,看著電車門在兩人之間關上,他們同時稍微低下了頭,讓彼此能從車門窗看見對方,三井看著流川彎著身體擠在窄小的窗口裡的樣子,這才因為流川的玩笑而忍不住笑出聲,流川看見三井總算笑了,於是稍稍抬起手,朝他揮了揮。

  電車緩緩地駛離車站,三井仍止不住地笑,他用手掌覆蓋住了眼睛,在視線模糊之前先用黑暗籠罩了自己。

  三井長長地嘆著氣,荒唐地想著,也許他不該下車的,也許我們該一起去旅行。

  但他終究還是太膽小了。




-タンポポ/蒲公英-


  流川離開日本了,旅美的球員生涯暫時還沒有安排回國的規劃。

  他在飛機上看見了一片蔚藍的海,有和日本截然不同的顏色,他清楚地知道往後他將看見無數風光明媚的海岸,但他和三井在白癡的時間去的那片漆黑的海,會是無可取代的。

  也許三井不會和他一樣喜歡上他,也許到死都不會聽見三井任何一句真心話,但流川至始至終都覺得那些無關緊要,他本就不是為了讓三井也喜歡他,才對他坦白。

  三井曾想像過兩人直到九十歲的未來,那對流川來說就是意義非凡的咒語,讓他不管去了哪裡,三井的位置永遠都是那樣清晰可見。






-fin-



ヤブラン/闊葉山麥冬:隠された心/隱藏的心

シオン/紫菀 :遠方にある人を思う/想著遠方的人

ネリネ /納麗花 :また会う日を楽しみに /期待再見的日子

オドントグロッサム/齒舌蘭:特別な存在/特別的存在

アセビ/馬醉木: 和你兩個人去旅行吧/あなたと二人で旅をしましょう

タンポポ/蒲公英: 真心の愛 、別離/真心的愛、 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