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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溫柔先生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將視線從手中的杯子移開,洛里姆無奈的看著按住額頭哀嚎的同事,屬於社福的制服衣擺在室外的白靄中飄搖,但衣服的主人現在一點都不彬彬有禮。
「不曉得,好難理解他的思路喔。」
他啜了口杯中的深色,是甜甜的熱可可。

不久前,他們兩個在協助吸血鬼更衣時,意外的參與了一場讀書會。
先不論他原本就不是很喜歡讀書,這個「讀書會」本身就很詭異了。
雖然獲得的資訊也不少,但詭異的氣氛還是讓他隔壁的友人決定在工作完成後拖著他跑出來透口氣,現在很需要找小羊們治癒放鬆一下。
聽著對方嘀咕的抱怨,他微笑著瞇起眼,順勢在腦海中整理著情報。

『喜歡凡派爾嗎?』
拉長石的吸血鬼救了溫柔先生一命,現在已不在身邊,圖書館中有著祭壇,他會為機關內過世難過。
他說,已經不能過著沒有凡派爾的生活了。
拉長石的吸血鬼,現在是不是在領口冷眼看著一切呢。

『喜歡人類嗎?』
溫柔先生成為司書是為了再見一次曾遇見的吸血鬼。
體弱多病,方才還有陣呼吸困難,被建議當社福的人,成為了三刻開採司書。
開採的三刻不全依武力,但仍佔了不少比重。他是怎麼辦到的?
煙綠的吸血鬼,其存在痕跡是不是不只在領口而已?

『喜歡什麼童話故事嗎?』
糖果屋。
一切像是準備好的一樣,不覺得很令人羨慕嗎?要是有這麼好的事就好了。
什麼意思……是指規劃好的道路?
路上的人是誰呢?

『希望能過著怎樣的生活?』
如果可以不生病就好了。
證實了溫柔先生確實會製藥。
他說他累了,若能像凡派爾一樣強壯就好了。
溫柔先生離開後,原先僵硬不自在的吸血鬼低語,他聆聽,溫柔先生的身上又有複雜的香味,還濃了些。
「又有」,長期狀況嗎。

他在轉角碰見了慌張驚嚇的費賽爾先生,仔細回想,這個人是不是常出現在溫柔先生附近,對溫柔先生相關的動向十分明瞭?
至少在打掃那位會長的房間時,他不記得自己碰過這位鑑定,對方卻知曉他打掃過。
輔佐官說的?
嗯……感覺不像。
這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呢?
「洛里姆。」
到底是誰在說謊,還是誰都沒說謊呢?
「洛里姆--」
他該站在哪邊,還是哪邊都不站呢?
「洛里姆-----」

身體本能的後退一步,金髮的司書在回過神的同時按上了刀柄,然後才意識到幾秒前往他頭頂敲的只是同事毫無殺傷力的掌,手掌的主人正苦哭笑不得的看著他,眨眨眼,他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發呆嗎?」
「嗯……有點恍神了,抱歉喔。」
「算了,問你喔,你喜歡人類嗎?」
「嗯?」
「喜歡人類嗎?洛里姆,我想聽聽你的回答。」

嗅著咖啡的香氣,熟悉的友人輕聲詢問著。是的,他知道他的用意,他們也該思考這個問題。

「不討厭。」
「那,喜歡凡派爾嗎?」
「不討厭。」
「哦……兩個都不喜歡啊。」
指尖磨蹭著白瓷的杯緣,他很慶幸他們都是看著羊而已。
「他們也沒喜歡過我呀,為什麼要喜歡呢?」
「嗯……就連那位也是嗎?」
他好奇的轉過頭,青年指了指他的領口。啊,原來是在指這個嗎。
「不珍惜嗎?」
「嗯--」
他燦爛的笑了。
「誰要珍惜那傢伙啊。」

總是透過他注視著別人,名為「洛里姆」的自己不過是用來安慰那個吸血鬼的虛構存在。那名青年珍惜的從不是他,他為什麼要反過來珍惜對方?
為什麼還要時常想起那張面孔呢?

「我還以為你很在意呢,你還滿常畫那隻吸血鬼的畫像不是嗎?」杯中的味道苦澀,司書凝視著快要見底的白瓷,他記得身旁看來如孩童般的友人在調養期間多麼頻繁的去找屬於對方的所有物,也曾聽會長感嘆過金髮司書在展示所待的時間有多麼的長。
「不……不珍惜喔,我一點都不珍惜他的。」
他彎起燦爛的笑,如同捧住湖面那一天。
「珍惜是要小心翼翼的看顧守護吧,小心的,謹慎的,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消失不見吧。我們從未珍惜過喔。」

羅森珍惜米羅爾。他珍惜羅森。
羅森從未珍惜洛里姆。洛里姆從未珍惜羅森。
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

「這樣啊……我的話呢,也算不上珍惜,只是覺得有些吸血鬼還滿有趣的,就這樣被拍賣掉的話會有點可惜啊。」抬起頭將僅剩的咖啡一飲而盡,該是時候回到崗位了,他還跟某位前血奴約好要一起去圖書館呢。「唉,要跟活的吸血鬼長時間相處還真麻煩啊。突然覺得直接殺掉的做法還比較好了,可以少思考很多事。」
「嗯,從未有過交集的話,到時候就不會猶豫了吧。」有多少同仁與吸血鬼對話後產生動搖,最後在這動搖中死去,他們都是再清楚不過的。
最好的,就是從未對話,從未交心。
然後,就不會憐憫和珍惜了。

「對了,洛里姆。」
「嗯?」
把手中同樣空掉的杯子遞還給要返回屋內的人,突然被喊到的洛里姆微微歪了頭,紅眸困惑的看著轉回身的友人。
「我認為啊,珍惜並不是在雙方共識下才能成立的喔。」
淺灰的眼眸難得銳利的筆直,他記得那雙眼是淺藍的,但從未看過對方這麼認真。
「珍惜是一種單方面的情感,可以是單方向的憐愛,單方面的包容和保護,不是一定要互相的。對方可以單向的珍惜你,而那方式可能不是你所認為的珍惜,但在對方的角度他已經將認為對你最好的捧給你了。」
「……」
「好,我說完啦,先回去工作了喔。」

一邊說著不能讓前血奴等之類的話,他的同事揮揮手後就離開了。他把視線重新放回羊身上,軟綿綿的,白白的,悠閒的,在柵欄裡安穩的吃著草。
柵欄啊……
和羊一樣,司書也是這玫瑰柵欄中的一員呢。
駐足於此的原因,是玫瑰還是羊?

「珍惜……」
他想起了剛被帶走不久時,因為太不習慣而把自己塞在角落裡不想出去,是那名青年在他掌心放了小小的點心,耐心的告訴他這裡毫無危險的。
他想起了當他覺得一個人的房間很難受,抱著書和畫冊去敲對方房門時,青年會嘆息著打開厚重的木門任他進入,還有臉上無奈的笑。
他想起當他拿著彩虹的圖片詢問,青年輕輕勾起他的手,答應他改天一起去看彩虹。

都不是他的。
明明,都不是他的。

「我的名字是洛里姆。」
細微針扎般的音散落在風中,他總得如此重複,才能不被青年所思念的意象吞沒。
我不是他所珍惜的人。
但明明他從未看著我,為什麼我忘不了他對我的好?

「羊,你們能告訴我嗎。」
不可能的吧。
畢竟從來沒有人理解過羊的話。