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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一直都想折斷他的脖子。

與殺意無關,也與惡意無關,真要說起來,驅使他產生如此衝動的源頭基本上被稱之為愛。
──是愛之類的東西。

他模糊地籠統地略帶不安地替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心情如此命名,悄悄地抬起手,輕輕摸了摸那頭細軟的髮,他屏住呼吸,彷彿正做著壞事怕被發現的孩子,連逐漸劇烈的心臟跳動都顯得做賊心虛。
更慢一點,更輕一點。他謹慎地放慢動作,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觸著靠在腿上的貓,想讓自己像陣剛好撫過的微風,然而對方沒有溫度的髮或許才更符合這個季節的風該有的感覺。

或許猶豫了很久,也或許經過的時間沒他以為的那麼長。或許是自然而然,也或許早就預謀已久,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過分流暢地順著頭骨的形狀滑下,在後頸上張開的手掌像是隻只有五隻腳的蜘蛛。
他一直都覺得對方的脖子很美,纖細的,蒼白的,而且似乎脆弱得一折就斷。

或許現在是時候讓那個似乎變成確定。

蜘蛛的腳悄悄地搭上貓的頸子,似乎有誰輕哼了一聲,但在被莫名巨大的心跳聲吵得頭暈的時刻他分辨不出哪個才是錯覺。

或許掐緊這人的脖子之後他會發現兩者皆是。

或許,或許,或許。


或許並沒有意義。
他知道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或許的盡頭會通往哪裡。


不假思索但似乎又沒那麼理所當然,他並沒有嘗試看看所謂的或許。

五腳蜘蛛放鬆的時候看起來又只像隻手了。不曉得第幾次的,那隻手最後只是怕吵醒對方似的,小心謹慎又有些偷偷摸摸地摸了摸看似毫無防備地睡著覺的貓,而對方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到,呼吸聲依然平穩但又輕淺得不仔細聽就會消融在空氣中。

深呼吸了幾次之後,他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此刻大概有些扭曲的臉,想著貓咪真可愛的時候熟悉的笑聲也響了起來。

啊,果然。

雖然不意外對方醒著,但在這種情況下被當場抓到依然難免感到丟臉。

「前輩,拜託……別再笑我了。」

捂著臉的他從指縫間發出近似哀求的低吟,覺得連耳朵都開始發燙。然而笑聲當然不會因此停下,事實上,他也不是真的希望聲音停下。

慵懶的嗓音帶著些沙啞,笑著說「你還真膽小」。而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更膽小一點,才不會哪天連被嘲笑的機會都不復存在。

他模糊地籠統地其實也不怎麼在乎地試圖替這股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心情命名。
雖然叫什麼都無所謂,但能想到的詞彙似乎都顯得過分老套,或者不論安上什麼名字,他大概都沒辦法因此覺得滿足。

與殺意無關,也與惡意相去甚遠,真要說起來,驅使他產生如此衝動的源頭基本上被稱之為——

──算了,誰知道呢?
只是真巧,那與抑止著他的像是有著同個名字。

或許他一直都想折斷他的脖子。
他不懷疑自己是否確實被給予了殺死他的機會,只害怕哪天就不小心真的殺死了他。

真蠢。那個與貓習性相似的人懶洋洋地側過臉看了他一眼,瞇起的漂亮眼睛像在嘲笑著他。
基於不同的理由,他也笑了起來。

──似乎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