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鬼胎75




虹丸叼回來的寶物們不好編花圈，善逸到庭院裡走了一圈，折下柔韌的細枝條回來，再整理了南天竹的枝椏。

準備好乾材，善逸又向藤之屋借了針線盒，他坐在棉被上，虹丸在一旁彷彿督工般走來走去。時不時好奇地插入進他的視野裡。

金髮太細，可能會刮傷或勒住虹丸，山茶花瓣容易凋謝弄爛，柔韌的枝椏還有些粗糙的地方需要磨平⋯⋯

善逸努力之下，做成了一個小小花圈，可以戴在紅丸頭上。兩顆南天竹的紅果點綴，金髮穿在花瓣間，藏在細枝條中。他試套在手上，再修掉一些過於粗糙的地方。

虹丸興奮地嘎嘎大叫，頭朝善逸低下來。

善逸輕輕放在她的頭頂，她的頭上有兩根翹起來的鳥羽，虹丸飛到鏡子前，昂首闊步地走來走去。

善逸打個呵欠，瞇著眼睛去洗手，再走回來，虹丸還在上下左右、各種角度的看自己頭上的小花圈。

「妳很喜歡嗎？」善逸很高興，虹丸用臉頰蹭蹭他的手指，善逸雖然聽不懂鳥語，但猜想虹丸小姐在跟他撒嬌吧，善逸嘿嘿笑了起來。

「虹丸小姐晚安！」關了燈，善逸躺進被子，閉上眼睛。


醒來的時候是頭皮被一扯的痛醒，他一睜眼，就看到虹丸小姐咬著他的一根頭髮。

「虹丸小姐！」善逸捂著自己的頭：「請、請不要再這樣了！」

他的頭髮在棉被被窩上流淌，陽光照在髮絲上，亮晶晶的。好吧，很華麗⋯⋯善逸抱著頭，換好衣服，一邊提防虎視眈眈的虹丸小姐，綁好頭髮，背上行李，虹丸咬著小花圈還有鑽石頭帶推向他，善逸幫她戴上。

虹丸突然張開漂亮又巨大的翅膀，朝他飛過來，鑽石晃的刺眼，善逸抱著頭害怕大叫：「不要！不要！會禿掉！」

虹丸掠過他的頭飛起：「南南西！」

善逸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第二天還是被扯醒，虹丸小姐節制地只咬一根，但是是咬他的瀏海，所以更痛了。

善逸認真地思考，路上買個繃帶吧，繃帶，把頭髮藏起來。




路線越走越遠，善逸離開音屋敷已經超過了他過往去柱訓練的日子。

他跟虹丸小姐透過幫忙打扮和拔頭髮建立了情誼，花瓣一天不到就會失水萎黃，虹丸總能找到花和可愛的果實，靜靜地看著他編小花圈。

「獪岳大哥幹嘛跑這麼遠啊，」善逸向虹丸抱怨：「我好想大家。雛鶴小姐說要烤鰻魚給我吃，須磨小姐要跟我下次去買那間最好吃的煎餅，和牧緒小姐背梓去後山走走⋯⋯梓會不會哭啊，希望不要哭得太難過，宇髓先生、牧緒小姐趕快去哄他⋯⋯」

趕路的時候，虹丸在天空飛翔，善逸獨自行走。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一路上看到好多小孩，母親背著一個粉嫩的嬰兒，姐姐牽著小小的男孩，稚嫩的聲音哇哇大哭，或是嘹亮地喊著「媽媽」。

遠處可以看見廣大的多摩川。川邊是一整條商店街，有間氣勢十足的太郎糖果店，雖然在趕路，善逸還是進去逛了一下。

他不再是那個因為沒錢也沒有父母、而只敢在很遠地方看的孤兒了。糖果店除了賣各色糖果外，還有玩具及一束束鉛筆。居然搶文具店的生意。善逸看廣告海報，說是特別從文運堂批發來的雜記帳*，封面很多鮮豔的顏色，穿著洋服和木屐的小貓，與一隻和服大狗在花間散步。封底印著學習時間表，還有一束束色鉛筆，以及筆頭有擦子的最新款式。

天梓不知道會不會喜歡畫畫。善逸翻了翻雜記帳，還有一堆數字，也有空白頁面，用來學畫畫的圖畫練習帳，他從來沒有學寫過這些，很新奇。以後還要送天梓上學呢。

牆壁上掛著一張精美的繪雙六，善逸看著標牌，說是店主人特地到橫濱港買回來的世界知識雙六，從日本港口出發，遊歷異國。

⋯⋯他很喜歡玩繪雙六。繪雙六這種遊戲，要多人一起玩比較好玩，但他總是找不到玩伴。

桃山的屋子裡有一副繪雙六，是百人一首主題。和歌集他總是背不熟，但他還記得，他那時，非常非常想跟獪岳一起玩。

但對獪岳大哥來講，和喜歡的人、合得來的人，一起笑著做某件事，在繪雙六上比拼著沒有意義的輸贏，走著不會經歷到的命運，那些都是浪費時間的東西。

可是那就是很好玩啊。沒有意義又有什麼關係，一起哈哈大笑、憤怒懊惱，然後想盡辦法在規則內贏，才是最重要最好玩的事啊。


⋯⋯他跟獪岳，真的很不一樣。



「您好，我想買這個。」

店主人從算帳中抬頭，是一個金髮的年輕人。買了小罐梅干糖。作為父親來說還太年輕，可能是要買給手足的孩子吧。






隨著虹丸越明確的指示，善逸知道獪岳大哥不遠了。

別變鬼啊。拜託你。

善逸窩進被窩，每天的編花圈任務已經完成，跟虹丸的鑽石頭帶互相輝映。

⋯⋯睡不著。善逸瞪著天花板，沒有任何睡意，而且感覺好冷。他翻了個身，再翻身，爬起來穿羽織，還是好冷。

而且很安靜，善逸覺得有點窒息，坐起身去開門，開了一條縫。虹丸小姐發出類似於低咆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太吵，善逸連忙道歉，躺回被窩。

就這樣乾躺也不是辦法，善逸脫下羽織，捲成手臂長的圓筒，抱在胸口。手中抱著一個小小軟軟的東西，用體溫溫暖衣服，他拍著小圓筒，不知道天梓現在怎麼樣了呢，想著想著才慢慢有了睡意。


半夢半醒，善逸往右邊一翻，伸手要摟：「宇髓先生⋯⋯我會冷⋯⋯」


手臂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善逸睜開眼睛。

宇髓先生習慣正躺，但只要他伸手或想要抱抱，宇髓先生就會側過來摟他，好好抱住，所以他才睡在宇髓先生的左邊。

平常吃飯的時候、坐在起居間的時候，他是在宇髓先生的右邊。

他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在宇髓先生的左邊還是右邊，宇髓先生叫他坐過來、躺過來，他就過去了。

宇髓先生都會用完好的手，拍拍他、抱他、撫摸他的頭、摟他的腰。

善逸懸空的手墜落，抓住被褥。


宇髓先生呢、宇髓先生呢？宇髓先生、宇髓先生、宇髓先生⋯⋯？


好想宇髓先生。


寂寞變得難以忍受，善逸緊緊握住胸前的耳環。心臟發痛，嘴唇感受到的吻已經淡去，後頸被撫摸的溫度也不見了，善逸在冷冷的被窩裡，嘴唇抵住耳環，那是宇髓先生分別前親吻的地方。

早知道帶一件宇髓先生的羽織。早知道離開的時候再向宇髓先生索吻。早知道⋯⋯



虹丸聽到善逸這個金色亮晶晶還沒睡。她抬起頭，金色亮晶晶埋在棉被裡，在月亮下，臉頰上是透明的水光。





「啾。」啾太郎飛過來，向宇髓張開一邊翅膀。宇髓要摸他的頭，啾太郎收起翅膀，夾住宇髓的手指。

手指陷入暖熱又軟的地方，像撫摸善逸的小身體。

「好溫暖啊。」宇髓低語，啾太郎得意地「啾」了聲。

「善逸那傢伙不知道怎麼樣了。」

宇髓霸佔了善逸做的小鈴鐺們。天梓白天可以盡情玩，晚上就歸他的。

白天訓練隊士，天梓就交給老婆們顧，夜裡，宇髓會跟他玩，天梓對抓握跟踢腿很有興趣，喜歡大家抓著他的手跟腳晃動，他都會開心的笑。

宇髓雖然只有一隻完好的手，但他的手很大，能同時抓住天梓的四肢，讓天梓變成一顆寶寶球。善逸第一次看到天梓變成一顆球，嚇壞了，但天梓興奮的笑，讓宇髓左右輕晃他，像搖晃一艘小小的船。

但今天晚上，天梓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黏宇髓，宇髓要抱起他給牧緒，天梓忽然在她懷裡生氣大哭。

「天元大人，您自從善逸離開，你就沒跟梓一起睡了吧？」牧緒說。

「⋯⋯對。」宇髓回答。到了睡前，要嘛就是老婆們帶走去睡覺，要嘛就是善逸抱著睡，宇髓幾乎沒有跟天梓單獨睡著的時候。

「那今天晚上給天元大人吧。」牧緒將踢鬧的天梓放回宇髓的手臂。雛鶴彎腰，笑著幫天梓擦掉淚水：「跟父親好好睡覺哦。」

於是、宇髓單獨抱著天梓回房間。

鋪好的被褥上，應該要有善逸開心地朝他們伸手才對啊。也該有善逸抱著天梓，媽媽跟小孩一起笑著玩著的聲音啊。

現在空蕩蕩的。宇髓摘下眼罩，放到一旁，接著把天梓放到身邊，讓他正躺。

宇髓問：「想你媽媽了？」

想必天梓聽不懂，但從他純粹清澈的眼睛，跟善逸相似的神情，宇髓忽然得到一點慰藉。

他躺下，天梓發出了哼哼聲，好像在努力著什麼。宇髓轉過頭看，天梓也在看他，扭動著小身體，要從正躺變成側著去抓他的頭髮。

宇髓側身對著他，看天梓擺動著小腳，很努力的樣子，但就是卡住了。

耳邊好像聽到善逸說「怎麼連兒子也訓練」的聲音，宇髓伸手幫他推了推大腿：「這邊肌肉華麗的出力啊，感受一下。」

天梓順著這個力道，「啊啊」的ㄧ聲，翻成側臥，順利抓到宇髓的頭髮。

天梓笑出聲，但累的沒辦法堅持太久，「啪嗒」又倒回正面。

躺沒多久，天梓又開始想翻到側邊，繼續抓他頭髮。

這努力都華麗的像善逸。翻成功後的得意表情也像。

「好了。別翻了，練習也有限度的。」宇髓攬住小小孩的身體，好小好軟。莫名地覺得很溫暖，想要再多抱一點。


善逸現在在做什麼，這笨蛋，會不會想梓想到哭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